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东
(南阳广播电视大学,河南 南阳 473000)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1799-1837),是俄国浪漫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现实主义文学的开拓者,被尊为“俄国文学之父”、“俄罗斯诗坛的太阳”。高尔基赞誉他为“一切开端的开端”。他是天才的歌手,像借得了阿波罗的竖琴一样,他唱出了时代的民族的最美最动听的声音,把人们的心灵点燃。作为“俄国文学之父”的普希金对俄国文学有开拓之功。是他创立了俄罗斯现代标准语言,是他第一个在文学作品中描写“小人物”,是他第一个在文学作品中描写了永远不会站在政府一面也永远不会站在人民一面的“多余人”形象,是他第一个在文学作品中真实地描写农民起义英雄。在他之后果戈里、契诃夫、屠格涅夫、莱蒙托夫等作家沿着他开辟的道路继续前进,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从而形成了19世纪俄罗斯文学灿烂的星空。普希金最钟情于诗歌,他享有“俄罗斯诗坛太阳”的美名。诗在他手里可以挥洒自如乃至以诗写小说,如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写戏剧如诗剧《鲍里斯·戈都诺夫》,写叙事长诗《鲁斯兰与柳德米拉》《茨冈》,写童话如童话诗《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但他更擅长写抒情短章,他一生创作了八百多首抒情诗歌,这些抒情诗歌内容丰富,思想深刻,艺术优美,是俄国诗歌史上的一座丰碑,凝聚着普希金一片火热纯洁美丽的诗心。
“我要给世人歌唱自由,我要打击皇位上的罪恶”,普希金诗歌中这歌颂自由的声音响彻云霄。19世纪的俄国是欧洲领土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但当西欧主要国家已完成或正在进行工业革命时,俄国仍是个落后的封建农奴制国家。俄国自彼得一世改革后其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异常强大,沙皇是全国最高的统治者、是俄国地主的总头目,他既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又是全俄的主宰,具有无限的权威,全国人民必须绝对服从,并且沙皇用军队和警察等国家暴力机关来维护统治。一旦农奴发生暴动,分驻各地的军队立即前往镇压。沙皇政府还实行书刊检查制度,限制人民的出版、言论自由。十七八世纪的欧洲资产阶级革命风起云涌,对俄国进步的贵族知识分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尼古拉一世专制统治却更加反动,于是1825年十二月党人起义了,虽然起义被残酷镇压下去,但俄国开始进入一个民族觉醒时期。普希金自小由于受崇尚法国文化的父亲影响,在皇村中学时又深受一些教授诗人自由思想的影响,思想上、精神上已和当时的进步运动合流。在普希金的抒情诗歌创作中响彻着反抗专制呼唤自由的声音。比普希金稍后的俄国文学家赫尔岑曾这样评论普希金的诗歌:“像大海一样咆哮,像风暴掀动森林一样呼啸。”在他著名的政治抒情诗《自由颂》中,一开篇诗人就以呼唤追求自由的歌手的声音庄严宣告:我要给世人歌唱自由,我要打击皇位上的罪恶。表现出渴求自由的歌手那种“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大无畏的斗争精神和英雄气概。接着,这位反抗专制、追求自由的歌手更以惊雷霹雳般的语言,怒斥暴君,警告当权者:战栗吧!世间的专制暴君——当权者啊!是法理,不是上天给了你们冠冕和皇位,你们虽然高居于人民之上,但该受永恒的法理支配。以雷霆般的声音呼吁民众起来抗争:而你们,匍匐着的奴隶,听啊,振奋起来,觉醒!在诗的最后这位自由的歌手义正词严地宣告:人民的自由和安宁,才是皇座的永远的守卫。这咆哮的呼啸的声音是诗人站在时代的浪尖上为人民呐喊的声音,是时代的人民的声音,是“俄罗斯人民的回声”。这声音是烈火,点燃了人们的心灵,激励他们反抗暴君的统治,争取自由。这声音是炮火,烧向以沙皇为代表的专制统治者,烧得他们心惊肉跳,难怪亚历山大一世气急败坏地说,“应该把普希金流放到西伯利亚去,他弄得俄罗斯到处都是煽动性的诗,所有的青年都在背诵这些诗”。
