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特别富人税”对法国足球的影响

徐 铖

(国家税务总局税务干部进修学院 教研三部，江苏 扬州 225007)

1 背景介绍

1.1 什么是法国的“特别富人税”

2013年12月29日，法国宪法委员会终于批准了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的争议性提案，即在2013、2014年，政府将对年薪超过100万欧元(约合136.9万美元)的个人征收高额的“特别互助贡献税”，或被称为“特别富人税”。这笔税款由个人所在的企业负责上缴，税率为50%，如果加上企业必须为员工缴纳的其他社会保险费用，这项富人税的实际税率高达75%。但此项税收政策也规定了相关企业所缴税的上限不超过其营业总额的5%，而且2015年这项税收政策即行废止。

“特别富人税”是2012年奥朗德在与萨科奇的选战期间提出的，主张对年收入超过100万欧元的个人征收高达75%的所得税，以拓宽政府收入来源，这为他博得了左翼的广泛喝彩和民众的大力支持。该税率原定于2013年1月1日起实行两年，但2012年年底，法国宪法委员会裁定该行为 “侵犯了税收平等原则”。该税收议案在被否决后，奥朗德政府经过数月的酝酿，把该税改由企业替个人缴纳，另外每个企业缴纳此类税款总额不高于其营业额的5%，税率也下调至50%。

2013年10月18日，法国国民议会(议会下院)投票批准了修改后的议案，并得到了总统的正式签字。法国宪法委员会于2013年12月29日发布的裁决中表示，修订过的提案“符合宪法规定”。这项临时性税法将对企业在2013年和2014年支付的薪水征税，在2015年废止，预计每年可为法国政府带来2.1亿欧元收入。

1.2 社会反响

自从法国政府公布2013年财政预算草案后，已经有不少富人“出逃”。2013年2月，法国著名影星、国宝级演员、“大鼻子情圣”热拉尔·德帕迪约放弃法国国籍投入籍俄罗斯，直言此举是为了逃避法国高额的个人所得税。法国首富、路易威登奢侈品集团(LVMH)董事长伯纳德·阿诺特于2012年9月被曝已申请加入比利时国籍，还有法国知名女演员艾曼纽·贝阿(Emmanuelle Béart)、演员何塞·加西亚(José Garcia)、作家埃利克-艾玛努埃尔·史密特(Eric-Emmanuel Schmidt)和男星丹尼尔·奥图(Daniel Auteuil)等，赶跑他们的“元凶”也被认为是奥朗德政府气势汹汹的“富人税”。而权威调查性新闻网站Mediapart透露，法国前总统萨科齐计划投资8亿英镑在伦敦设立了一只私募股权基金，以逃避高额的“富人税”……

前总理菲永指责左派政府，认为这对企业来说是一场噩梦。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评价奥朗德政府的高税收政策，是“自1789年法国大革命以来最严重的税收暴政”。法国富人的离国移居，对于接收国而言显然是“好事”，许多外国官员一边嘲笑奥朗德的高税收政策，一边热情欢迎来自法国的精英人才。英国首相卡梅伦高调表示，愿意为逃离法国的经济精英“铺开红地毯”；美国密西西比州州长哈利·巴布尔也“盛情邀请”法国的企业家和富人移居到他的辖区。

2 法国足球界及民众对“富人税”的反应及看法

2.1 法国足球界对“富人税”的反应

近两年来，“75%富人税”也让法国足球界人心惶惶，尽管2013年4月1日法国足协主席诺埃尔·勒格拉埃对外界表示足球俱乐部并不在“富人税”征税范围内，但法国政府第二天就发表声明驳斥：“新(征税)方案将会适用所有企业，职业足球当然包括在内。”该声明随即引发法国足球界的不满，法国职业足球俱乐部联盟(以下简称UCPF)主席甚至预言，“富人税”将扼杀法国足球。

