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跃进时期的思想改造——以《中国青年》为例

2014-08-08 20:44夏天
艺术科技 2014年5期
关键词:中国青年大跃进文章

摘 要:思想改造是中国现代进程中的题中之意,而大跃进作为失败的乌托邦实践,更深刻体现了思想改造内在的困境。重新阅读当时的《中国青年》杂志,可以让我们深刻地理解六十年代历史以及中国革命的复杂与困境。《中国青年》杂志的相关讨论分为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显示出内在逻辑的一环,这一环环最终造成了乌托邦设想的崩溃。 关键词:《中国青年》杂志;思想改造;大跃进;中国革命;60年代本文选取1958~1959年左右“大跃进”时期的《中国青年》中相关的文章、组织讨论为对象,试图展示作为问题的“思想改造”的可能性与不可能。“大跃进”时期的中国进入到了某种“乌托邦”时刻,这一时刻随着经济的“飞跃”产生了思想上“跃进”的某种可能性;同时这种可能性由于内在的、外在的诸多原因,时刻面临着解体的可能。“大跃进”将“思想改造”的内在的紧张感推到了极为尖锐的地步,从中我们可以一窥中中国革命的文化政治的内在悖论,进而思考作为整体性的“20世纪中国革命”。 在大跃进之前,《中国青年》上关于思想改造的讨论集中在“又红又专”的命题上面,基本关注点在于红与专的关系的讨论上,所强调的是不能将两者对立起。而在“又红又专”讨论中,非常强调这个过程的长期性与艰巨性,如1957年23期在《中国青年》上刊登了安子文①的文章《千锤百炼,改造自己》,从文章的标题就能看出,对于思想改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而是非常困难的长期的过程,所以必须“千”锤“百”炼,文章中也提到了青年思想问题的根源,作者追述了三方面的影响:家庭、学校、和社会,在新与旧的认知框架中,展示了旧的顽固性,并且追溯了历史的延续性,指出这三点都不是一下能够改变的,所以青年也难免受到影响,同时从文章的第二部分的黑体字这里作者更加突出强调了青年知识分子接受改造“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斗争过程”。 在1958年第3期的中国青年上,方勤的文章《又红又专,全面不偏》继续谈到了这个问题,文章中也有类似的表述“资产阶级思想对青年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能铲除尽净的,思想改造是一个长期的工作,我们今后还必须继续大力批判‘先专后红的思想,继续肃清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对青年的影响,这是丝毫不容放松的。”在这里作者所用的“资产阶级思想”的用法,也是当代中国文化政治的一个表征,因为在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之后,在中国这片大陆上已经不存在资产阶级了,但是资产阶级的思想还存在着,并且还是拥有着强大的号召力,所以在思想上的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里同样是强调了对改造的长期性的认识,甚至在文章末尾还有着对安文的呼应与重复。但是与此同时,文章虽然一直在强调又红又专,又红又专在逻辑上是对立统一的,但是在论述中,红总是处在优先的地位,也就是说“正确的政治方向,有为人民服务的社会主义觉悟”始终是在论述的重心。同时期的一些文章也具有相似的逻辑,包括梁思成的《“红”“专”还有先后的问题吗?》(1957年23期)宋庆龄的《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社会主义接班人》(1958年1期)等等,都是将觉悟,政治方向放在论述的重心。 而在此时,《中国青年》也想别的刊物一样,开始正式宣传大跃进,在同一期中,同时也刊发了《掌握技术,推动生产大跃进》的,署名志军的文章,其中默认的前提是社会主义改造已经初步成功,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技术上推进大跃进。迈斯纳在《毛泽东的中国及其后》中,认为泽东与党并非始终观点一致,两者存在着更为深刻的分歧。