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裔美国文学研究成果的集大成者——《亚裔北美文学百科全书》①关于The Greenwood Encyclopedia of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的中文名，笔者在诺维奇大学访学期间曾跟黄桂友教授进行交流，他认为“American”本身有“美洲的”意思，本书包括了美国亚裔文学和加拿大亚裔文学的相关内容。笔者据此将其中文名翻译成《亚裔北美文学百科全书》。述评

王中强

(1.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高级翻译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2.南方医科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515)

一、相关背景

如若溯源亚裔美国文学的历史，其发端可远溯至十九世纪的李恩富以及伊顿姐妹等人，但亚裔美国文学真正的滥觞，是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的。其显露尖角、蓬勃发展的契机是当时风起云涌的时代大背景，六十年代轰轰烈烈的黑人民权运动以及七十年代的女性解放运动都是亚裔美国文学大发展的催化剂。从彼时起，各种文类的优秀亚裔美国文学作品层出不穷，包括文集(anthology)、小说、戏剧、传记、短篇小说、诗歌等等。亚裔美国文学在成为美国文学中一道亮丽风景线的同时，也引起了美国学术界的浓厚兴趣，相关评论性和研究型的文献屡见不鲜，美国许多高校还开设了亚裔美国文学的课程。黄桂友指出:“在二十世纪最后四分之一时间里，亚裔美国文学比美国文学其他任何分支都充满生机和活力……也出现了许多具体作家或者理论的批评文献。”黄秀玲(Sau-ling Cynthia Wong)也认为:“自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晚期开始，作为族裔研究的内容之一，亚裔美国文学研究在全美得到了学界的日益认可，尤其是在西岸……随着亚裔美国作品爆炸式的增长，学术界对这个领域的兴趣在日趋增加，甚至包括了那些原本对亚裔美国文学冷漠相对的角落。”

在此背景下，如何解读和研究亚裔美国文学作品不仅是文艺理论界的关注焦点，也是高校的教学内容。因此，在各种文类亚裔美国文学著述繁荣的新世纪，亟需一本能够为学术研究和高校教学提供帮助的、集大成式的、全面的亚裔美国文学大百科全书。2009年，由格林伍德出版社出版的《亚裔北美文学百科全书》正是在这个节点上适时而出。该百科全书共三卷本、洋洋洒洒将近一千二百页，是迄今为止关于亚裔美国文学和亚裔加拿大文学最全面、最大型的一套参考书，是该研究领域近年来重量级的百科全书。编者黄桂友早年毕业于曲阜师大和北京大学，曾在圣·托马斯大学(St.Thomas Univ.)担任文学院院长和美国文学教授，现任诺维奇大学(Norwich Univ.)资深学术副校长和美国文学教授。长期以来，他一直致力于亚裔美国文学的研究，在学界保持着相当的活跃度，曾先后主持编写了《亚裔美国自传作家》(Asian American Autobiographers)、《亚裔美国诗人》(Asian American Poets)、《亚裔美国短篇小说家》(Asian American Short Story Writers)、《亚裔美国文学研究》(Asian American Literary Studies)、《全球视野下的亚裔美国文学》(Global Perspectives on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哥伦比亚亚裔美国文学导读》(The Columbia Guide to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 since1945)等书。这些著述反映了黄桂友在亚裔美国文学研究领域的持续关注、宏观把握和独特学术敏锐性。此次《亚裔北美文学百科全书》的出版，正是以其长期学术积累沉淀为底蕴的，可谓是厚积之作。

二、本书特色

综观《亚裔北美文学百科全书》，其第一大特色是“全面”和“广博”。全书共计有272词条，这些词条内容丰富，覆盖面广，时间跨度大(从1890年到2007年)。如果根据内容来细分词条，大致可归为以下几类:一是亚裔美国作家和亚裔加拿大作家和作品的介绍和解读，如汤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女勇士》(The Woman Warrior)、谭恩美(Amy Tan)等等词条;二是不同族裔、不同文学形式的介绍和解读，如“华裔美国戏剧”(Chinese American Drama)、“亚裔北美儿童文学”(Asian American Children’s Literature)、“印度裔美国电影”(Indian American Film)等等词条;此外还有与亚裔北美文学紧密互动的相关政治、社会、历史、文化事件等特殊主题词条，如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民权运动和美国亚裔(Civil Rights Movements and Asian America)、朝鲜战争(Korean War)、越南战争(Vietnam War)等等。尤其需要强调的是第三部分的内容，尽管这部分不是亚裔北美文学直接的本体内容，但是这些政治、社会、历史、文化事件却对亚裔北美文学的发展轨迹有着深远的影响。如果忽略这些内容，那么对亚裔北美文学中很多作家和作品的理解将会是割裂的、静止的和单角度的。彼得·多拉德(Peter Dollard)在介绍该书的时候特别指出了这一内容特色:“本书由来自世界各地超过100名的学者参与了编写，能对各层次、不同形式的亚裔北美文学的教学起到帮助作用。尽管272词条平均都有1000多字，而且其中多数都与作者和作品有关，但是仍有许多涉及到文类、事件和特别主题，如‘珍珠港’(Pearl Harbor)、‘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三代’(Sansei)等……”

