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曼
(大连民族学院,辽宁 大连 116600)
城市化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也是衡量社会进步的一个重要指标。自上世纪80年代初以来,随着国家工业化快速发展,我国的城市化进程明显加快,而城市化带来的不仅仅是显性的城市人口比重提高、产业结构调整以及居民收入水平提高,其对文化的冲击和影响也不可小视。对于长期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少数民族文化来讲,城市化是一个新的发展机遇,但在强势的城市文化压力下,它同时也面临着可能被弱化、同化甚至失去传承的风险,必须加以重视。
不难理解,文化与特定的民族相结合,便是民族文化,它是该民族人民所共同创造的一切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总和。因此,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民族与文化有着内在的关联性,每一个特定的民族都是一个独特的文化符号;民族就是文化的载体,民族共同体实质上是一种文化共同体。除却作为中华民族所共有的文化属性,在中华大地生活的56个民族,每一个民族都具有区别于其他民族的自身独特的文化特征。在长久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我国56个民族的人民在生产、生活实践中不断传承和发展着本民族的文化,各个民族文化在交流中和谐共生,构成了中华民族文化的多元一体格局。
城市化是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也是不可扭转的历史潮流。城市化对我国少数民族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一方面大量少数民族人口涌入城市,目前约有700多万少数民族人口散居于我国各个城市。另一方面,随着国家西部大开发等战略的实施,许多少数民族地区也开始走向城市化,原来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发生了很大改变,城市化过程中的民族文化变迁问题随之而来。
城市化的一个重要表现是文化的商品化,在走向城市化的过程中,许多少数民族的特色的手工艺品、民族服装服饰、特色食品等等都在走向市场,尽管其形式和内容上都可能为了适应于现代文明的需要和消费者的需求而做些改变,但其本质上依然是少数民族文化的一种载体,承载着传承文化的职能。很多文化遗存正是通过商品的形式走进城市从而得以流传被世人广泛地认识的。近年来许多地方探索走文化产业化的道路,无论是旅游开发、文化宣讲、电影电视还是著书立说,多种形式的探索无疑都可以使少数民族文化在这一契机中获得更好的保护、发展和创新。因此可以说,各少数民族文化在城市化过程中拥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每一个民族总是要通过与其他民族的交往才能发展,每一种文化总是在与其他民族文化的交流交往中才能得到繁荣和创新。在城市化过程中,少数民族文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交往空间,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之间、不同民族文化之间都在不断的交流、碰撞与融合,在这个过程中,少数民族文化不断在城市文化和其他文化中吸收有益元素,也促进城市文明进一步走向多元和繁荣。现代化与多元的文化并不矛盾,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只有在多元文化的发展中,在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文化积淀、不同经济模式、不同价值观念的基础上才能得以真正的实现。
在各民族交往中,每一个民族成员对于自己所属民族、本民族传统文化、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自识性都较为强烈,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内聚传统,必然强化民族意识的发展。民族意识逐渐转化为推动民族文化不断发展的内部心理动力,因此每一个民族成员都在不自觉地成为文化传播的载体和文化发展的推动力,使得自身民族文化的生命力得以延续。此外,城市化加速了少数民族人口受教育程度和文化素质的提高,而他们的民族意识会使他们更加积极地投身到文化保护中来,以更为先进的手段、更为广阔的视野对本民族的文化进行创新和传承,推动民族文化在走向城市的过程中逐步走向现代化、走向更好的未来。
城市化在带来新的发展机遇的同时,也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扬带来了严峻的挑战。
有学者指出,大民族或强势族群对小族群的同化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而城市化无疑会加速这种趋势。[1]我国少数民族多处于偏远山区,由于历史和地理的因素,一直处于相对封闭的社会环境中,文化的传承也在很大程度处于一种比较自发的状态,耳濡目染,代代相传。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其自身不为外界所扰,保存相对完整。但现代文明伴随着城市化不可阻挡地强势来袭,其优势是传统民族文化所不可比拟的,在这种情况下,少数民族文化会向何处去?美国学者帕克曾以美国的“同化实践”为例,提出了同化过程的大体模式:“迁移—接触—文化和价值的竞争—逐步适应主流社会的文化—同化”的过程。[2]如今,代表着主流文化的汉文化正被许多少数民族所追随,文化被“汉化”已然成为城市化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冲击,许多传统习俗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消失,文化的趋同现象、一元化现象日益突出。
