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主建设的研究路径探析

2014-08-15 00:51:46管仕福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民主制民主政治

管仕福

(衡阳师范学院 学报期刊社,湖南 衡阳 421002)

一、中国人研究其民主建设的三种路径

自近代以来,中国人就对其民主建设问题进行了绵绵不断而又多种多样的研究,有从制度角度研究的,有从人的角度研究的,有从历史传统角度去研究的,有从政治运作上研究的,有从民主需要的客观条件去研究的。其研究路径,根据本人的概括,大致有三种。

1.“套模”式研究

所谓 “套模”式研究,即以西方的民主制度为框架,将中国的经济、文化、社会、历史等条件套进去,看其是否与西方的模子相符。这种研究视角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大有人在。但从理论的系统性看,当以梁启超等资产阶级改良派为突出代表。这些人认定了西方的民主模子,认为民主就是行三权鼎立之制,“三权立,然后政体备”[1]。从这一认识基础出发,他们用西方的民主套子套中国的国情,从而认为中国的国情与这个套子不匹配,故不适应于民主制。梁启超就在这一研究模式的影响下,认为民主宪政的成功与否主要由人民的素质决定,“立宪之几,恒不在君主而在人民,但使其人民有立宪之知识,有立宪之能力,而发表其立宪之志愿,则无论为如何之君主,而遂必归于立宪”[2]。而中国人的自治能力“不及格”,“既乏自治之习惯”,“又不识团体之公益”,若骤行民主制,必然 “民无宁岁”,最后仍然归于专制[3]。所以,他主张先 “新民”再行民主,说:“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4]他甚至还认为中国最好是实行 “开明专制”。为此,他写了 《开明专制论》一文,设专章 (第八章)“论开明专制适用于今日之中国”[3]。

2.“半套模”式研究

这一研究方式是,一方面在一些具体制度上探求中国自己的特色,另一方面又基本上是以西方民主为范式。孙中山、胡适、罗隆基等资产阶级革命派和学者为其突出代表。

这种研究范式的特点是:

(1)认为民主建设并没很高的门槛。孙中山就认为民主对民众的要求并不高,檀香山 “百年前不过一野蛮地方,有一英人到此,土人还要食他,后来与外人交通,由野蛮一跃而为共和”[5]。不过,孙中山虽然认为民主制的建立不需要太高的门槛,但又认为民主制的发展必须注重条件。所以,他主张中国的民权建设应分阶段地进行。“其措施之次序则分三期:第一期为军法之治。……既破敌者及未破敌者,地方行政,军政府总摄之,以次扫除积弊……每县以三年为限,其未及三年已有成效者,皆解军法,布约法。第二期为约法之治。每一县既解军法之后,军政府以地方自治权归之其地方之人民,地方议会议员及地方行政官皆由人民选举。凡军政府对于人民之权利义务,及人民对于军政府之权利义务,悉规定于约法,军政府与地方议会及人民各循守之,有违法者,负其责任。以天下平安后六年为限,始解约法,布宪法。第三期为宪法之治。全国行约法六年后,制定宪法,军政府解兵权,行政权,国民公举大总统及公举议员以组织国会。一国之政事,依于宪法以行之。”[6]

胡适则认为 “民主政治只是一种幼稚的政治制度”[7]。他说:“有些幼稚民族,很早就有一种民主政治,毫不足奇怪。民主政治的好处正在于不需要出类拔萃的人才;在于可以逐渐推广政权,有伸缩的余地,在于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在于可以训练多数平凡的人参加政治。民主政治只需要那些有选举权的公民能运用他们的选举权,这种能力是不难训练的。凡知道英美政治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国家与地方议会都不需要特别出色的专家人才;而他们的选民很少是能读 《伦敦太晤士报》或 《曼哲斯脱高丁报》的。”[7]

罗隆基则认为:“国家能否实施宪政,问题症结,在当权在位者的诚意多寡,而不在小百姓的知识高低,假使法国当权在位者,都是拿破仑第三之类,而英国当权在位者都是克林威尔之流,英法亦永久不能有宪政。”[8]。

