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呼兰河传》的散文化倾向

2014-08-15 00:45郭素荣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散文化呼兰河传呼兰河

郭素荣

浅谈《呼兰河传》的散文化倾向

郭素荣

自问世起,小说的叙事性就成为其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随着小说创作的丰富,一些带有浓厚散文化特征的小说开始出现在读者面前,萧红的《呼兰河传》便是较有代表性的一篇。这篇作品的散文化倾向主要表现在其结构的散文化、语言的散文化、意境的散文化三个方面,通过类似散文的创作,萧红真切地展现了自己孤独而寂寞的心态。

《呼兰河传》;散文化;结构;语言;意境

郭素荣/河南省轻工业学校高级讲师(河南郑州450006)。

小说始于魏晋南北朝;发展至唐代传奇,已有了基本的雏形,到了宋元两代,话本小说的创作手法和创作情节有了更大的发展;而发展至明清,已达到了古代小说的顶峰;到了民国时期,小说的创作题材和创作手法又极大丰富,白话小说渐成主流;而建国之后,小说的发展又达到一个鼎盛的阶段。纵观小说的发展史,其叙事功能占小说功能的主要方面,但一些优秀小说却以浓厚的散文化倾向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同时也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创作手法。在这些散文化倾向的小说中,萧红的《呼兰河传》便是富有代表性的一篇。

《呼兰河传》写于1940年,抗日战争正处于艰苦卓绝的时期。萧红孤身一人,远走他乡。身在香港的萧红便格外怀念家乡,怀念自己的童年。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萧红创作出了人生特别重要的作品——《呼兰河传》。这篇作品一发表就受到了读者的喜爱和大家的关注,茅盾先生这样评价《呼兰河传》:“我们不也可以说:要点不在《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严格意义的小说,而在它于这‘不像’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些比像一部小说更为‘诱人’些的东西: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这段评论真实地道出了《呼兰河传》不同于其它小说作品的特点,其中浓厚的散文化倾向一开始就受到了大家的注意。具体来说,这种倾向是通过下面几个方面体现出来的。

一、散文化的结构

传统小说一般以单线型结构为主,在小说情节中,主要线索贯穿其中,情节清楚,脉络分明,从开头到结尾,一直围绕主要人物展开故事情节。这种写作方法故事情节完整,人物刻画鲜明,适合读者阅读。早期的古典小说都习惯采用这种线型结构,像三言二拍、《聊斋志异》里的作品,都采用了这种写作方法,随着小说的发展,小说结构又出现了复线型结构、蛛网型结构,但故事情节的连贯性和人物形象的鲜明性始终是小说结构非常重要的特征。

萧红的《呼兰河传》始终没有连贯的故事情节和鲜明的人物形象。在整部作品中,萧红看似漫不经心、随处落笔,结构呈现出类似散文创作散漫无章的结构,颇有散文“神散形不散”的特点。《呼兰河传》共有七章,第一章和第二章描述小城风土人情,第三章和第四章描述家中的各个人物,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描述的是身边旁支人物。通过这七章的描述,作者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呼兰河畔的乡镇作传,为这个乡镇的风土人情,为各种各样人的生与死、欢乐与悲哀作传”。

我们不难发现,这七章没有任何因果关系,没有故事来龙去脉的交代,整个作品中弥漫的是作者寂寞而悲凉的情绪,这种情绪浓厚到使我们忽视了对小说情节的关注,而只是深深被作者的这种情绪所吸引,从而产生深深的共鸣。另外,作品的三大部分呈现出同时并列的特点,同等重要,完全看不到线性结构的痕迹。通过散文化的结构,萧红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她心目中的呼兰城,我们看到了这座小城的地理环境和风俗民情;我们看到了二伯、小团圆媳妇、磨倌冯歪嘴子这些下层人的悲剧命运;我们看到了萧红童年的孤独和寂寞,以及在这孤独和寂寞中出现的些许温暖的光和淡淡的亲情。在这些描述中,没有尖锐的矛盾冲突,没有大开大合的故事情节,我们的思路随着作者感情变化而变化,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从郁达夫开始,小说创作就开始出现了结构散文化的特点,到了汪曾祺,这种特色更加鲜明,而作为一位女性,萧红的小说创作更加细腻,情绪更加强烈,散文化结构也更明显:故事情节类似散文片断,随着作者情绪变化而起伏,通过这些片段的连接,最终呈现出“形散神不散”的特点。在小说中,自然景物和社会风情的描述比重加大。通过散文化结构的塑造,又创作出一个虚构而生动的意境。