在“党”这边看来,应该延续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方案,从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物质刺激的方面来促进生产;而在毛看来并不是这样,在制定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之后,毛已经看到中国有日益官僚化的危险,所以他认为物质刺激只可能不断加大中国的贫富差距,所以应该以运动和精神刺激的方式来提高生产。这两者的矛盾在当代中国一直存在。 《中国青年》杂志从1958年下半年开始基本都是从正面宣传“大跃进”。但是1958年初的一组讨论可以让我们一窥“大跃进”的内在困境,这组讨论叫做“我能不能跃进”是从第5期开始组织,经过第6期、第7期、第8期结束。结束以后还有一些回音,包括有读者就身体健康的问题继续给编辑部写信,之前写信表达自己焦虑的读者也写回信,回应别人对他们的帮助。 在1958年第5期中,号召对我能不能跃进进行讨论,编者在编者按中写到“我们希望:通过这个讨论,使得正在前进的青年更加大步前进,使后进青年迎头赶上,从此做到思想、工作、学习、生活方面的全面跃进”。第一封信是江苏林波写来的,他主要顾虑在于三点,第一在于怀疑“是否又是一阵风,不久之后就会烟消云散”。其中暗含着普通人对新中国运动模式的一种看法。中共高层的政策在不断地变动,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无法很容易地摸清高层政治以及路线斗争的各种倾向问题,也很难让他们认清政策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一阵风对他们来说,容易造成对运动的疲惫态度,80年代的许多文学作品都涉及对不断运动的批评。其次是对各个领域全面跃进的怀疑,他对这个立足点在于,“机关工作、思想教育工作、文艺工作,就不太好跃进”这一点上涉及的是不同的领域,不能用一种标准来统摄全部,这就涉及普遍和特殊的关系。②最后涉及一个问题是,跃进也要“因人而异”。他注意到的问题在于,林波也认同整个跃进的局势,但是每个个体加入到大跃进的总体的路线时,能不能有不同的路线、不同的方式?在认同社会主义这个大叙事的前提下,每个小叙事加入进去的方法和程度必须是一样的么?林波是对这个表示了怀疑。他的问题比较具有代表性,并且可以说是有一定的指向性,就是针对完全排外的普遍性对具体的人的状况的某种程度上的压抑。 第二个昆明丁浩茹的来信,她主要的问题在于自己过去的思想包袱,这些思想包袱阻碍了她很好的汇入大跃进的洪流中。她主要提到的问题在于别人对她的批评让他有“人情冷暖”的感觉,这涉及了人的自然情感的问题,也包括身体不好以及家庭的客观条件的限制的问题。于是思想改造必然要面对的就是如何面对“自然”的问题,思想改造要改造自然是题中之意,但是又如何面对人的自然性的一面呢? 同样的还有在1958年第6期上的李少荣的信,他认为自己本来想跃进,但是由于活动的时间太多了,导致了他很难兼顾又红又专,自己身体情况也变糟糕了,甚至有了神经衰弱。这又怎么办呢。在1958年7月林妤的《疾病是跃进的绊脚石》当中,更加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身体的焦虑。更进一步来说,对于疾病来说,到底算是自然还是非自然?疾病是必然性的还是偶然性的?社会主义如何面对这种“(非)自然”? 综合这四封读者来信,可以看出,“大跃进”或者说这时的思想改造普遍遭遇的困境在于如何处理特殊性、如何在入理的同时能够入情、如何面对“自然”的情感身体等问题。这些问题如果在之前的“长期性”的讨论中,是比较容易讨论的,但是当大跃进面对时间的焦虑,几乎要进入一种弥赛亚时间的之后,这样的焦虑就成了致命的问题了。大跃进开启了乌托邦的瞬间并且回应了早期中国现代思想中的某些问题、[1]塑造了某种乌托邦主体的形式的可能,[2]但同时也让其悖论性质更为凸显。 那么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呢?在1958年第6期登出了吴伯箫的文章《思想改造也应当跃进》,这篇文章涉及了之后对这些问题回应的一些基本的方式与态度。吴伯箫的预设是思想要跟上形势的发展,也就是说思想状况应该与当前的国家的经济、政策所匹配,所以在吴看来,大跃进的形式之下,“现在的要求的不只是进的问题,而应当是跃进。只是一般的进已经不够了,非跃进不可;不跃进,就显得落后。”这就是吴的理论的基本逻辑,因此,就必须在思想上进行跃进,以匹配于相应的政策状况。