而法国主要的职业足球俱乐部也一直在进行积极游说，试图阻止这项税收付诸实施。10月31日，奥朗德与九位法国足球界代表在爱丽舍宫进行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会议。奥朗德聆听了代表们的意见，但毫不退让，马赛俱乐部主席文森特·拉布鲁内对记者失望地说：“我感觉我就像是被侠盗罗宾汉敲诈了的店长一样”。里尔主席米歇尔·塞杜补充说：“这将是一个恶性循环的开始——最好的球员转投海外，球场上座率严重下降，电视公司也不再支付转播费。”会议结束后，UCPF主席让-皮埃尔·卢维尔也正式宣布将会在11月30日举行罢工以示抗议。

2.2 民众的看法

法国民众大多认为：足球运动员们拥有丰厚的薪酬，难道收税不是应该的吗？法国《巴黎人报》最近公布的一项民调显示，86%的受访法国民众认为法国足球运动员的收入过高。民调机构Opinionway的最近调查也显示，85%的民众支持向法国足球俱乐部征收“75%特富税”。就像法国体育部长瓦莱丽·富尔内隆所说：“如果一个企业可以向他的员工支付100万欧元的年薪，那么足球俱乐部为什么不为这个国家做一些贡献呢?”

3 “富人税”对不同俱乐部的影响

3.1 中小俱乐部：税负剧增，处境艰难

与商界富豪、影视明星相比，足球明星的收入相对透明，因工作在身也不便移民到低税率国家，足球俱乐部也不能像跨国企业那样通过海外分支转移利润来规避高税率。正如法国反对党人民运动联盟议员马克·勒菲尔所说：“我理解法国足球俱乐部的反应，因为只有他们将缴纳这一税收，那些自由职业者、律师和艺术家不会缴纳的。”

3.1.1 借债或“卖球星”缓解财政困局

为支付高达75%的重税，大部分法国足球俱乐部都必须承担高额税款，从5万—2千万欧元不等。据法国职业足球联赛(LFP)委员会称，法国14支俱乐部球队将为约120名球员缴纳4400万欧元的税款，占未来两年法国富人税收4.4亿欧元的10%，而法甲和法乙2011-2012赛季累计亏损1.08亿欧元(约合1.46亿美元)，在这种情况下，再征收这一新税种确实“不公平”。

为了支付高额的税款，中小俱乐部有两种选择：扩大赤字或“卖球星”。第一种解决方式会迫使俱乐部重新向银行借债。圣艾蒂安俱乐部主席伯纳德·卡亚佐表示，“我们每个赛季的平均收入维持在50万欧元。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再多筹集100万欧元。所以，这样的情况迫使我们向银行借款，只为填补75%的富人税”。他们也无法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股东身上。“财政公平法案”实施之后，欧足联(UEFA)禁止股东填补其俱乐部的赤字。该原则是欧洲足球联盟建立的机制，其相关法规旨在改善欧洲竞赛的公平性，同时刺激在某些领域的长期财政投资，这其中包括青训计划的发展和升级体育设施等。无论如何，任何人都不想执行这个决定。法国广博集团M6管理委员会主席，同时也是波尔多足球俱乐部(Bordeaux)的股东Nicolas de Tavernost说，如果实行75%的富人税，他可能也面临出售股份的风险。目前，对俱乐部进行援助以支付税款的价格还不明确。

第二种方法就是“卖球星”，这似乎变成了众俱乐部主席唯一的选择，马赛足球俱乐部主席文森特表示，“我们可能不得不出售一些球员来支付高额的税款”。该俱乐部一年须缴纳的税款高达500万欧元，这大概是法国球星安德雷·皮埃尔·吉尼亚克一年的收入。另外，里昂足球俱乐部(Olympique Lyonnais)可能也会“放弃”一名球星——约安·古尔库夫，其一年收入约600万欧元。

3.1.2 优秀球员外流，联赛水平下滑

“高税率将带来极为严重的影响，我相信法甲联赛中会有多达150名球员选择离开，他们当然有理由选择税率较低的国家，而这个数字占据法甲联赛总人数的四分之一，一旦成为现实，这等于向法国的足球队播下死亡的种子。”提里耶认为，法甲的税率已经足够高，继续提高税率会沉重打击已经形势不妙的法甲，球队竞争力不足，收入又被高额税率肢解，有实力的球员必然会另觅高枝。