诗人对自由的歌颂不是抽象的,而是和对专制暴政的猛烈抨击结合在一起的,是和呼唤法理正义结合在一起的,是和呼吁广大人民群众觉醒、挣脱锁链结合在一起的。这是烈焰般的诗篇,使统治者颤抖,使人民振奋的诗篇。我们中国的文学巨匠鲁迅的杂文如匕首投枪,而普希金的诗歌却像一门大炮直轰向沙皇专制统治者。这炮声震耳欲聋,振聋发聩。专制的时代孕育了一个自由的歌手,这自由的声音在他的许多诗篇中轰鸣着,如《致大海》《毒树》《童话》《短剑》等,这些诗篇组成了一支自由的火炬,在专制的俄罗斯大地上熊熊燃烧,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一边爱,一边把爱情歌唱”。普希金是专制时代的一名自由歌手,他也是一个卓越的爱情歌手。对于爱情这人间亘古不变的美丽,他说“当你陶醉于爱情时,切不可把爱情的缪斯遗忘,世上没有比爱情更幸福的了,一边爱,一边把爱情歌唱”。他写了大量的爱情诗。俄国著名的文艺理论家别林斯基说:“普希金是第一个偷到维纳斯金腰带的俄国诗人”,极力称赞普希金的爱情诗创作臻于妙境。《致凯恩》这首有着“爱情诗卓绝的典范”美誉的诗歌写于1825年,是普希金由于得罪敖德萨总督转徙流放到米哈伊洛夫斯克村时,再次遇到六年前在彼得堡见过的美女凯恩,为她的美所震撼,抚今追昔,离别之际诗人写下这首诗赠凯恩。这首诗很美,美在哪里呢?美在情感,是写人间最美的感情、爱情。这种美丽的感情诗人如何把她写美呢?首先我们看到对凯恩的美的描绘令人心动不已,诗人运用两个比喻句: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以简洁传神的笔触,化实为虚的手法,描绘出凯恩的天仙风姿和青春风采,使凯恩像女神一样亭亭玉立在我们面前,她是那么美丽,那么优雅,那么超凡脱俗、风华绝代。而且两个句子在第五小节反复,更给我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面对美神一样的凯恩,时光也好像惊呆了,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六年后的凯恩依然美丽动人,而诗人的境遇却有了天壤之别,读之令人嘘唏感叹。
其次,这首诗对爱的力量的描述极为动人。诗人以“没有崇敬的神明,没有灵感,没有泪水,没有生命,没有爱情”五个“没有”来表达当无情的现实扑灭诗人心中的爱时,诗人的惨淡麻木的生活;而当爱再度重临时“有崇敬的神明,有灵感,有泪水,有生命、也有爱情”五个“有”写出爱情的力量是多么巨大,她能使麻木的心灵复苏,灵感顿生。对比中我们感到爱情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最后,诗歌的情感在回忆爱、失去爱、重新爱中变化,使诗歌的色彩时而如朗月浮空,时而如乌云遮月般凄凉暗淡,时而又如金色阳光照耀般的光明、灿烂、温暖。整首诗的旋律犹如一阕优美的音乐,普希金的诗向来被人称为“语言的音乐”,浓郁的音乐化特色,使这首诗被后来的俄国音乐家格林卡谱曲后传唱至今,这是一首爱的绝唱。读着这样的诗篇你会觉得普希金真不愧是“俄罗斯诗坛的太阳”。像借得了太阳神阿波罗的竖琴一样,他唱出了时代的民族的最美最动听的声音,这咏唱人类最美好感情的声音就像金色的阳光一样永远照耀着人们的心灵,唤起人们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我的朋友,我们要把我们心灵的美好的激情,献给我们的祖邦”。