姬凌辉
(华中师范大学中国近代史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79)
近年来,学界对近代上海传染病史的研究多有关注①,然关于1919年上海传染病研究的相关论著却明显不足②。1918年,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流行于世,对整个世界产生了极大影响。据估计,“在全球范围内大约有5000万人在大流感中丧生,这个数字甚至可能高达一亿”[1]5。1918 -1919 年上海先后爆发了流感和霍乱,这给当时上海的租界、华界与社会各界带来了严峻挑战。本文拟从传染病的疫情与防治两个方面进行探讨,试图勾勒民国初年上海传染病防治的历史侧影。
据科学家研究,1918年西班牙流感的真正发源地是美国[1]533。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流感,主要是因为“此种疫症,因最先流行于西班牙,故通俗称为西班牙感冒症(Spanish Influenza)”[2]55。此次流感先是在世界其他国家流行,后波及中国。1918年3月,流感一路由广州扩散到东北,由上海扩散到四川。据统计,当时北平的警察有一半被流感感染,哈尔滨更是有40%的民众被感染。而上海作为中国当时最繁华的都市,情况最为严重[3]71。
1918年的上海,自入夏以来后,倏冷倏热,到了6月初开始有本埠新闻报道流感③,其症状表现为“足软、头晕、身热、咳呛”或为“寒热、头痛、烦躁”。英美工部局卫生处迅速派出卫生科员传谕“界内商铺居家各宜收拾清洁,对于食品更须注意,以免酿成疫疠”[4]。紧接着申报从6月3日至17日连篇累牍地报道此次流感,可见当时社会比较关注。6月17日以后,流感逐渐从南北两市扩大至全上海城。
1919年3月1日,上海流感仍未消减,据史丹莱医生说,“此种流行病即去年夏秋间盛行之猝症,今美国正在流行剧烈时,察本埠现状或可不致有如彼之恐慌,惟肺炎病(Pneumonia)今租界患者甚众,且传染颇易”[5],可见流感容易引起并发症——肺炎。进入3月中下旬,流感疫情依然不减。到了3月底,流感才开始衰减,“日来患者已较前为少,且天气渐暖,肺炎之患可因以减小”[6]。尽管流行症疫势已趋于衰微,但是租界工部局仍告诫居民不能掉以轻心,直到4月初气候渐暖,“瘁症流行病之微生物为日光之天然的能力所杀灭”[7],疫症消亡。虽然在11月27日又再次爆发,但“其势甚轻,未闻有因此而死者”[8]。
1919年的这场霍乱波及“京兆所属之廊坊、沙河,直隶所属之天津,奉天所属之营口、沈阳,福建所属之福州、厦门,江苏所属之上海、吴锡、苏州,安徽所属之安庆,吉林所属之哈尔滨,黑龙江所属之齐齐哈尔,河南所属之郑州、开封等处”[9]。而上海作为民初最重要的通商口岸城市,首当其冲。7月9日,上海浦东首先发现虎烈拉④,蔓延甚速,患者在经历数十小时后往往毙命[10]。后蔓延及杨家渡、塘桥、琉璃桥、杨思桥、洋泾镇、三林塘等处[11],感染人群以码头工人、工厂工人、监狱囚犯、江北客民等下层民众为主。由于公共租界工部局早在1914年就制定了《防疫永久办法》五条,规定“凡华人患疫,其查验、隔离、诊治概归华人医院办理,又种痘、治霍乱等症及关于人身一切亦归华人自理”,于是“住居公共租界者乃不受防疫之惊恐”[12]233。
此次霍乱感染率和死亡率非常高,红十字会时疫医院人满为患,“惟本年时疫较昔为烈,一星期间,该院收容病人已达二百余名,所患者均系瘪螺、吊脚等重症”,院长沈仲礼不得不搭建临时病房,“就该院东偏隙地搭盖凉棚,并于地面加铺地板,为扩充病房之用”[13]。又有报道说,“天津路时疫医院收留病者,地板上为之卧满。该院两星期以来患疫求诊者,达五百人以上,死亡者约居十分之一”[14]。7月中旬,疫势流行更盛,“近日南市之患是疫而不救者颇众,南北市收治疫症之各医院,病人都为之满,所有各寿器店及冥纸、僧道、鼓手人等,大有应接不暇之势”[15]。可见不止是医院,就连丧葬服务行业都因死亡人数太多而“生意兴隆”。7月下旬,霍乱渐次蔓延至洋泾镇一带,波及公共租界[16],进而继续传染至沪南会馆以北至薛家浜一带及闸北地区,并且一直不断扩散,“沪上时疫近日仍不见退,且已蔓延内地,闻无锡、江阴、常州一带,近亦发生时疫”[17]。8月上旬,“本埠时疫仍不减退,虹口同仁医院昨日有留院之患疫病人二十八人,时疫医院留院者约一百余人,南市新普育堂有七十余人”[18]。8月25日有报道称“浦东一带疫气已告平靖”[19],洋泾镇所设立的广济会临时救疫医院也已于9月23日撤销。而且此后未有关于这次霍乱的报道,所以姑且可认为自9月25日之后这场霍乱就偃旗息鼓了。