二、散文化的语言

小说语言的叙事功能一直被人们所重视,因此,从小说出现开始,叙述和描写一直是为叙事服务的。譬如《红楼梦》,语言的叙事功能非常明显。但《呼兰河传》语言的抒情性却非常显著。萧红别具一格,用自然流畅的陌生语言描述自己熟悉的童年生活,融直率自然和天真质朴于一体,给人们强烈的情感性和深刻的印象。

一般小说的语言重在再现,作品通过语言再现作者要描述的场景和情节,即使是描写,也有强烈的再现作用。如老舍在《骆驼祥子》中对祥子的描写:“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头不很大,圆眼,肉鼻子,两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粗;脸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了一口。”

在这段描写中,作者重在介绍祥子的外貌,目的是通过外貌塑造祥子的性格:忠厚老实、踏实能干。而萧红在《呼兰河传》中对人物的外貌描写,却不在表现人物,主要传达的是我的感受和感情,如对团圆媳妇的描写:“她的头发又黑又长,梳着很大的辫子,普通姑娘们的辫子都是到腰间那么长,而她的辫子竟快到膝间了。她脸长得黑乎乎的,笑呵呵的。”

用“大”来形容辫子,用“黑乎乎、笑呵呵”来形容脸,独具一格的外貌描写让我们感受到作者自己独特的视角,完全是从作者传情达意这一角度出发的描写。

除此之外,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上,《呼兰河传》也重在抒情,如作品中对黄瓜丝蔓的描写:“太阳一出来了,那些在夜里冷清清的丝蔓,一变而为温暖了。于是它们向前发展的速率更快了,好像眼看着那丝蔓就长了,就向前跑去了。因为种在磨坊窗根下的黄瓜秧,一天爬上了窗台,两天爬上了窗棂,等到第三天就在窗棂上开花了。”

这段描写从儿童的角度出发,简短而又朴素,传递出来的是作者孤独悲凉而又期待温暖的心态。用散文化的语言写小说,使人们忽视了小说的故事性,更牢牢被作品中传递的感情所吸引。

三、散文化的情感

一般在小说中作者想要表达某种情感都是通过故事的叙述来进行表达的,但是在《呼兰河传》中,没有情节,更加没有时间线索,仅仅是淡淡的回忆式的叙述,让其所有的情感体现得不露痕迹,但让人印象深刻。

在长期的对《呼兰河传》的研究中,有的人说这是一部自传,有的人说这是一部回忆,而得到这样的评价就是因为本部小说写的是作者自身所经历的事情,但是在《呼兰河传》小说的前两章中却用了一个独特的方式进行了情感的表达,就是运用了第三人称的写作手法实现了著叙分离,让读者认为作者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去叙述和看待事情的发生,将自己置身于所描述的世界的外部,这样显得更加的冷静、客观。在以往的第三人称小说描述中,很多作者因为无法亲身的经历,因此在情感的表达上面畏手畏脚,而《呼兰河传》却克服了这个缺点,在小说中看似无我,却能感受到“我”的存在,让读者能真正的能感受到作者的真诚。

小说的第二个情感表达的特点就是运用了隐性评论的手法。在小说前两章的描写中,作者用的是第三人称的手法进行叙述,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叙述者和很多个小说人物。第三人称的小说可以多角度的转变,只要是符合事情发展的基本规律,可以不断地转换人物的描写,以其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从而进行观点的阐述。小说都有自己的主题思想,在文中以多角度去看待事态的发展,可以让读者与叙述者站在一个平台上面进行交流,叙述者通过设立不同的人物的眼中、心中的状态去对事情、世界进行评论,从而借由他们表达自己的观点与认知,而读者就是通过这些人物的刻画去了解叙述者没有在字面上面说的观点,从而达到交流的目的。就如第一章中关于大泥坑的叙述中运用了“勇敢者”“冒险”“懦怯者”“勇敢”“奋斗”“迎战”等等字句,一般一个大泥坑没有多大,也不会说有很大的困难,属于生活中很小的构成,而此处在描写琐碎的时候竟然用到这样大的描述,很突兀,使人感觉到一些不合理性。读者站在叙述者的角度去品析这些词语的用意,应该不难发现其所包含的情感,这样的隐性情感表达其实是通过对第三人称的“我”的刻画来完成的,也是对社会的一种隐性评论。这样的隐性评论不会使得文章太突兀,也不会引起观众的反感,这就是散文化在情感表达上面的柔性的一面。