(2)重视制度创新。孙中山在西方的三权分立的基础上,总结中国的历史经验和西方政治中的一些教训,主张中国的共和政治应是除立法、司法、行政三权外还有考选权和纠察权的五权分立的共和政治。他认为五权分立较之三权分立有两大好处:其一,可以 “最严密、最公平地选拔人才,使优秀人士掌管国务”[9]。“如今的一般共和民主国家,都将国务当作政党所一手包办的事业,每当更迭国务长官,甚且下至勤杂敲钟之类的小吏也随着全部更换,这不仅不胜其烦,而且有很大的流弊。再者,单凭选举来任命国家公仆,从表面看来似乎公平,其实不然。因为单纯通过选举来录用人才而完全不用考试的办法,就往往会使那些有口才的人在选民中间运动,以占有其地位,而那些无口才但有学问思想的人却被闲置。美国国会内有不少蠢货,就足以证明选举的流弊”。其二,可以避免 “议院专制”。“现在立宪各国,没有不是立法机关兼有监督的权限,那权限虽然有强有弱,总是不能独立,因此生出无数弊病。比方美国纠察权归议院掌握,往往擅用此权,挟制行政机关,使他不得不頫首总命,因此常常成为议院专制”[9]。要 “解决今天共和政治的不足处”,只有实行纠察权独立。 “况且从正理上说,裁判人民的司法权独立,裁判官吏的纠察权反隶属于其他机关之下,这是不恰当的”[10]。

胡适也主张中国的民主不可照搬西方。他说:“我所主张的议会,是很有伸缩的余地的:从民元的临时参议院,到将来普选产生的国会,……凡是代表全国各个区域,象征一个统一国家,做全国的各个部分与中央政府的合法维系,而有权可以和平的方法来转移政权的,都不违反我想像中的议会。我们有历史眼光的人,当然不妄想 ‘把在英美实行而有效的民主政治硬搬到中国来’;但是我们当然也不轻视一切逐渐走向民主政治的尝试与练习。”[11]

罗隆基则提倡 “专家政治”,认为 “要解决中国的政治问题,最要紧的是专家政治,要专家政治的发现,消极方面,先要除去武人政治和分赃政治,积极方面,要实行选举制度与考试制度”[12]。

不过,在民主模式方面,“半套模”者,无论是孙中山还是胡适、罗隆基,都有较浓的西方情结,一方面认为不能 “把在英美实行而有效的民主政治硬搬到中国来”,另一方面又一直在心中留有一个西方资产阶级民主制的影子,要 “取欧美之民主以为模范”[13],其终极还是要实行资产阶级的民主议会制、政党制、选举制。

3.“做模”式的研究

做模式研究以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人为突出代表。他们在中国人向西方学习而一再失败的情况下,开始了新的探索。以后,毛泽东曾总结性说:“自从1840年鸦片战争失败那时起,先进的中国人,经过千辛万苦,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洪秀全、康有为、严复和孙中山。代表了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那时,求进步的中国人,只要是西方的新道理,什么书也看。向日本、英国、美国、法国、德国派遣留学生之多,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国内废科举,兴学校,好像雨后春笋,努力学习西方。……这些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文化,即所谓新学,包括那时的社会学说和自然科学。和中国封建主义的文化即所谓旧学是对立的。学了这些新学的人们,在很长的时期内产生了一种信心,认为这些很可以救中国了,除了旧学派,新学派自己怀疑的很少”。 “中国人向西方学得很不少,但是行不通,理想总是不能实现。多次奋斗,包括辛亥革命那样全国规模的运动,都失败了”。 “就是这样,西方资产阶级的文明,资产阶级的民主,资产阶级共和国的方案,在中国人的心目中,一齐破了产。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让位给工人阶级领导的人民民主主义,资产阶级共和国让位给人民共和国”[14]。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民主建设探索主要有两大特征:

首先,他们敏锐地认识到了民主并不需要有太高的门槛。抗日时期,毛泽东曾指出:“现在在抗战这种严重的局面之下,要避免亡国惨祸,并把敌人打出去,必须快些召集国民大会,实行民主政治。关于这个问题,有各种不同议论。有些人说:老百姓没有知识,不能实行民主政治。这是不对的。在抗战中间,老百姓进步甚快,加上有领导,有方针,一定可以实行民主政治。例如在华北,已经实行了民主政治。在那里,区长、乡长、保甲长,多是民选的。县长,有些也是民选的了,许多先进的人物和有为的青年,被选出来当县长了。”[15]

其次,他们认识到了民主并没能固定的模式,“中国现阶段的历史将形成中国现阶段的制度”[16]。他们还从实际出发,探索了中国自己的民主模式,从而创造了人民代表大会制、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民族区域自治制等全新的民主模子。