综上所述,此次流感与霍乱都具有高度传染性和高致命性的特点,所不同的是,前者源于国外,后者发于国内,两者来势之猛烈,给上海的公共卫生防治工作敲响了警钟。一个城市的防疫工作,不仅有政府介入,也需要社会各阶层的参与,更少不了个人所作出的努力。因此,对代表“国家”力量的相关政府机构、代表“社会”力量的不同团体以及个人的不同应对措施进行剖析,有助于全息性展现此次传染病防治的不同面相。
工部局是上海公共租界的最高行政机构,其创立初始并没有专门设立卫生部门,各项事务均由工务处和巡警处负责。1854年,工部局设立工部局医官(Medical Officer),负责公共租界内全体巡捕的医疗和护理,采取招标方式,由界内外籍医生任兼职[20]571。1862年,工部局又成立了隶属于警备委员会的“粪秽股”(Nuisance Branch),设卫生稽查员一职,主要负责界内住宅垃圾清除、道路清扫及马房监管[21],它是工部局第一个专职公共卫生管理机构。但直到1870年董事会设立兼职卫生官(Health Officer)之后,公共租界才有专职负责整个公共租界居民健康的专职官员。1898年,工部局成立了由斯坦利医官(Authur Stanley)负责的卫生处(Public Health Department),设处长、正卫生稽查员、副卫生稽查员、小菜场稽查员、副小菜场稽查员及六名助理卫生稽查员,其主要职责是确保各项公共法规的实施及介绍科学的预防疾病方法[22]。
道路清洁工作是公共租界疫病防治的重要内容:一方面添购车辆和水泵对街道进行洒扫[23]714;另一方面制定《警务条例》,禁止“华人居民在上午9时之后,在马路上倾倒垃圾或任何类废物”,并警告他们“今后在马路清扫之后,不准在马路上或弄堂里堆放垃圾”[24]667。竹枝词“半车瓦砾半车灰,装罢南头又北来”,“车过忽成清净界,看他洒遍水帘纤”[25]74-198,分别描写了垃圾车和洒水车工作情形,记录了晚清公共租界华人对近代城市公共卫生设施的好奇与赞美。此外,不许随路便溺的禁令也被严格执行,而厕所、小便池则在公共租界内逐渐增设。
但是随着19世纪末20世纪初公共租界城市化的发展,让居民把垃圾倒在街头,由清洁工来运扫的办法已显得十分陈旧,于是1897年工部局开始在界内试用垃圾桶,规定“嗣后所有垃圾,一概不准倒在路上或阴沟内,必须存放在垃圾桶内”。为方便推广,工部局命令工匠制作好“大小各样垃圾桶”,让居民自行到“工部局管理街道西人处”购买,以便“收回成本”[26]。由于试行“著有成效”,1898年工部局又规定,“嗣后所有垃圾不得遗弃在路,必须用坚固垃圾桶妥为存放管理,并每日存放在桶之时,最迟夏令不得过早晨六点钟,冬令最迟不得过早晨七点钟”[27]。到1906年,有关垃圾桶的规定在全公共租界正式实行,并在1911年时进一步改用砖与水泥砌成的垃圾箱[28]186-187。
面对1919年霍乱,一方面工部局卫生处印发防疫传单,派人分贴界内外各处。传单内容大致分为三个方面:一是要求居民遵守《工部局卫生处规例》;二是告诫居民注意饮食卫生,应吃熟食,不喝冷饮,凡是被苍蝇叮过的食物一概禁食;三是告诉居民如果有感染霍乱的病人,请到靶子路隔壁医院接受治疗[29]。而另一方面工部局对任意倾倒粪秽的居民进行科罚,并在报纸上发布通告以儆效尤:
虹口鸭绿路四十号门牌居人王阿妹、七十九号门牌吴成富、武昌路八十二号门牌黄阿德、七百四十号门牌庞顺、兴蓬路二千三百八十八号门牌张贵财、二千三百九十五号门牌张桂记、密勒路三百四十三号门牌费福昌、南浔路七十一号门牌黄阿云等,均因将污秽垃圾任意倾倒,经工部局卫生分处西员查见。以值此时疫流行之际,赶行清洁,独恐不遑,何故不照章倾入垃圾箱内?殊属不顾卫生,遂咨照各该管捕房,由捕头禀请公共公廨出单,于昨将王等八人一并传案,请究经中西官讯悉前情判令各罚洋一元充公,并谕以后不准故违。[30]
又有“闵行路捕房辖境居民陆阿富、蔡阿二、李福星、陈九宝、童金氏、陆祥卿、蔡阿大、纪成等多人,仍将垃圾等污秽之物任意倾倒于途,昨由卫生处西员查见,以若辈均属不顾公众卫生,有违取缔,即咨照捕房派捕,查录各家门牌号码,禀请公廨出单传究”[31]。两次处罚都是因公共租界华民不顾时疫蔓延,不讲公共卫生,任意倾倒垃圾。随后,卫生处稽查员发现并知照巡捕,再由“公共公廨”开出传单,巡捕派人将其传令到案,最后进行处罚,一般是罚洋一元。
公共租界的公共卫生在工部局的治理下有条不紊地开展,对垃圾能及时有效地清除,虽然霍乱的传播途径主要是“霍乱弧菌随粪便及呕吐物排出,借被污染的水、食物、手或以苍蝇、蟑螂为媒介,经口侵入”[32]80,但由于在 1880 -1883 年间,工部局即建成自来水供水系统,并向全公共租界提供安全、卫生的饮用水[27]716,故在这场霍乱中,与华界的严重流行情况相比,公共租界内的疫情是很轻微的[33]。