在文章后来的描述中都回归了第一人称进行描述,但还是隐藏了一个“我”作为叙述者。文中的作者是作为回忆了正在经历过去进行时态的“我”,而文外的作者是作为回忆者存在的,两者不断分离与重合,使得作者更加容易去进行感情的表达。

就如小说的第三章中有关于祖母和大针的描述,文中的第一句就用了“在我三岁的时候,我记得……”这样的语言进行铺垫,文中的第一个“我”就是指会议中正在发生的那个的“我”,而第二个“我”其实是隐藏着的叙述者,文中不仔细体会会认为是以第一人称在进行叙述,其实还是将两个“我”进行了分离,使得读者在阅读的时候能隐隐地感觉到其实还是叙述者在推动事态的发展。后面用儿童的眼光来看待世界,非常的真实。通过对儿童的“我”进行描述,让叙述者从儿童的“我”的视角来看待社会,揭露社会的真实面,从而突出社会上成人的观点。

小说就是利用将作者与叙述者分离的手法使得文章的情感被隐藏起来,非常含蓄的表达,使得本部长篇小说也能拥有散文式的情感描述。

四、散文化的意境

一般来说,小说给人最深刻的感受是故事情节及人物形象,但在《呼兰河传》中,读者感受更多的是作品传达出来的意境,而这种散文化的意境才是最吸引读者、给人印象最深刻的。

在《呼兰河传》这部作品中,我们看到了萧红对家乡和童年深深的眷恋和怀念,这是作者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在许多作品中,童年和家乡都是温暖的,都是作者的精神家园,给作者以温暖和动力,但在《呼兰河传》中,即便是在回忆童年和家乡,萧红传递出来的却是深深的悲哀和孤独。这是一座怎么样的城?不幸而又麻木的人们,单纯而又愚昧的生活,小团圆媳妇因其大方爱笑被人们认为“不规范”,当其被折磨致死后,人们却觉得婆婆也挺可怜。在这里,没有人心险恶,没有矛盾冲突,只是习惯,长久以来的约定俗成。这样的生活和环境本应该是被摒弃、被批判的,但即使这样,在萧红的笔下,却有着深深的怀念。因此,我们看到了萧红的寂寞和悲哀。这种复杂的心态给我们塑造出一个立体的意境,真实而又残酷,唯其如此,才更容易打动读者,引起共鸣。

在离开萧军后,在抗日最艰苦的阶段,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孤身一人在香港这座陌生的城市,萧红无比思念故乡和童年。感情的落寞和时事的艰辛使萧红抓住生命中仅有的一点亮光,即便微弱,也难以忘怀。这种状况决定了萧红在写作《呼兰河传》时心情的复杂性,所以也折射到了作品的意境创作上,给我们一个立体的抒情的意境。

无论从作品结构、作品语言还是作品意境,《呼兰河传》都表现出极大的散文化倾向,这种倾向又丰富了小说作品的创作,标志着小说作品多元化的发展,同时这种创作个性,又给后来的一些作家带来启发和影响,极大地丰富了文学创作。

[1]沈巧琼.从《呼兰河传》看萧红小说的散文化、诗化特征[J].中山大学学报论丛,2004(02).

[2]姜振昌,宋娴.《呼兰河传》:长篇小说与散文化叙述[J].烟台大学学报,2009(1).

[3]乔朋涛.从《受戒》、《呼兰河传》看散文化小说[J].聊城大学学报,2005(3).

[4]王春荣.女性叙述文体的散文化倾向[J].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3(4).

I056

B

1671-6531(2014)05-0024-02

郭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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