二、对三种研究路径的评价

1.对 “套模”式研究的评价

“套模”式研究者在认识上的错误主要在两大方面:一是过于看重门槛;二是将别人的民主模式固定化和绝对化,认为民主制就是西方那样的开国会、立宪法、行选举,实行三权分立。其实,民主既没有太高的门槛,也没有固定的模式。

其一,民主发展的历史以及民主政治的运作证明民主不需要很高的门槛。

从民主发展的历史而言,民主如果门槛高的话,历史上就不可能出现原始民主。而事实上,原始民主是世界上普遍出现过的维系时间最长的民主。原始民主产生于民众对社会管理的最初需要,是人类社会最初的管理形式。中国近代思想家谭嗣同曰:“生民之初,本无所谓君臣,则皆民也。民不能相治,亦无暇相治,于是共举一民为君。夫曰共举之,则非君择民,而民择君也。夫曰共举之,则分际又非甚远于民,而不下侪于民也。夫曰共举之则因有民而后有君;君末也,民本也。天下无有因末而累及本者,亦岂可因君而累及民哉?夫曰共举之,则且必可共废之。君也者,为民办事者也;臣也者,助办民事者也。赋税之取于民,所以为民办事之资也。如此而事犹不办,事不办而易其人,亦天下之通议也。”[17]以此观之,民主制是最适应低层次的政治运作的需要的。也许,对于原始民主的存在,有人可能会说,那是因为生产力过于低下,产品没有剩余,无财产可争,且权力之妙用还没被单纯的原始人所了解,无人为权力而血拼。但是,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这些条件应该都存在了,为何奴隶社会也出现过雅典的古典民主、罗马的共和国民主;封建时代也现过佛罗伦萨、威尼斯、比萨等城邦共和国。这些政权在建立和运作时,无论是其经济、或是其文化、民众素质都绝不会高于当今的民主实践失败的一些东南亚国家。但是他们却曾稳稳当当地、长时期地实行民主,而东南亚的有些国家一建立起民主制便出现混乱。再者,如果民主要较高的门槛的话,那么,历史上出现过民主制的地区,其各方面条件必然是较高的,而这些条件——经济、文化、民众素质等,一旦具备,是不会轻易后退的,而且随着历史的发展还会不断地发展,因而这些国家或地区的民主制应该是越来越好,不会出现反复、断裂,甚至变回到专制上去的。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曾有着中世纪城邦民主制辉煌的意大利,在二战前就成为了法西斯专制国家。

从民主政治的运作而言,民主,特别是代议制民主,对于民众来说,不过是要会选举而已,至于罢免权、监督权、复决议案权、参与决策权的使用,那是代表们的事,民众自己不必直接行使。而代表只是少数人,再落后地区,也是可以选出几个有素质的人来的。

其二,世界民主模式的多样化证明民主模式必须要与本国实际相适应。

民主在不同社会有不同的内容,而同一内容在不同的具体条件下又有不同的形式。英国人戴维·赫尔德的 《民主的模式》揭示出了从古至今的多种民主模式:有 “民主的四种古典模式:即古代雅典的古典民主 (classical democracy)思想;共和主义 (republicanisim)自治共同体的概念[包括保护型共和主义 (protectivi republicanism)发展型共和主义 (developmental republicanisim)两种形式];自由主义的民主 (liberal democracy)[也分两个部分,即保护型民主 (protective democracy)和发展型民主 (developmental democracy)];以及马克思主义的直接民主理论”。有 “20世纪起激烈政治争论和冲突的四种民主模式:即竞争性精英民主 (competitive elitist democracy);多元主义民主 (pluralism);合法型民主 (legal demoaracy);参与型民主 (participatory democracy)”[18]。这其中任何一种制度的确定,都要有其特定的条件。强行套用,是很难成功的。近代以来,中国人的 “套模”式民主建设只开花不结果,其原因十分简单,这就是外国的模子是产生在外国国情的基础上的,用外国的模子来套中国的国情,是无论如何也套不上的,这种套模式的民主建设就像农民做红薯饼,先定一个模子,然后将煮熟的红薯放进模子中使劲地压挤,做出一个薄薄的红薯饼来。这种做法的关键就是要将红薯煮熟并挤碎后重组。红薯饼可以这样做,政治之饼就很难这样做,因为国家的经济、文化、民情等条件不能像红薯一样,可以煮熟——碎化——重组,所以,凡是用外国的模子来套中国国情者,其最终的研究结论只能是两个:要么是认为中国的国情不适应民主政治,从而反对民主;要么是主张缓行。