与公共租界相比,华界的公共卫生状况十分糟糕,从克利斯多福·纽(Christopher New)笔下可见一斑:“现在他们路过的地方似乎是城里一个更加贫穷的地区。小巷更加狭窄,房子更加小,更加昏暗;朝天阴沟里腐烂的垃圾散发出阵阵臭气,畏畏缩缩的癞皮狗张着黯然失神的眼睛,在垃圾堆上贼头贼脑地拱来拱去,不时在咬啮着什么,小巷里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中国人。”[34]1020世纪初期,中国城市警察的职责非常广泛,包括管理商务、审查报刊、检查住房、巡视店铺、颁发行医执照和开设难童收容所。此外,还要负责食品检疫、卫生、消防、公共福利、大众教育和人口普查等工作[35]17。所以,卫生也是警政的职责之一,《申报》中的一段评论亦可为佐证:“防疫事务为地方市政机关所有事,而亦为警察职守所当为。今上海现已发现此可怖之霍乱病,不知负有市政、警政之责任者,其准备已何如也。”[36]显然,淞沪警察厅是华界地区疫病防治和公共环境卫生管理的主要机关,此年围绕南市垃圾堆积问题,面对南市商民指责,淞沪警察厅采取了多种措施进行应对。
1.制定罚款专则
南市垃圾堆积问题由来已久,1918年,沪南工巡捐局将“小南门外仓桥浜、东首圣贤桥基址填塞后,又将西首小闸桥之瓦筒阴沟接排,朝东惟仅做丈余,工程旋即中断,尚未续做。故每逢天雨积水甚多,秽气逼人,兼之垃圾夫将城内各处车出之垃圾在彼堆储,致臭气更甚”[37]。1919年5月25日,淞沪警察厅厅长徐国梁发布训令,要求各区署所严厉处理垃圾堆积问题,并制定奖惩办法,要求清道员随时督饬夫役勤加打扫各处道路,并规定若有违犯者,“该管清道员初次记过,再次罚薪,三次撤差。该管署长署员,有监督指挥之权,并当同负责任”。还针对市民制定了九条垃圾罚则:
1.在早晨十时以后倾倒垃圾于路者;2.虽在早晨十时以前,近旁有垃圾箱,而随地倾倒并不倾入箱内者;3.见自己门前有他人倾倒垃圾,既不阻止,复不代为扫除,又不报告就近岗警者;4.以菜果皮壳、瓦砾、秽物、秽水等类倾弃道路者;5.各种菜果摊担以皮壳等物弃置道路者;6.往来行人口食瓜果,而将皮壳随路抛弃者;7.门首有扫除之必要,经警察令其清扫而抗不遵从者;8.随路任意便溺者;9.违犯上列各条,处以三角以上,五元以下之罚金。[38]
早在1898年,华界颁布了《沪南新筑马路善后章程》二十四款,其中明确规定要“定时倾倒垃圾”、“不许随路大小便”、“不准堆物碍路”[39]。而鉴于“公共租界马路违犯章程,皆有罚款,今南市马路事同一律”,华界又颁布《简明罚款章程》六条,并命令“巡勇随时拘局罚办”[40],所以华界制定罚款条例以维护公共卫生的做法,是仿行公共租界的结果。
三区警察署长曾永奎于7月15日召开官商联席会议,筹划治疫,并制定四条防疫办法,其中就有两条是关于污秽处理的:
1.各处小巷秽气充塞,宜设立卫生处,雇用清道夫役逐日打扫、清洁、灌浇药水,以除疫气;2.各处食物摊每日派人分头检查,如有秽烂不洁之物,勒令倾弃浦中,以示取缔。[41]
围绕南市垃圾堆积问题,淞沪警察厅先后发布训令、制定奖惩专则和召开联席会议。但是,政策的制定和执行往往是脱轨的,而且因警察厅与市政部门在公共卫生管理方面职权划分模糊,更加削弱了政策执行的力度。7月17日,上海华商纱厂联合会会长穆抒斋(穆藕初之兄)致函沪南工巡捐局姚石荪局长,对沿路堆积垃圾提出质问:
南市外马路自万裕码头起,往北直至宁绍码头沿路堆积垃圾,业已多旬,下雨之时漂流满道,一经日炙秽臭难闻。今年疫症业由浦东沿岸发生,已将蔓延于浦西各处,今特聚此秽臭难闻之垃圾,于通行大道之中,延长至十余日之久,执事为居户设身处地,其感想为何如?倘因此而酿成疫症,则地方人民之对于执事,其感想更复何如?岂贵局每年征收巨额之地方税后,而以此垃圾为酬报品耶?事关整理路政、公共卫生,贵局应负完全之责任,应请从速责令承办此事之人,赶速挑净并出布告晓谕,俟后不准于市内区域随意堆积垃圾。[42]
从语气上判断,措辞比较严厉,可见,商人对垃圾长期堆积十分愤慨。另有一位署名为“庸”的人对当局抱持悲观态度,并指出:“南市街道之污秽,垃圾之堆积,贻人以口实。此次因疫症之流行,死亡相藉,沪人士愤公共卫生之废弛,乃群向负责者,为痛切之交涉。而警厅方面,始有招人包运之举。夫南市之垃圾问题,几为数月以来之悬案,至今日而警厅始注意及此,诚嫌太晚。虽然使今后能于卫生行政稍稍措意,则清洁事宜,当不至如以前之腐败,桑榆之收,犹未始无改善公众卫生之希望耳”[43]。对于1919年的上海,其繁华背后却是华界公共卫生令人难以忍受,南市垃圾堆积问题暴露在霍乱疫情下就显得非常紧迫。
2.承包驳运垃圾
7月21日,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作出回应,一方面“令知第一区警署赵署长,就近会同浦江水巡队另雇小工,多备船只从事驳运,并转令各清道员临场监视”[44];另一方面作出官方解释,由于承运垃圾的船夫头姚增兆未能及时将“南市大码头浦滨一带垃圾装船运清,致逢梅雨冲激,垃圾遍溢街市”,并将姚进行革职,罚款三百元,另外招人充任[45]。