实际上法国的税率从2006年至2011年变化不大，从40%提高到41%，这个税率放眼欧洲不算高，低于意大利和英格兰的45%以及德国的47.5%，在以税率低著称的西班牙税率调整后，45%的税率也高于法甲。但如今75%这个数字足以导致大批有实力的球员离开法国，前往其他国家另谋生计。

此外，法国的高社会保障费同样让人难以承受，法甲的社保会随球员的收入呈正比增加，法国企业需要缴纳的医疗保险、福利费用等非薪资劳工成本，占到总成本的49%，比德国的28%几乎高一倍。现在奥朗德的想法付诸实施后，法甲必然雪上加霜，吸引不到大牌球星，门票、赞助商、电视转播分成收入必然不足以支撑俱乐部，这样的恶性循环，让法甲一路下滑，到如今被葡萄牙联赛超越，成为欧洲第6联赛。

3.2 巴黎圣日耳曼和摩纳哥

法国职业联盟的调查结果显示，20支甲级俱乐部中只有6家免交“富人税”，其中5家球会没有年薪过百万的球员，另外一家是不属于法国本土的摩纳哥。

3.2.1 雄厚财力让大巴黎无惧重税

图1 法甲各俱乐部需缴纳“富人税”的球员人数

如图1所示，卫冕冠军巴黎圣日耳曼全队共有21名百万富翁，球队将支出2000万欧元的富人税，而这还是打折优惠后的价格。因为按照最初的税法，巴黎需要支付的费用高达4000万，现在法国政府同意采用富人税封顶政策，即纳富人税的上限为年营业额的5%。

但有些大的俱乐部，比如大巴黎俱乐部并不会受到严重影响。2011年5月底卡塔尔投资局斥资5000万欧元,购买了巴黎圣日耳曼俱乐部70%的股份，2013年以1欧元的报价买下了GMP的最后1份业余股份，100%完成了对巴黎圣日耳曼的控股。2012年为了达到欧足联财政公平政策的要求，球队和卡塔尔旅游局签订了一份巨额赞助合同，每年获得1.5亿欧元的超高额赞助费，合约期长达4年；2013年在贝克汉姆签约巴黎两天后，这家法国豪门又与阿联酋航空公司签署了一份为期5年总价值1.25亿英镑的巨额赞助合同。在转会市场上，截止2013年夏天乌拉圭射手卡瓦尼以6400万欧元的标王价加盟大巴黎，卡塔尔投资局入主后的转会总投入超过3亿欧元。而据《队报》报道，巴黎圣日耳曼有意在2014年夏天求购巴塞罗那前锋梅西，为了得到阿根廷球星，他们甚至愿意报价2.5亿欧元的天价违约金，启动“小跳蚤”合约中的买断条款。

所以即使老板卡塔尔王储塔米姆·阿勒萨尼，会在未来两年内每年为大巴黎多交两千万欧元的税款，但是俱乐部主席纳赛(Nasser Al-Khelaifi)在这个议案第一次被提出的时候就申明称无论如何他们都付得起这笔钱。大巴黎每年都要为瑞典球星伊布拉西莫维奇(Zlatan Ibrahimovic)支付1400万欧元的税后净收入，新税法实施后要为他支付的工资、个人所得税以及各类社保开销将会达到惊人的9200万欧元。塔米姆·阿勒萨尼拥有超过600亿美元资产，再加上每年过亿的赞助收入，这完全是可以忽略的一笔费用。

3.2.2 “外资+免税”助摩纳哥崛起

2011年12月，在2013年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上排名第119位、总身价为91亿美元的俄罗斯亿万富翁德·雷博诺夫列夫(Dmitry Rybolovlev)正式收购了摩纳哥足球俱乐部66.67%的股份，成为其董事会的新任主席。雷博诺夫列夫成立的摩纳哥体育投资机构(MSI)承诺将在未来4年内至少为摩纳哥队投资1亿欧元，而事实上这支法甲升班马在2013年夏天的转会市场上的净投入位列欧洲第一，达到1.6亿欧元，即便这样仍然未达到俄罗斯老板本赛季给予球队的2.5亿欧元的转会资金预算。