此外，在关于“何为亚裔美国文学”、“哪些作家和作品属于亚裔美国文学范畴”这些问题上，黄桂友并没有受到学界对亚裔美国文学概念争议的拘束，而是采取了一种开放的态度。一直以来，学界对于“何为亚裔美国文学”的概念有着纷争，例如在亚裔美国文学发展过程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哎咦:亚裔美国作家选集》(Aiiieeeee!An Anthology of Asian-American Writers)曾将亚裔美国文学定义为华裔、日裔和菲律宾裔的作品。赵建秀等编者认为只有他们的作品才具有“亚裔感”(Sensibility)。也有学者认为亚裔美国文学包括东亚的华裔、日裔、韩裔以及东南亚的菲律宾和越南裔等。这样的概念划分就将许多其他诸如南亚、中亚和西亚裔等优秀的作家和作品排除在外了，割裂了亚裔美国文学作为一个整体存在，削弱了亚裔美国文学集体的发声力度。对此，蒲若茜认为:“……但‘哎咦—集团’对于‘亚裔美国感’的界定极具矛盾性和排他性，以至于在亚裔美国族群内部引来诸多争议。”。在《亚裔北美文学百科全书》的编撰过程中，黄桂友跳出了概念之争的圈子，避开了无谓的纠葛，他在书中涵括了美国所有的亚裔作者，除了华裔、日裔、菲律宾裔之外还包括阿富汗、越南、斯里兰卡、巴基斯坦等等。不仅如此，还涵括了加拿大亚裔作家和作品。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该书再一次体现出了“全面”和“广博”的特点。

该书的编写汇集了不同国家、族裔的一百多名学者参与了词条的撰写。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该书是博采众长、集思广益之作，告别了一家之言或者一孔之见的闭门造车模式，体现了百科全书的特点。例如全书的第一个词条“Abu-Jaber，Diana”，她是一名约旦裔的美国作家，而撰写这个词条的作者就是曾在沙特阿拉伯工作过的学者普拉萨德(Anil K.Prasad)，他是一名一直从事后殖民研究的学者，曾出版过关于Abu-Jaber的相关研究论文。很明显，他在编写这个词条时候对词条的内容知根知底，比东亚裔或者其他族裔的编者更能精确地描述这一词条。黄桂友在前言中也提到:“这三卷本的百科全书是世界各地一百多名学者热情工作的成就，许多学者来自美国、加拿大，还有一些亚洲国家和欧洲国家。很明显，本书的出版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书评家丹尼斯·胡佛(Danise Hoover)对于该书编者的丰富性和多元化有着深刻的印象，他在向读者推荐时特别提到了这一点:“本书的作者来自阿富汗、中国、日本、印度、韩国、巴基斯坦、菲律宾、越南和其他地方的学者。”需要指出的是，这些编者中还有不少是学界的权威学者，如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的金惠经(Elain Kim)、加州大学圣巴拉拉分校的林玉玲(Shirley Geok-lin Lim)等等。黄桂友在接受华裔学者的采访时强调了这一特色:“……同时，撰稿人是来自世界各地在这个领域的专家和教授，阵容比较强大。”。

另外，在词条的编写方面，编者并非只是简单地介绍“地点”、“人物”、“时间”、“事件”等客观事实，而且有不少篇幅是从文艺理论角度来进行研究和解读。黄桂友也谈到了这一特色:“每一篇文章既介绍作家又分析作品，还提供详尽的研究资料。这都是该书对亚裔文学研究的贡献。”此外，还有一大特色就是每个词条在结束后都有帮助读者进行继续阅读的参考书目，这使得对该词条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进一步根据提供的线索资料进行深度研究。以下仅举我们国内读者和研究者最为耳熟能详的两个例子来说明词条特色:以“华裔美国文学”(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为例，该词条一共7页，有3000多字，作者将华裔美国文学纳入亚裔美国文学的大框架之内，介绍了华裔美国文学的起源，包括从李恩富、天使岛移民写下的诗歌、伊顿姐妹以及后来的汤亭亭等人，几乎囊括了所有重要的作家和作品。除此之外，还讨论了排华法案、珍珠港事件等历史事件对华裔美国文学所产生的影响。在后续阅读资料方面，罗列出了赵建秀等编写的《哎咦:亚裔美国作家选集》、金惠经的《亚裔美国文学:作品和社会背景介绍》等等。整个词条内容覆盖广，语言准确，并且还有作者的梳理和分析，这对于读者和研究者来说很有参考价值;再以“谭恩美”词条为例，该词条长达11页，共计有5000多字，相当于一篇谭恩美专题研究的小型学术论文。词条不仅介绍了谭恩美的生平，对《喜福会》、《灶娘》等作品进行了介绍和解读，还总结了谭恩美作品一些主要的主题，包括描绘旧金山华裔的生活状态、书写华裔女性的生活经历、探讨华裔移民的母女关系等等。最后，词条还对谭恩美在亚裔美国文学发展过程中的地位给以较为准确的定位，高度肯定了她做出的贡献。