紧接着,淞沪警察厅在《申报》上刊登招标广告,招新人包运南市垃圾,招标条件如下:
如有身家殷实熟悉此项工务情愿承包者,仰即觅具华界妥实商店保证书状,并开明包价具呈来厅。限于阳历本月二十六日以前,由本人亲到本厅收发处投递,听候开标可也,特此布告。计开:1.承包期限。自本年阳历八月一日起至民国九年阳历九月底止,不得中途退包,如有愿常包者,亦可来厅面议;2.停船处所。计十六铺大码头、宝泰码头、新码头、万裕码头、薛家浜、海潮寺、放生局、斜桥浜、高昌庙、江边码头共十处;3.经送地点。由上条所列各处,运至浦东垃圾堆场,不得沿途倾弃;4.船只数目。每日用船若干只,统由承包人自理,以各码头垃圾随到随运,立刻清除,以无停积为度,但平时所备船只,至少必须二十只以上,每只须装二十吨以上,所用人夫每只至少必须二人以上;5.估定包价。所有船只人夫各费及龙华堆场地租,一应具包在内,无论如何不得请求增加;6.缴存证金。承包人应预缴保证洋至少二百元,存解本厅,俟期满退包时,如数发还;7.规定处分。承包人如有贻误承运事务,除情节较重,应由厅另行处分外,其有码头垃圾不清者,每码头一处每次罚洋十元;8.担负责任。如承包人违犯各官厅定章,致被拘罚者,统由承包人自理,因而贻误承运事务者,由保人完全负责。[46]
最后王更记中标,随即开展清运工作。但从王更记承运垃圾实际情况来看,效果并不乐观,“承办后每日仍不能依时运清,所有各处挑出之垃圾,仍在大码头迤南沿浦地方堆积,虽不若前次之多,而臭秽之气未能稍减,迭经赵署长严加督饬,终如因限于经费,船只不能多备,以致难期运清”[47]。由于招标第5条明确规定“估定包价,所有船只人夫各费及龙华堆场地租,一应具包在内,无论如何不得请求增加”,且王氏自承包以来“未半月,已亏耗二百余元,并沉没垃圾船三只”,不得不靠“临城人林某为王纠合垫款”[48]。可见,此次垃圾承包清运不太彻底,而且南市疫病防治也不太理想,王更记更是赔本。
虽然北京政府早在1919年6月就成立了由内务部统辖的中央防疫处,并制定了《中央防疫处分科办事章程》12条[49]、《卫生实验所试验收费规则》20条[49]。但由皖系所把持的北京政府此时正忙于军阀内斗,于卫生事宜也只是制定官方文件,面对经费问题便极力推诿于地方,“此项防疫经费,系临时发生事件,本无预备专款,且际此财力支绌之时,当力求省节。曾据各省长官电请拨款,经部商明,国务院、财政部电复准由各该省长官酌量疫情轻重,分别设法就地筹用”[9]。可见,地方卫生防疫经费不足是治疗一大瓶颈。而当时上海市华界政府也面临着“日事救济,尚不能杜其蔓延,灾情日重,款项日绌”[50]的窘境,所以在处理南市垃圾上就显得捉襟见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王更记难以为继,南市垃圾无法彻底清除也就在情理之中。
需要指出的是,承运垃圾的做法并非一时之举,但具体起于何时,学界尚无定论。据彭善民先生研究,1867年,公共租界工部局同粪秽承包商正式签订粪秽清除承包合同,是粪秽商办制度实施的开端。1871年和1902年,法租界和华界南市地区先后仿行。行政当局实施招商承运的商办方式,一方面是为了卫生管理,另一方面也是基于节省财政支出,增加收入的现实考量[51]64。粪秽可以运至乡下再利用,因为“人的粪便一直是中国农业生产的重要的肥料来源,明清时期特别是清代,随着农业的发展和桑、棉等经济作物种植业的扩展,对肥料的需求急剧增长,收集粪便也就成了有利可图的事”[52]17。但也有时人认为,“华人之经售者,贩粪内地灌治田亩,而农夫则以蔬菜之属,运销公共租界为报酬之具,而痢疾、伤寒、霍乱诸症之微菌亦挟以俱来,公共租界担负税则之人民岁纳巨费,其身体乃反陷不健康之地位”[53]142,则表达了另一种隐忧。
南市垃圾除了因为资金不足而难以靠承包转运清除外,还与淞沪警察厅部分署员玩忽职守有关。为此,淞沪警察厅通令惩处一区二分驻所属员,署员王清河、代理巡官王德山各记大过一次,清道员罚薪五元,记过一次,并表示如果再有玩忽职守的情况,定将严惩不贷[54]。惩处之后,南市一区一分驻所署员王琴轩,“每日午后两时起,亲率长警数名,周历各处街巷,实力查察有无污秽积存,一经查见,令挑夫立即扫除清净,并令清道员将各挑夫之勤惰查核报告,倘有疲玩成性之徒,立时斥除”[55]。又有报道一区二分署巡官王德山于7月23日起,“每日午后督率长警亲往各处,周历查察,见有秽污者,即饬清道夫迅速挑除,以重卫生”[56]。此两则报道是在7月24日被通令惩罚之后,王琴轩和王德山均表现得颇为尽责,但亦不排除有溢美之嫌。
3.其他措施