2.对 “半套模”式研究的评价

“半套模”式研究是属于小创新大套模的研究,具有许多可取之处,他们的民主低门槛的理论,逐步发展中国民主的理论,以及对民主模式多样化的实际认同,都是值得肯定的。他们的不足,是我们从今天的特定视角发现的不足,即他们倡导的是资产阶级的民主,而不是社会主义的人民民主。但是历史地、从资产阶级民主的角度观察,他们的这些主张是具有一定的实际价值的。他们的主张之所以当时行不通,除了当时的中国资产阶级的局限性以外,最关键点是创新不够,他们最终的追求,仍是一个法美式的民主方案。他们认为民主的条件是可以改变的,是可以一步步发展的,只要一步步地改善中国的客观条件,最终是可以实行有所改造的西式民主的。他们这种想法忽视了一个重要事实,即作为民主基础的有些条件,无论怎么发展,到最后在东西方之间仍会存在不同。因为历史发展不同,文化不同,民气不同。这些因素要完全一致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说,中国无法完全复制西方的社会条件,所以也无法复制他们的产生于特定条件下的民主制度。这就像核桃与椰子一样,椰子肉永远无法变成核桃肉,椰子壳也就永远不能变成核桃壳。

3.对 “做模”式研究的评价

中国共产党人的做模式研究是最切近中国实际的研究。

首先,既然民主是多模式的,那么就没有必要去遵循某种设定的模式。中国共产党人搞的是社会主义民主,而对于这一民主,此前,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的实践层面,还没有形成完整的现成的模子,就是在理论上,马克思、列宁那儿虽有较多论述,但也没有详细而系统的设计;斯大林那儿更缺乏相关论述。所以,他们必须自己创造出一个中国的社会主义民主模子。他们更没有必要在创造这一社会主义民主模式的过程中去搬用资产阶民主的三权分立模式。尽管这一模式只是一种政治组织形式,并不是资产阶级的专利,但它毕竟是产生于西方土壤上的,而这一土壤与中国的土壤又有着很大的不同,强行套用,那就会犯 “套模”式的研究者一样的错误。需知,民主既是目的又是手段,从手段而言,民主只是一种有较多人参与的政治组织形式。既然是组织形式,它就必须得根据各国的具体条件而定,而各国的历史、经济、文化、民情都是不一致的,所以不可能形成一个统一的模式。但在这些不同中,有几点却是相同的,这就是分权、监督、民众参与、依法办事等,如果我们硬要去寻求一个统一的模式的话,这些基本原则倒是具有普遍意义的。中国的民主只要能体现这些精神,没有必要去计较它是核桃壳还是椰子壳。这才是符合真理、符合实际的做法。

其次,既然民主是低门槛的,那就没有必要像 “套模”式研究者一样,天天祈望中国民主建设的基础条件的发展和提高,将民主说成是遥远的将来的事。而是从当下做起,通过民主的政治运作,去促使民众的素质和其他相关条件的发展;然后在这一提高的基础上完善民主制度。这就打破了自近代以来的中国历史上一次次地出现民主高潮,又一次次地被人用条件不成熟而冷却的怪圈。其实,被动地等待民主条件的成熟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做法。一则是民主根本就不需要较高的条件,它就像我们现在说的社会主义制度一样,发达地区可以实行比较完善的社会主义制度,落后地区也可实行不太完善的社会主义制度。等待条件成熟纯粹是浪费时间,或是制造阻碍民主发展的借口。二则是民主的基础条件与民主制度是相互促进的,在没有民主政治作用的情况下,其基础条件不可能有大的发展。以民主政治的最重要的基础——民众的素质而论,它的提高要靠文化教育和社会活动,但在非民主的政治体制中,不可能让文化教育和民众组织自由地向着民主的方向发展。而经济的市场化,当然是可以带来人的民主意识和参政技能的发展的,但经济的长时期的单独作用所带来的人的观念变化,会积累成对原有的政治制度的巨大冲击力,化解不当,一旦出现经济滑坡就有可能形成暴力和动乱。所以,“做模”式研究,不仅可化中国民主建设的被动为主动,而且还可消弭隐患于无形。