三、意义和价值

《亚裔北美文学百科全书》的出现是在大气候的需求和小气候的个人学术积累共同作用下产生的。大气候是在亚裔美国文学蓬勃发展的背景下，如何推动亚裔美国文学作品的研究，不仅是文艺理论界的关注焦点，也是许多高校教学的实际需要。因此亟需一本能够为学术研究和高校教学提供帮助的、集大成式的、全面深刻的亚裔美国文学百科全书。同时，半个世纪以来亚裔美国文学的蓬勃发展和深厚积淀也使得百科全书的出版有了夯实的基础和丰富的素材。而小气候则是黄桂友以及其编写团队本身长期关注亚裔美国文学的发展(并且曾出版了诸多相关的系列著述)，厚积而发的结果。

综合第二部分所述，可以见到该书具有较强的学术新意和实用价值。与其他的一些亚裔美国文学工具书相比，它主要具备以下的特点和优势:首先是内容上的“全面”，“广博”，词条不仅仅局限于作家、作品的介绍，还有族裔文学、历史事件等重要内容，而这些都是亚裔美国文学的有机组成部分，不可或缺;在编写的过程中，主编汇集了一百多名各国各族裔学者，其中还不乏名家巨擘，这使得该书语言精确地道，具有较强的可读性和权威性;具体到每个词条当中，它们并非泛泛而谈、点到即止，而是除了介绍性的内容之外还有不少从文艺理论角度的专业解读，可以说具有较强的学术性;最后从编写的体例而言，全书以词条字母排序(冠词除外)，体例严谨，界面友好，便于读者使用和查阅。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它的出版在亚裔美国文学百科全书或者工具书的历史上具有里程碑式意义，是亚裔美国文学师生、研究学者、爱好者们床头案边值得拥有的实用工具书。

最后需要提及的是，华裔学者组织该书的编写显示了他们在亚裔美国文学领域所作出的孜孜努力，彰显了华裔学者自觉融合亚裔、领军亚裔的学术自觉。由于历史、血缘、社会等原因，我国国内学者在研究美国少数族裔文学时侧重研究华裔美国文学，但是美国的华裔学者则经常把学术视野聚焦于整个亚裔美国文学。一般认为，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华裔作为少数族裔，受到了人数、历史、政治等因素的限制，华裔美国文学如果单列出来进行研究的话，在美国文学大的框架内影响力和辐射度都有限。因此亚裔各亚种族的学者只有联合发声，才能在美国政治领域或者文学界发出让主流社会听得到的响亮声音。早在1982年，金惠经就指出:“不管他们个人的血缘、背景和自我身份，亚裔美国人走过了一种共同的经历。如果亚裔美国中的亚种族太小而没有力量来打破隔离，那么他们一起就能发出更响亮的声音，能够在面对统治地位的族群时候能有更大的抗衡力量。”从亚裔美国文学发展历史来看，从《哎咦:亚裔美国作家选集》到《亚裔北美文学百科全书》等多族裔学者合作的著述中，华裔都起到了主导作用。这充分说明了华裔学者在亚裔美国文学当中的重要作用，以及他们对美国亚裔文学发展的历史责任感。

［1］Guiyou，Huang.The Columbia Guide to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 Since1945［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6.

［2］Wong，Sau-ling Cynthia.Reading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From Necessity to Extravagance［M］.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

［3］Dollard，Peter.The Greenwood Encyclopedia of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J］.Library Journal，134.9(2009): 96.

［4］蒲若茜.亚裔美国感溯源［J］.外国文学研究，2013 (4):97-106.

［5］Guiyou，Huang.The Greenwood Encyclopedia of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M］.Westport，Conn.:Greenwood Press，2009.

［6］Hoover，Danise.The Greenwood Encyclopedia of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J］.Booklist，105.22(2009).

［7］刘葵兰，黄桂友.族裔文学中的全球视野——亚裔美国文学批评家黄桂友教授访谈录［J］.郑州大学学报，2011(3).

［8］Kim，Elaine H.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An Introduction to Writings and Their Social Context［M］.Philadelphia:Temple University Press，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