同时这种跃进同时还要“走在时间和潮流的前面”,也暗含了后来大跃进中的用思想和意志反过来走在现实状况之前,并且促进它发展的逻辑。 因此,在之后的讨论中,对那些表达自己跃进困难的反驳观点一个方式便是举出自己行业的例子来表明,他们的思想认知还是不够深入的,还是没看清问题的;另一个方式便是在理论的层面上来批评他们,并且大多最后诉诸意志。在1958年第6期批评林波的文章《强调“稳进”是暮气的表现》中,作者赵征写到“跃进是革命者应有的气魄,而革命者的跃进是不能以水平、地位高低来决定的,而是由客观条件和每个人的革命积极性来决定的。” 在1958年第7期的伯力所写的《个人应该怎样订跃进规划》中,基本上表现了某一种代表官方的回应态度,要求将个人的跃进与国家的跃进相结合起来,并且非常强调对人进行改造。其中最鲜明的一点是要求扫除在思想上的障碍,在思想上来一个大跃进。这也正好与之前吴伯箫的文章对应。并且认为思想上的跃进更为重要“制定个人跃进的规则,先决条件是扫除思想上的障碍,首先在思想上来个大跃进。否则,思想上的障碍重重,认识不一致,你要促进,他要促退;或者形式上大家都好像在热火朝天达到跃进的目的,但思想问题没解决,方向不一致,这不但不能达到跃进的目的,而且还会抵消力量,造成‘内耗,结果规划做不出来,做出来了也不会是一个跃进的计划,这就没有实际意义了。”并且以个人制定跃进规划的方式,试图将国家的政策具体将每个个体绑定起来,同时每个人通过规划进行自我的检测与确证。这样的规划方式常常以非常数目字管理的方式体现在每个人的规划之中,同一期的汪菊华的《我的个人跃进规划》中,就非常明晰地体现了这一点。在这里又产生出一对矛盾,即是毛主义所强调的发挥每个个人的主观能动性,被化为了每个人对自己施行了自我的监管。 这个在思想上跃进的逻辑启动之后,更转化为对意志的强调之中,这在关于生病的人如何跃进的几个回应文章有关。对于林妤的几个回复,一般都是首先拿自己作为例子来举,强调认识和意志可以去克服病痛,之后才是看待病,在这种回应中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似于意志可以克服身体上病痛的回应模式。 1959年,关于“如何克服困难”的讨论又出现了,是对之前问题的延续,起源是1959年第4期鲁行的来信,他在信中直接揭示出了之前所提到的问题“在叫别人鼓起干劲,你们是否了解下面的实际困难?”直接解释了对普遍性的焦虑。之后的读者来信中,其他各个行业的人都在诉说自己的困难。例如,1959年第5期上,在设计设计院工作的刘柔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要我独立设计出东西来,简直像上青天那么难”。他的来信中涉及的问题在于,在大跃进中,号召所有人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但是所谓的创造性,真的能够就此被激发出来吗?大跃进所要求的主观能动性能解决一切么?刘柔进而指出“我国现在还是一穷二白,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困难本来就够多了,如果强调经常大跃进,事事大跃进,势必会造成更多更大的困难,结果反而会挫伤大家前进的锐气”。在金融行业工作的李青松的《有些困难》所指出的问题是,大跃进很难克服科学概率上的误差。这也是一个问题,在超克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过程中,是否能避免必然性的概率上的错误? 注释:①时任组织部部长。 ②阿尔都塞的“多元决定论”就涉及这个问题,他认为,社会发展的各个领域之间,并非完全平衡的,经济、社会、政治、文化之间存在着发展快慢的问题,不过归根到底是经济的决定。“归根到底”的意思在,经济领域和其他领域的关系也并非那么直接透明。阿尔都塞.矛盾论与多元决定论[M].收于《保卫马克思》,今村仁司《阿尔都塞:认识论的断裂》。参考文献:[1] 王璞.“人国”与“人民共和国”[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1:194205.[2] 朱羽.社会主义与自然[D].作者简介:夏天,男,上海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方向:八十年代文学与思想。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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