摩纳哥的另一大优势在于免征个人所得税的特殊政策，早在1868年，当时的摩纳哥大公查尔斯三世就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取消“几乎所有直接税收”。依照75%的新税率，支付900万欧元的净工资需要巴黎圣日耳曼相应地掏出3600万欧元，但如果这名球员属于摩纳哥，则公国球队只需支付给他工资即可。

“富人税”出台之初，摩纳哥希望他们的“特殊身份”可以得到尊重，并对法国足球联盟提出法律诉讼。经过多方面的谈判，摩纳哥已与法国足球职业联盟达成协议，决定上缴5000万欧元的巨额“赞助费”来解决将影响其俱乐部今后发展的税收争议，并且达成协议，摩纳哥继续以“外国俱乐部”身份参加法甲联赛。他们发布声明说：“摩纳哥已经与法国足球联盟达成协议，俱乐部将继续参加法国足球联赛，但是俱乐部的总部依然保留在摩纳哥公国。我们将作为第一支支持新税法的球队，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向法国足球联盟支付5000万欧元。为联盟做出榜样，支持相关政策，保证所有股东的利益。”

4 分析与结论

其实法国历史上多次出现高于75%的 “封顶税率”，比如1967年是81%，特别是在20世纪80年代，左翼社会党领导人密特朗当选法国总统之后，首开富人加税的先河，一方面导致了大量富人外逃，另一方面受到中产阶级和穷人的热烈欢迎，也没有遭到足球俱乐部的反对。那么为什么这次奥朗德增加“富人税”遇到了足球俱乐部，特别是中小俱乐部的强烈反对呢？

首先，本次税改针对的是企业。法国足球俱乐部的营业额是不算买卖球员的收入的。11-12赛季，法甲、法乙两级联赛的营业额为1349百万欧元(卖球票球衣等)，亏损333百万欧元，主要因为球员工资太高，卖出球员只盈利199百万欧元，无法填补支出。这个赛季若按以前的税法已经亏损108百万欧元，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就运营不佳或者法国的税制本来就不利于足球俱乐部的发展。现在新法案进一步加重了税收，而且球员的税负还由俱乐部承担。

其次，新税法规定每个企业缴纳此类税款总额不高于其营业额的5%，也就是说如果“富人税”大于公司营业额的5%，则公司“只交”5%营业额。工资总额高的大俱乐部受的损失其实是比较少的，像大巴黎这样的俱乐部，也就交2000万欧元的税，真正受到影响的正是营业额不多的中小俱乐部。 这些球队是联赛的中坚力量，对于联赛和欧战都有很高的期望，每个赛季的预算都接近俱乐部的极限，现在新税制将大大增加他们的预算。比如里昂为了提高球队收入，开始兴建新球场，已经让俱乐部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如今要交富人税，只能让他们继续变卖球队的高薪球员。

中坚力量变弱，将会使巴黎和摩纳哥对联赛的垄断更加明显。本赛季法甲，大巴黎和摩纳哥占据积分榜前两位，而“富人税”只会使法甲的其他俱乐部更加难以立足。摩纳哥和巴黎圣日耳曼则会继续成为有夺冠潜力的球队，其他俱乐部只能默默地继续挣扎。

[1] 郭晓明．法足球被钱卡喉：电台弃播世界杯 俱乐部要付富人税[N]．楚天金报，2014-01-01(5).

[2] 王晓薇．法国“富人税”冲击波 [N].华夏时报, 2013-11-06(4).

[3] 柳宝来.富人税一出，中游球队倒霉了[N].潇湘晨报,2013-11-02(3).

[4] 雷墨．法国“特别富人税”的思考[J]．南风窗，2013(24)：14-15．

[5] 苏盼文．有钱能使鬼推磨 摩纳哥为留法甲率先缴富人税[N]．环球时报，2014-01-26(3)．

[6] 赵志芳．法国“争议”富人税[N]．中国经济时报，2014-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