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恨的交织——解析张爱玲笔下“活在过去”的男人

2014-08-15 00:49纪忠璇
湖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4年7期
关键词:男权张爱玲时代

纪忠璇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湖南 娄底 417000)

本文重点探讨张爱玲笔下活在过去的男性形象,使人们更深刻地了解张爱玲笔下的男性以及张爱玲在创作这些男性形象中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

所谓活在过去的男人是特指在张爱玲笔下沉迷在过去年代中不愿自拔的一系列男性形象。他们是一群不愿面对现实,沉溺于“醇酒妇人和鸦片”中的遗老遗少。之所以沉溺,是因为旧时代给了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当新时代来临时,过惯了锦衣玉食,潇洒阔气生活的他们,突然惊慌的发现他们居然无一技之长,无法在新社会立足,于是不愿退出历史舞台和面对新时代无法摆脱的精神痛楚,让他们在煎熬慌乱中挣扎。他们虽是不同的个体,却有着内在的相似性,即沉沦在旧时代中不愿自拔,自甘堕落。他们的生活相互重叠,构成了一个独特的世界,他们每一个人生活的具体环境在作者统一的命意下获得了超越自身的新的意义:他们在内心中,统一将自己住在《茉莉香片》的旧宅子里,这是毫无生机的永远过去了的时代象征,他们却要永远的住下去。他们头脑中有着《倾城之恋》里统一的时间:“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小时,然而白公馆里说:‘我们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他们有着《花凋》中同样的精神世界:“因为不承认民国,自从民国纪元起他就没长过岁数。虽然也知道醇酒妇人和鸦片,心还是孩子的心。他是酒精缸里泡着的孩尸”。这类男人代表着衰落的中国封建文化,他们还站在旧时代的舞台中不愿下去,但即使他们再不愿意承认,现实是旧时代已经永远的翻过去了,他们的结局必然是《花凋》里的“硕大无朋的自身和这腐烂而美丽的世界,两个尸首背对背拴在一起,你坠着我,我坠着你,往下沉。”

《茉莉香片》和《倾城之恋》是较早对这一类活在过去的男性形象进行刻画的作品。

《茉莉香片》中的聂介臣,典型封建社会的遗老遗少,张爱玲把他的生活环境塑造成了一个象征着过去的时代,已经死去了的世界。而他就把自己封锁在这个已经死去的世界中沉迷疯狂。他迷恋过去宗法世界带给他的权势,而旧时代已经过去,他只能通过对家庭的掌控,来重温权利在握的错觉。于是他用暴力摧残儿子的身体,甚至将聂传庆的耳朵打得有些聋,借以建立父权。他用尖酸刻薄的话冷酷地讽刺和挖苦儿子,这是传庆去问候父亲时,两人之间的一段对话:他父亲问道:“学费付了?”传庆在烟榻旁边一张沙发椅上坐下,答道:“付了。”他父亲道:“选了几样什么?”传庆道:“英文历史,十九世纪英文散文——”他父亲道:“你那个英文——算了罢!跷脚驴子跟马跑,跑折了腿,也是空的!”当谈论到传庆是否交了女朋友时,他父亲道:“谁说她看上你来着?还不是看上了你的钱!看上你!就凭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寥寥几句,让我们看到了聂介臣对儿子的残暴冷酷和专横无情。张爱玲也借助这个活在过去的男性形象解构甚至颠覆了男权社会对父亲的赞歌。

《倾城之恋》中的三爷四爷,他们同样是活在过去的遗老遗少,他们在生活中落魄失意,于是开始欺骗自己的妹妹,骗光了妹妹流苏的钱,觉得流苏没有利用价值了,便想毫无情意地把妹妹一脚踢开。这里没有所谓的兄妹情深,有的只是金钱至上的亲情异化。通过这两个活在过去的男性形象,张爱玲解构了男权文化中兄长在家庭责任中的缺席。

《花凋》中的郑先生,也是活在过去中的一位男性形象,除了遗老遗少的共同陋习外,他的虚伪显得尤为突出:郑家住得起洋房,买不起床,小姐们每晚要到客室里打地铺;孩子吃得起零食,看得起电影,蛀了牙齿没钱补,更没钱买钢笔;请得起大批使婢,却付不起工钱,佣人们是因为积欠工资过多,才不得不做下去。家里叫女儿大毛头,二毛头,三毛头,四毛头。在喜庆集会却会叫兰西!露西!沙丽!宝丽!郑先生在女儿病重时,泪流满面,却在给女儿治病时一毛不拔,导致耽误了病情。待女儿死去后,却舍得出钱修葺坟墓,单单在碑文上刻着:“无限的爱,无限的依依,无限的惋惜……回忆上的一朵花,永生的玫瑰……安息罢,在爱你的人的心底下。”表面上的繁华哪怕借钱也要维持,这样的家庭早已经是外强中干了,甚至女儿在命悬一线的时候,父亲都舍不得出钱医治,可偏偏还要做出温馨的样子给别人看。

《金锁记》中,我们看到了另一个典型的遗少形象,活在过去时代中的曹七巧的儿子姜长白,同样面目可憎,同样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赌博、捧女戏子、逛窑子,可是我们却从中读到了深深的同情,姜长白在母亲的压制下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希望,母亲在做了牺牲品之后也拉上了他作为陪葬。他同样是牺牲品,是疯狂母亲的牺牲品,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更是乱世的牺牲品。

张爱玲写出了这一类人的迂腐、陈旧、可恨之处。但张爱玲同样来自这样的家庭,她的父亲就是活在过去时代中的遗老遗少,张爱玲在尽情嘲讽这一类男人的同时张爱玲也深深地理解他们,与其说他们无能,倒不如理解成他们也是没落时代中的牺牲品。张爱玲笔下活在过去的男人更像是时代的负荷者。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东方腐朽的封建文化与西方拜金主义碰撞时对人性的摧残。这些男人深深刻上了属于那个时代的迷茫、腐朽、堕落与挣扎。张爱玲以否定的形式从哲学意义上对那个独特的社会加以解剖,为中国人的社会进步与完善提供了一面具有“自鉴”的镜子。

[1]水晶.替张爱玲补妆[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

[2]于青.张爱玲传[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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