早在1919年2月份,南市第一区警察署赵署长就发布过六言告示云:“扫除垃圾有益公共卫生,专设木泥各箱,以期务图洁净,布告居民人等,比户相率勿轻,早晚倾倒秽物,必须倒在箱内,且勿任意抛弃。”[57]霍乱发生以后,特别是八月份,淞沪警察厅命令辖境内所有房主居民“须在街巷等处添备垃圾箱,以水门汀堆砌,外用铁门关闭”[58]。在将垃圾从南市码头转运出去之前,需要用垃圾车将垃圾运到码头上,而“本城内外承运垃圾之车辆大都破旧窄小,不合用度”[59],于是淞沪警察厅命令各区署所清道员统计破损情况,并上报行政科。之后由行政科负责绘图和招工制造,于9月中旬完工,并将新垃圾车编发给各区署所,同时将破旧车辆一律上缴[60]。
此外,淞沪警察厅厅长徐国梁刊登白话文布告,阐释垃圾与疫病防治之间的关系:
现在天气热了,时疫流行的很快,本厅长为你们想那避疫的方法,如取缔食物饮料,咧如扫除垃圾、清洁道路,咧一再的订立章程、布告晓谕,并规定居民倾倒垃圾时间,每日以上午十时以前为度,晓谕大家亦不止一次,无非是讲求公共卫生的意思。但是有一般不顾任意的抛弃,要晓得垃圾是最龌龊的,什么苍蝇呀,蚊子呀都是由里面生出来传播疫气的。所以街面上最要洁净,万不可有一点垃圾堆积的。[61]
此前的布告基本上都是文言文所写,但是这则布告却是用白话文,而使用白话来宣传公共卫生事宜,效果应该更大。从这则告示中我们可以看出,代表着“规训与惩罚”的淞沪警察厅,不仅仅是基于公共卫生的考虑,同时也显示出他们对公德的讲求[62]46。但据当时北京政府内务部总长朱深所言,“防御之法亦经各该机关将清洁卫生,及取缔售卖生熟食品等办法刊布白话通告,以期减杀疫势”[9],亦可见刊布白话布告也是上级命令,故淞沪警察厅刊登白话布告之举,似属被动执行。
此外,作为市政部门的沪南工巡捐局也并未置身事外,因宁绍公司码头附近堆积垃圾有碍卫生,其特意函告宁波同乡会,“应筑墙障蔽,以免气息”。经过协商,最终宁绍公司与沪南工巡捐局达成方案,“宁绍公司愿津贴费用,沪南工巡捐局与久记订立合同,准备在5月16日开工,速行建筑”[63]。虽然以上几个方面的措施的实效性很难具体考察,但是从内容上看,华界客观上是受到了公共租界环境卫生管理经验的影响,例如对任意倾倒垃圾行为进行罚款,添设水泥垃圾箱、垃圾车等。
1.社会团体的防治
不论是同业公会、宗教团体、慈善团体还是同乡组织,它们在面对这场瘟疫时都不是无动于衷的。上海联益施材会主要是办理施材、收殓路毙及施送痧药等各事宜,呼吁“广劝积善之家,共襄义举,筹维本会建筑之费,因晚近时疫流行,预形剧烈,于是经费问题愈觉困难”[64]。华界青年普益社、南市基督教青年普益社素怀公益热诚,此次疫疠发生,该社童子部首先发起驱疫队一组,“今已实行四日,成效甚佳。城内外各街巷,凡为该队所经过者垃圾为之一清,该队服务人皆系教员及学生即洒扫运秽,亦不雇用夫役,一般居民无不为之感动,相率提倡清洁至于大堆垃圾,为该队力所不能扫除者,亦先浇以臭药水,然后责成警区饬清道夫,即时除尽,现闻该队又欲发起卫生演讲队,途每晚携带影灯,沿路演讲。”[65]基督徒布道团蔡式之团长于8月20日午后,率同义勇卫生部队员陈有德、汪舜等多人,“躬往闸北新大桥西北一带分贴广告,给药,宣讲,途过长安路见其地广人繁,大多不知卫生。该员等遂演讲片刻,听者欢迎。”[66]
以上海红十字会和中华医药联合会为代表的医疗慈善团体,所设时疫医院功绩甚伟。“红十字会时疫医院,设英大马路巡捕房后门斜对门,为沈仲礼所创办已十二年,用盐水注射法治冷麻、吊脚、瘪螺等痧。今岁霪雨为灾,病人恐多患病极重,五日内住院病人已达四十余人,院为之满,兹沈君以院址万难推广,将开刀后养病之人载送闸北公立医院住宿,日夜住院诊治”[67]。
其他慈善团体亦有救疫义举,据8月22日《申报》报道称:“济生会接会稽张道尹来函云甬东时疫由城而乡,弟即将上年余存之救疫丹及零星各药登报,施送药到病除。此丹仅只五千瓶,近已施送将罄,而求者反比前为多,每日竟到过二百人瞬即无以应付。”[68]8月25日题为“江北同乡会请求防疫”报道称:“江北旅沪同乡维持会,因叠□乡人报告江北各县疫势甚厉,蔓延滋罹,特电省当道请为通饬患疫各县,火速延医立局,设法消弭以保民命,电云南京齐省长钧鉴,江北发生时疫,各县每日合计病毙数十人,请饬江北各知事,设局防止。凡医药等费,允其正□支以救民命”[69]。
2.个人的防治
善士捐款,慷慨解囊。自7月29日起,有关善士或企事业单位捐款以求救治疫病的新闻报道累见报端。9月3日、4日、5日的《申报》连续三天报道“上海天津路时疫医院敬谢亚细亚火油公司捐助洋五百元”,报道称:“恻隐为人心所同具,福善乃天理之昭彰,敝院办理沪上时疫医院,历蒙中外慈善大家慨助巨款,以有今日之成绩,盖一无所之事实,世界肇大同之象也。本年疫症之烈为十年来所仅见,仰荷友邦同仁极诚赞助,固已有口皆碑。兹又蒙亚细亚公司捐助洋五百元于水深火热之中,拜嘉大惠,合此奉扬。”[70]9 月 21 日、26 日、27 日的《申报》连续报道“中国红十字会时疫医院敬谢史量才先生经募银一千两洋一千四百八十元”、“厚生纱厂捐银五百两”、“中国红十字会时疫医院敬谢天吴氏捐洋一百元”。