在普希金的抒情诗中,友谊也是他经常歌咏的主题,他写了近百首歌颂友谊的诗篇,在这些诗歌里,他写到他和他一样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同志们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情;在这些诗歌里,他缅怀朋友,回忆和朋友朝夕相处的甜蜜;在这些诗歌里他和他的朋友们互相砥砺,互相激励,为描绘俄罗斯美好的未来而英勇献身。如脍炙人口的《致恰达耶夫》(1818)中写到:爱情、希望和平静的光荣∕并不能长久地把我们欺诳∕就是青春的欢乐∕也已经像梦、像朝雾一样地消亡∕但我们的内心还燃烧着愿望∕在残酷的政权的重压之下∕我们正怀着焦急的心情∕在倾听祖国的召唤∕我们忍受着期待的折磨∕等候那神圣的自由时光∕像一个年轻的恋人∕在等待那真诚的约会一样∕现在我们的内心还燃烧着自由之火∕现在我们为了荣誉的心还没有死亡∕我的朋友∕我们要把我们心灵的∕美好的激情∕都献给我们的祖邦∕朋友,相信吧∕迷人的幸福的星辰∕就要上升,射出光芒∕俄罗斯要从睡梦上苏醒∕在专制暴政的废墟上∕将会写上我们姓名的字样!
《给巴丘什科夫》《给恰达阿耶夫》等这些歌吟友谊的诗篇,就像阴霾日子里透出的阳光一样照亮了普希金朋友的前进道路,像高尔基的海燕一样也给许许多多的俄罗斯有志之士以精神上的激励和鼓舞,使他们在沙皇专制乌云密布的情势下,不感到彷徨、气馁、孤独,能够找到战友、伙伴,一起向黑暗的社会刺出自己的战斗之剑。
“我记得江河澄澈欢腾地流淌∕记得树荫、喧声、峡谷风光旖旎”。雨果说“我是大自然的情人”。是啊,美丽得无与伦比的大自然,她曾经使多少热爱美的诗人匍匐在她的脚下,成为她的忠实的情人。由于对美的钟情,他们在诗歌中描绘自然美,歌吟自然美。普希金多年的流放生活固然深深地打击了他,但也使他有机会游览祖国的山川,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他感受到美,释放出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受到压抑的情怀。他往往通过对大自然的诗意描写来抒发自己的内心情感,表达自己的精神世界。如《乡村》诗人把乡村静谧的美景描摹得如一幅风景画;《致大海》一诗,则描绘了一幅浩瀚雄浑、气势磅礴、色彩斑斓的大海图。诗人更将大海作为自由的象征,他讴歌大海,对大海说:“我将要把你的峭岩,你的海湾,你的光和影,还有絮语的波浪,带进森林,带到寂静的荒原”。在他的诗歌里,静谧的乡村,浩瀚的大海,宽广的草原,茂密的森林,雄奇的高山,迷人的夜色,漫天的风雪,随处可见,以致俄罗斯人说他们仿佛是从普希金的诗歌中才认识了自己伟大祖国的美。
总之,普希金作为“俄罗斯诗坛的太阳”是当之无愧的,他的光芒历经时代的磨砺而依然魅力四射、璀璨夺目。他的抒情诗生动形象地反映了俄罗斯19世纪初期的社会生活历史。他是时代的歌手,人民的歌手,自由的歌手,爱情的歌手。他的诗正如他自己所言是“俄罗斯人民的回声”,他的诗具有伟大的力量,恰如俄国另一位伟大的作家、革命家赫尔岑所言,“是大海,是风暴,是火焰,是阳光”,驱散黑暗带来光明。“点燃人们的心灵”是“不朽”的《纪念碑》,将永远照耀在人类前行的历史征程上。
[1]普希金.普希金抒情诗全集[M].冯春,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2]普希金.普希金诗选[M].高莽,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3]朱维之,主编.外国文学史(欧美卷)[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7.
[4]淡霞,主编.人一生要读的 100 首诗歌[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