其三,实践证明,中国共产党人的做模式的民主建设研究是正确的。他的研究成果的顺利实施,带来了中国革命的胜利和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使一个极为落后,极为混乱,极为贫穷的中国,在短短的几十年内便跃居世界民族之林的前列。如果没有这一套从实际出发,做自己的民主之模的做法,中国不可能有今日的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大发展。

三、中国民主建设研究的未来路径

1.必须沿着中国共产党人的 “做模式”的探索道路前进

中国人对中国民主建设的探索,由 “套模”到 “半套模”,再到 “做模”,这是一个逐步前进的过程,也是一个逐步清醒、逐步接近真理的过程。

然而,目前在完善中国的社会主义民主上却出现了许多杂音,如 “搞民主会导致国家解体,苏联就是前车之鉴”; “稳定是国家发展的前提,搞民主会导致国家混乱,看台湾 “立法院”不是经常打成一堆!泰国的红衫军骚乱更是代价惨重”;“金钱是西方政治的母乳,民主只是有钱人的游戏”等等[19]。甚至还有人认为:马列讲的社会主义民主标准太高,如列宁就强调人民 “不仅独立地参加投票和选举,而且独立地参加日常管理。在社会主义下,所有的人将轮流来管理,因此很快会习惯于不要任何人来管理”[20]。要达到这个水平太难,特别是在我国现在的市场经济的基础上根本就无法实现这种高规格的民主。一些社会主义国家一搞民主就滑落进了资本主义阵营,其关键原因就在于此。

有这些看法的人,显然是没有理解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人的 “做模”的精神。在目前情况下,我们不仅要深入地理解和掌握这一研究精神,更要发扬这一精神。中国现在的经济文化出现了巨大变化和发展,人民民主要求日益强烈,在这种情形下不发展民主是不行的,也是对历史不负责任的。然而,中国民众的组织力却十分不足,而市场经济的发展又造成了贫富分化,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我们如像西方那样发展民主,很难保证社会主义民主的方向。所以,中国的民主建设必须打破一切旧的模式,在自己的特殊基础上做出自己的特殊模式来。而要如此,中国民主理论的研究者必须深入实际,在实际中探索。不要再纠缠要不要发展民主,要不要学习西方民主制等老掉牙的问题。而是要全力探索如何科学地发展民主,如何发展科学的民主等问题。

2.必须在综合各种民主制的优点的基础上进一步创新

按照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后发者有后发的劣势,但也有后来居上的优势。因为后发者有许多经验可以借鉴,许多精华可吸取。从世界范围来说,中国的民主建设确实是落在西方人后面,但我们却比以往的任何国家、民族的民主建设更具有研究和创新的空间。

从思想上讲:中国人的民主思想是不太发达,但却具有难得的创新性,自近代以来,他们对其民主建设的研究,是有一个不可截然分界,但又有着一定轨迹可寻的线路的,即由 “套模”式研究,到 “半套模”研究,再到 “做模”式研究的发展过程。在这三种研究范式中,除了套模式研究外,其它两种研究范式都十分重视创新。孙中山在研究中国的民主建设时,就提出向西方学习,但不能照搬西方的一套,“彼将取欧美之民主以为模范,同时仍取数千年前旧有文化而融贯之”。所以,他在西方的三权分立的基础上,总结中国的历史经验和西方政治中的一些教训,主张中国的共和政治应是除立法、司法、行政三权外还有考选权和纠察权的五权分立的共和政治。章太炎也在 《代议然否论》中提出了创新资产阶级民主共和政体的主张。要求实行总统民选、三权分立,但不设常设议会,而要扩大民权,限制 “元首”的权限,建立主权在民的 “谛实共和”。中国共产党人则更是从全新角度提出了全新的制度,如中国的四大基本政治制度等。

这些创新性探索,无论效果如何,都会在中国民主建设的探索长河中留下闪光点。社会思想是时代精神的聚合,随着探索的不断的深入,闪光点越来越多,最终便聚合成一种全新的思想,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民主模式。