善士捐药,不计成本。“中旺弄博济药房主任木圭氏因时疫蔓延愈盛,昨日带同朱炳臣携时疫神效急痧水千余瓶,亲往浦东及城厢内外,分路施送,不取分文,拟明日再往闸北等处施放。近日登门索讨者应接不暇,惟患病皆系苦力众人不懂医治,非亲告服法不可,闻施送已达六万余瓶云”[71]。
但也有乡民狃于迷信,抬神游沪,道士作法,以图驱邪免疫。“各乡民则狃于迷信,于昨日募集捐款,定于本月阴历十七十八,连日将吴家厅刘公偶像搬出游沪,并延请道士设坛打蘸,以为藉此驱邪免疫。但疫症之源实由该处居民平日不讲卫生所致,该处一带小滨、小弄均污秽不堪,滨水污秽变色,居民尚在食用,其在沿浦一带工人聚族而居者大都如此,若不设法防止,前途危险,更不堪言矣。”[72]此外还有报道:“浦东烂泥渡一带发生时疫,该处救火会内公立上海医院所设之临时诊所,已有人满之患,昨日挂号人数较前数日又增一倍。旬日之间死亡已达五百余人,各铺户居民莫不相顾失色,异常恐怖。惟仍不思相当防止方法,而乞援于神,连日四出募捐设坛打蘸,并购办大批檀降香、绽帛日夜焚化,以期消灾降福,该镇上金顺兴合和三家饭馆亦于昨日合资打蘸,冀免疫疠,是足以见社会迷信之难除矣”[73]。
又有报道称:“大统路安详里某姓妇前晚得病,上吐下泻,其夫服侍至下半夜,略见平静已疲倦不堪,遂瞌睡片时。迨至醒来,视其妻早经气绝,同时住居该里后弄之某甲亦染疫身死,故昨日里内各居户均于门前画一石灰圈,谓□□阻疫鬼进门,愚人之愚可怜可笑”[74]。更有人自作主张,自制治疫药方。据《申报》7月30日报道称:“近日有人擅拟治疫药方,用麻黄、人参、苍术、半夏、陈皮等五味各一钱印刷传单,沿途分发,昨为公民程廷辉得悉,以麻黄、苍术性极燥热岂染疫者均能医治,服之大有损害,深恐人民轻信,贻害性命,故于昨日具函警厅,请即布告居民,万勿误服此种方药,以重人命。”[75]总之,这场“防疫战争”之中,有些人狃于迷信,妄图通过抬神游沪、道士作法以图驱邪免疫;更有人自作主张,自制治疫药方,新方旧法杂陈。
1918-1919年蔓延于上海的传染病,主要是流感与霍乱。此次霍乱之于世界,是第六次世界大流行[76]118;此次霍乱之于中国,波及廊坊、沙河、天津、营口、沈阳、福州、厦门、上海、吴锡、苏州、安庆、哈尔滨、齐齐哈尔、郑州、开封等城市和地区。上海作为民初最重要的通商口岸城市,首当其冲;此次霍乱之于上海,迅猛异常,起于华界,盛于华界,造成大量民众死亡,这给上海的城市公共环境卫生管理带来了挑战。代表着政府力量的淞沪警察厅、租界工部局卫生处,代表社会力量的同业公会、宗教团体、慈善团体、同乡组织,代表着个体力量的精英与大众,面对一场关乎生死的“瘟疫战争”,纷纷从不同方面进行应对。在此过程中,我们看到了淞沪警察厅与地方商民围绕着“南市垃圾堆积问题”进行的博弈,工部局卫生处极力开展防疫避疫工作,社会各界纷纷慷慨解囊,治病救人,精英与大众不同的防疫治疫努力等等。无论何种防治措施,均自有其正当性和合理性,而历史的复杂与多元也就蕴含其中。
在中文里,“hygiene”一词翻译为“卫生”。在十九世纪末移入中国。“卫生”一词除了原本“保卫生命”的意涵之外,还涉及卫生的“本土化”、文明与不文明、身体“病弱”的想象等意涵[77]17-21。具体言之,卫生把中央政府、科学家、医生、警察、军队和人民联结成一个整体,共同努力去保护民族的身体。通过这种语言的想象,卫生成为了“卫生的现代性”[77]146(hygienic modernity)。导源于欧美的近代城市公共环境卫生管理经验,经过公共租界的引领与示范作用,对华界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并在华界仿行,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华界公共环境卫生管理的“现代性”,也是上海近代城市化的一个掠影。
(本文写作和修改过程中,导师郑成林教授给予了悉心指导,信阳师范学院叶宗宝教授给予了诸多建议,在此深表谢意)
注 释:
①日本学者饭岛涉的《霍乱流行与东亚的防疫体制——香港、上海、横滨、1919年》(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和横滨:近代亚洲两个开放城市》,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考察了清末民初东亚的防疫体制,论证了上海租界与香港、横滨一样此时已经建立初步的公共卫生制度,从而受霍乱影响程度明显减轻。日本学者福士由纪的《日中战争时期上海的公共卫生与社会管理——以近代中国鼠疫预防运动为例》(《现代中国》第77号,2003年),彭善民的《公共卫生与上海都市文明(1898—1949)》(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认为上海华界的公共卫生事业,不若洋人租界发展迅速,城市下层民众是疫病的主要受害者。