在城市化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影响中,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种现象,经济的发达程度与少数民族文化生态保护的程度似乎是成反比的。比较而言,经济越是比较发达的地区,少数民族文化就遗失得较多;未开发的相对封闭落后的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习惯和文化反而保留完好。[3]要知道,城市化带来的不仅是外在的影响,城市的发展、人口流动加快、信息的广泛传播使人们的价值取向、思考方式、行为方式和生活方式也随之发生了明显变化,人们的传统个性和属性却日渐淡薄,而这样的影响无疑是更加深远的。感受到城市文明的种种优越后,少数民族尤其是年轻人更愿意接受和向往现代生活方式,但这势必会加速少数民族原有的文化、思想、风俗的流失。在现代生活方式与文化保护之间,这样的矛盾着实让人两难“一方面是面对贫困、落后的焦虑,竭力希望脱贫致富,赶上先进;另一方面却又深怀着对民族传统失落的困惑,期待着保存源远流长的本土之根。”[4]
文化认同是一种个体对所属群体文化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它可以凝聚为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使个体遵从和忠诚于自己所属的群体。而民族文化的认同,对于一个民族整体来讲,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不是形成稳定的民族共同体的基础,也是民族成员传承和发展本民族文化的根本动力。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少数民族文化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城市化使原来意义上的地域概念被颠覆,少数民族文化得以孕育成长的文化生态环境已然不复存在,原生态的文化语境也被不同程度的弱化,伴随着民族地区从相对封闭到日益开放,民族心理也从原来的平静稳定到骤变、无序,发生了很大变化,这自然要影响少数民族个体对民族文化的认同。[5]
少数民族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的共有精神财富。探索在城市化的历史潮流中如何保护和繁荣发展少数民族文化,是一项十分重要而紧迫的课题。
现代化是历史的必然趋势,而城市化则是现代化的必要途径,在这一过程中,一切民族都将不可避免地融入其中。而问题是如何使少数民族文化在现代化的发展中不失本色,依然能够“原汁原味”地得以传承并拥有更大的生命力?这需要我们辩证地看待和正确处理保护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与发展现代文明之间的关系。首先,没有哪一种民族文化是亘古不变的,文化本身就是既具有历史性又具有现实性的存在,它终归会随着历史发展而发展。现代文明对过去相对封闭的少数民族文化短时间内会影响很大,甚至出现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被弱化、“汉化”的现象,但恰恰是在现代文明发展中,少数民族文化获得了更多吸取其它文化先进元素、剔除本民族文化中的糟粕的契机,并拥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第二,现代文明主张的是平等、多元的文明,它并不是以清除民族文化积淀、消除民族文化的异同为目标,而恰恰要以传统文化、丰富多彩的少数民族文化为基础。它支持众多不同文化相互联系又各自保持特色,鼓励文化多元发展,和谐共生。因此,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并不是截然对立、非此即彼的,而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只要我们在两者的关系上始终坚持平等、尊重,就一定能为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提供和谐的环境。
少数民族文化能否真正后继有人并不断得到保护、发展和创新,从根本上来讲,取决于各民族成员对待自身文化的态度与方式。换句话说,民族文化发展与否,首先取决于本民族成员有没有发展它的要求。因此民族文化传承与发展要从本民族的民族意识教育开始,建立一种强有力的意识形态,“只有当一种文化为它的拥有者赢得心灵上的鼓舞和安慰时,这种文化才能得以自觉传承。”[6]而民族意识的教育和培养是一个持之以恒的过程,需要通过加强民族地区教育的发展来实现。一是可以在中小学设立民族历史、民族文化等相关课程,使孩子准确了解本民族的传统、历史、习俗、语言、文化等,通过学习了解本民族文化的点点滴滴及其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让他们从内心认同本民族的文化,形成民族自豪感,提高传承民族文化的自觉性。二是要用最精粹的多元文化内容去教育青年一代,帮助他们学到更多的人类优秀文化,不要因为过度强调本民族文化而形成狭隘的民族观念。通过多元文化的学习,可以在少数民族中培养大量创造型人才,为文化的传承、创新和发展提供重要的人才基础。
在少数民族文化保护过程中,政府要积极发挥主导作用,努力探索建立适合时代进程的民族文化保护长效机制。面对城市化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影响,政府应当积极作为:一是要改变传统的文化发展观念,积极实行文化产业化发展,尽管在相对过去封闭的环境下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文化生态,但在城市化潮流中,没有绝对的封闭,必须努力寻求民族文化新的传承和发展方式。可以通过开发少数民族地区的自然资源、文化资源、智力资源,在保护的基础上探索构建适宜当地特色的文化产业发展模式。二是要加大保护少数民族文化遗产的力度。尽管我国相关法律都对此做了规定,但仍有一些地方没有很好地去执行,致使民族文化没能得到应有的保护。要积极通过地方博物馆、文物室等对有形文物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保护。此外,还要通过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促进少数民族文化交流,不断加强少数民族文化机构和基础设施建设等,多渠道、全方位地推进少数民族文化保护和发展。
[1]黄伦生.城市化进程中的少数民族文化生存空间[J].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
[2]谢志峻,等.城市化:民族文化的一元化,还是多元化?[J].大连民族学院学报,2006,(4).
[3]王 荔.关于保护和发展少数民族文化的思考[J].云南财经大学学报,2007,(4).
[4][6]何 琼.西部民族文化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
[5]王埃亮.大众文化视角下的少数民族文化认同[J].黑龙江民族丛刊(双月刊),20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