从实践层面看:中国已经历过多种民主制的尝试,如民国初年的乱纷纷的、有民主之形无民主之实的民主,国民革命以后的五权分立、地方自治的民主,台湾式民主,香港式民主,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根据地的民主,建国后的民主等等。这么一系列的民主,存在着或多或少甚至完全不同的差别,正是这一系列的差别,可以为我们的探索提供各种思路,以及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如果我们摘下意识形态的眼镜,去理性地分析、总结,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在实事求是的思想指导下,我们将不难将一些星星点点的成功实践,汇成为一种全新的制度体系;或者从其一系列的失败中发现我们在民主建设探索上的误区——如上述的 “套模”式探索。

此外,中国还有稳步探索的资源。许多国家的民主制都是在急急忙忙的革命中,急急忙忙地探索,急急忙忙地建立。这种民主制大都是拿来主义的,即从别人那儿进口的。这种拿来的民主模式建立后,要经过很长时期的磨合期,有些国家经不起磨合,或放弃多年的努力,复归集权制;或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长时期处于混乱中。有些国家虽然磨合成功,巩固了已有的民主成果;但也完全体现不出民主制的优势。这就是一些借用西式民主的非西方国家和地区一直处于不舒适中,一直不能赶超西方的原因。中国人则不同,他们从孙中山开始就探索自己的路。孙中山提出五权分立,一方面是鉴于西方民主制的一些不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考选制和纠察权本是我中国固有的两大优良制度”。所以,孙中山要 “在我们的共和政治中复活这些优良制度,分立五权,创立各国至今所未有的政治学说,创建破天荒的政体,以使各机关能充分发挥它们的效能”[10]。以后的中国共产党,走的是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创立了中国特色民主的四大基本政治制度。这些制度虽然还有待完善,但却展示了他强大的与中国现实的适应性,从而保持了中国社会的长时期的稳定,这为中国民主建设取得了可贵的、长时期的、站在世界民主制的制高点上反复研究、尝试的条件。在这样一个良好的条件下,中国的民主制必将具有后发制人的优势,即中国可以研究、总结多种民主制的优劣,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创立一个最能使民众满意的、最能凝聚民族力量的、最能发挥百姓积极性的新型的民主制度。

总之,搞了百多年、现在还有人在搞的套模式民主探索该休了。中国人、特别是中国的学者,有义务也有条件沿着中国共产党人的探索道路,在中国现实的基础上研究出一个高于现今世界任何一种民主制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模式来。

[1]康有为.上清帝第六书[M]//康有为政论集:上册.中华书局,1981:214.

[2]梁启超.申论种族革命与政治革命之得失[M]//梁启超全集:第三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1656.

[3]梁启超.开明专制论[M]//梁启超全集:第三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1470,1470.

[4]梁启超.新民说[M]//梁启超全集:第二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655.

[5]孙中山.驳保皇报书[M]//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等.孙中山全集:一卷.北京:中华书局,1981:236.

[6]孙中山.中国同盟会革命方略[M]//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等.孙中山全集:一卷.北京:中华书局,1981:297-298.

[7]胡适.一年来关于民治与独裁的讨论[M]//胡适精品集:12 册.北 京:光 明 日 报 出 版 社,1998:334,335.

[8]罗隆基.期成宪政的我见[M]//谢泳.罗隆基:我的被捕经过与反感.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172.

[9]孙中山.在东京民报创刊周年庆祝大会的演说[M]//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等.孙中山全集:一卷.北京:中华书局,1981:324,331.

[10]孙中山.与该鲁学尼等的谈话[M]//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等.孙中山全集:一卷.北京:中华书局,1981:320,320.

[11]胡适.从民主与独裁的讨论里求得一个共同政治信仰[M]//胡适精品集:12册.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8:355-356.

[12]罗隆基.专家政治[M]//谢冰.罗隆基:我的被捕的经过与反感.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58.

[13]孙中山.在欧洲的演说[M]//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等.孙中山全集:一卷.北京:中华书局,1981:560.

[14]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M]//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69-1471.

[15]毛泽东.和中央社、扫荡报、新民报三记者的谈话[M]//毛泽东选集:第二卷. 北 京:1991:588-589.

[16]毛泽东.论联合政府[M]//毛泽东选集:第三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62.

[17]谭嗣同全集:下册[M].北 京:中华书局,1981:339.

[18]戴维·赫尔德.民主的模式[M].燕继云,等译.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5.

[19]李开盛.民主论述中的 “政治正确”[EB/OL].(2010-08-22)[2010-09-19]凤凰博报:李开盛 的博客.

[20]列宁.国家与革命[M]//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论民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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