李玉偿的《环境与人:江南传染病史研究(1820-1953)》(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3年)在第五章和第六章较为集中论述了1840-1940年上海公共租界的传染病概况,但未涉及如何防治。郑泽青的《昨天的抗争:近代上海防疫掠影》(《上海档案》,2003年第4期),宋忠民的《上海公共租界的狂犬病防治》(马长林主编:《租界里的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朱德明的《近代上海公共租界预防传染病考察》(《社会科学报》2003-05-08),刘岸冰的《近代上海城市防疫述评》(《上海研究论丛》,第15辑,2005年),郭太凤、廖大伟主编的《东南社会与中国近代化》(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等研究成果,或兼论上海传染病防治,或从宏观上总论近代上海城市传染病防治,但没有对一个具体年份的传染病进行深入探讨。
②俞凤宾著《卫生丛话》(商务印书馆,1931年版),对此次霍乱后期1920年的防治稍有涉及。李玉尚和韩志浩在《霍乱与商业社会中的人口死亡——以1919年的黄县为例》中,利用黄县县志和县卫生局档案,一方面探讨了传播路线、各区域死亡人口的统计以及霍乱流行病学分析;另一方面通过与农业社会的比较,努力去了解商业社会中霍乱的传播和人口死亡模式。胡勇《民国时期上海霍乱频发的原因探略》(《气象与减灾研究》,第30卷第2期,2007年)一文则从宏观上进行把握总结民国时期上海霍乱频发的原因,认为上海霍乱不同于一般的传染病,而是近代沿海城市畸形发展的一种城市病,社会问题的层面要多于自然的层面。马长林、刘岸冰在文章《民国时期上海传染病防治的社会环境》中以民国时期上海发生的各种传染病(霍乱为主)为背景,探讨了当时上海传染病防治的社会环境与公共卫生体系发展之间的关系。殳俏的《回眸近代上海霍乱大流行》,也只是以上海20世纪三四十年代由公共租界工部局卫生处直接领导策划的几种反霍乱运动项目为例。
③流行性感冒(Influenza)简称流感,是由流感病毒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其临床特点为起病急、发热、头痛、乏力、全身酸痛等中毒症状和轻度呼吸道症状。婴幼儿、年老体弱者容易并发肺炎。传染性强,传播迅速,常引起流行甚至大流行。其发病原理为流感病毒经空气飞沫侵入上呼吸道,借其表面的血凝素首先与纤毛柱状上皮细胞结合,然后进入细胞内部复制。复制后的病毒颗粒借神经氨酸酶的作用,再侵入邻近上皮细胞,引起呼吸道上皮细胞炎性病变,出现局部黏膜充血、水肿、炎症细胞浸润、液体渗出、腺体分泌增加等。严重者可出现浆液性出血性支气管肺炎。参见李富治的《传染病学》,人民卫生出版社,1987年版,第14-15页。
④霍乱(cholera,音译虎列拉)是由霍乱弧菌所致的烈性肠道传染病,临床上以剧烈吐泻大量米泔样排泄物、严重脱水、肌肉痉挛与周围循环衰竭等为特征。常呈暴发性流行,病死率高”(王季午:《传染病学》,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79年版,第118页)。其发病原理为“霍乱弧菌经口入胃,易被胃酸杀死。当胃酸分泌暂时缺乏或低下,且入侵的弧菌数量多时,未被杀死的弧菌就进入小肠,穿过小肠黏膜表面的黏液层,黏附于小肠黏膜的上皮细胞表面,并在此大量繁殖。此菌产生强烈的外毒素,即霍乱肠毒素。肠毒素与细胞膜上的受体结合,通过一系列酶反应,促使小肠黏膜上皮细胞分泌大量肠液,由于分泌量超过肠道的再吸收能力,导致肠腔内肠液过多,临床上出现剧烈泻吐。由于剧烈泻吐,导致脱水和电解质丢失,引起缺钾、缺钠及肌肉痉挛。由于大量碳酸氢根离子丢失,酸性代谢产物在体内蓄积,引起代谢性酸中毒。由于严重脱水,使有效血容量急剧减少,血液浓缩,导致尿量减少,血压下降,甚至休克。由于肾脏缺血、缺氧,细胞内缺钾,导致肾小管上皮细胞变性、坏死,造成急性肾功能衰竭”。参见沙介荣主编:《传染病学及流行病学》,人民卫生出版社,1986年版,第80-8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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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瘁症流行趋势之渐衰[N].申报,1919-03-26.
[7]瘁症流行渐减中之警告[N].申报,1919-04-01.
[8]沪上发现轻瘁症[N].申报,1919-07-09.
[9]兼署内务总长朱深呈大总统呈报京畿暨各省所属地方相继发现真性霍乱时疫暨分别筹防情形文[N].政府公报第1290号,1919年9月8日.
[10]发现虎烈拉症[N].申报,1919-07-09.
[11]关于时疫与防救之消息[N].申报,1919-07-30.
[12]上海县续志[M].1918年铅印本.
[13]时疫蔓延之可虑[N].民国日报(上海版),1919-07-14.
[14]时疫流传更广[N].申报,1919-07-16.
[15]疫势流行更盛[N].申报,1919-07-19.
[16]疫症并未稍减[N].申报,1919-07-21.
[17]关于时疫之消息[N].申报,1919-08-07.
[18]关于时疫之消息[N].申报,1919-08-13.
[19]浦东救疫医院撤销[N].民国日报(上海版),1919-08-25.
[20]上海市档案馆.工部局董事会会议记录:第1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21]Notes On Lecture for Staff Crcle(16th Apr.1936)[B],工部局卫生处处长朱尔登博士讲演材料:1928-1937.上海档案馆档案,卷号U1-16-212.
[22]Shanghai Municipal Council Annual Report 1908[B],Shanghai Municipal Council Annual - Report1875&1898-1906.上海档案馆档案,卷号U1-16-46510.
[23]上海市档案馆.工部局董事会会议记录:第3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24]上海市档案馆.工部局董事会会议记录:第8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25]顾炳权.上海洋场竹枝词[M].上海:上海书店,1996.
[26]第一千二百十三号工部局谕[N].申报,1897-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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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上海研究论丛:第2辑[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9.
[29]关于疫症消息种种[N].申报,1919-07- 31.
[30]不顾公共卫生之科罚[N].申报,1919-07-26.
[31]垃圾任意倾倒[N].申报,1919-08-02.
[32]沙介荣.传染病学及流行病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6.
[33]North China Herald 1919.8.2,The Epidemic among Chinese.
[34][英]克里利多福·纽.上海[M].唐风楼,戴荣华,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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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杂评二:防疫[N].申报,1919-07-16.
[37]整顿沪南道路卫生之筹议[N].申报,1919-02-27.
[38]警厅订定垃圾处罚专则[N].申报,1918-04-09.
[39]沪南新筑马路善后章程[N].申报,1898-01-21.
[40]马路罚款[N].申报,1898-02-01.
[41]浦东发现虎烈拉症五志·官商会议防止方法[N].申报,1919-07-16.
[42]沿路堆积垃圾之质问[N].申报,1919-07-18.
[43]警厅之卫生责任[N].申报,1919-07-23.
[44]南市之垃圾问题[N].申报,1919-07-21.
[45]押缴代运垃圾费[N].申报,1919-07-25.
[46]警厅招人包运垃圾[N].申报,1919-07-23.
[47]警厅垃圾终难清除垃圾[N].民国日报(上海版),1919-08-13.
[48]承运垃圾要亏本[N].民国日报(上海版),1919-08-16.
[49]内务部令第三十三号·中央防疫处分科办事章程;内务部令第三十四号·卫生试验所试验收费规则[N].政府公报第1194号,1919年6月1日.
[50]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蔡廷干呈大总统呈报接收红十字会日期并选派理事长驻沪办事情形文[N].政府公报第1290号,1919年9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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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香港、上海之公共卫生问题[N].大中华,第1卷第2期.
[54]昨日之疫症消息[N].申报,1919-07-24.
[55]疫势渐杀后之防疫消息[N].申报,1919-08-04.
[56]关于时疫之消息[N].申报,1919-08-05.
[57]垃圾切勿任意抛弃[N].申报,1919-02-12.
[58]新垃圾箱添设完备[N].民国日报(上海版),1919-08-27.
[59]换制垃圾车辆之预备[N].申报,1919-08-23.
[60]警厅编发垃圾箱[N].申报,1919-09-21.
[61]关于时疫之消息[N].申报,1919-08-01.
[62]李孝悌.清末下层社会启蒙运动:1901-1911[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63]宁波同乡会注意卫生[N].申报,1919-05-16.
[64]上海联益施材会谨告[N].申报,1919-08-02.
[65]关于时疫与防救之消息[N].申报,1919-07-30.
[66]关于时疫之消息[N].申报.1919-08-22.
[67]时疫医院开幕纪[N].申报.1919-07-11.
[68]关于时疫之消息[N].申报》1919-08-22.
[69]江北同乡会请求防疫[N].申报,1919-08-25.
[70]上海天津路时疫医院敬谢亚细亚火油公司捐助洋五百元[N].申报,1919-09-03.
[71]时疫流行中之种种[N].申报,1919-07-29.
[72]浦东发现虎列拉症三志[N].申报,1919-07-13.
[73]浦东发现虎列拉症六志[N].申报,1919-07-17、26、30.
[74]疫势愈传愈盛[N].申报,1919-07-26.
[75]关于时疫与防救之消息[N].申报,1919-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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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罗芙芸.卫生的现代性:中国通商口岸卫生与疾病的含义[M].向磊,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