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
从“极端人类中心主义”到“生态人类中心主义”*
——新中国毛泽东时期的生态文明理路
□胡建
新中国在毛泽东时期的生态思想经历了一个由“极端人类中心主义”过渡至“生态人类中心主义”的心路。作为“极端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映,毛泽东在“大跃进”前后的生态意识是“向自然开战”──人作为绝对主体而征服自然、造福自身──的思想。它具体表现为:在本体论意义上,单向度的“人多力量大”之发展生产力的构思;在认识论意义上,单向度的“积极平衡”之发展经济的思路;在价值论意义上,单向度的人类利益视角之“改天换地”精神。这种生态意识指导下的实践对新中国造成了严重的生态问题。这促使毛泽东经过实践检验而扬弃“极端人类中心主义”,改择马克思的“生态人类中心主义”。这具体反映在毛泽东的思维上:在本体论意义上,中国应该确立人口规模与“生产的自然条件”相协调的生产力发展模式;在认识论意义上,认知与实践要做到“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的统一;在价值观意义上,改造自然的活动应做到人的价值与自然价值的双赢。毛泽东时期的生态文明思想作为新中国生态文明思想的源头,为以后的生态文明思想发展提供了理论与实践前提。
极端人类中心主义 生态人类中心主义 生产的自然条件
自从生态危机成为困扰全人类的时代性难题以来,对生态文明的研究也成为世界性的显学,中国也不例外。新中国的生态文明理路,历经了毛泽东时期、邓小平时期、江泽民时期、胡锦涛时期、习近平时期的演进轨迹。此处的“时期”,不是在中国历史转折的意义上说的,只是在区分中国共产党不同领导集体的时间意义上被界定的。本文欲探讨新中国生态文明理论的源头——毛泽东时期的生态文明理路。
在毛泽东领导新中国的早期,由于国家面临治疗战争创伤,实现由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型的现代化任务,因此,改造自然以发展生产力成为不容置疑的历史任务;而且,由于当时工业化程度不高,尚未导致生态问题凸显;这决定了国人的生态意识局限于:从传统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原理出发,探讨地理环境与生产力发展的关系。传统的生产力理论认为:生产力发展与历史进步的本质是一个地理环境的价值不断被人发现和利用的过程。一个社会未经人力改变的地理事实,只是一种生产潜能;例如,河流的分布制约着灌溉和运输的能力,农业产量依赖于土壤的性质,某些形式的牲畜耕作不适应山地,人类生产不得不利用着自然的给予,等等。然而,同一条河流,过去只是饮用,后来用来灌溉和养殖,现在却用来航行与发电,环境的用途又在不断地被发现、被扩大。自然的发展在历史中保持着连续性,每一代人所得到的自然环境都是前一代人遗留下来的,又被他们当作基础来为新生产服务,这一事实形成人们的历史联系。它说明,自然不在社会之外存在,而社会制度的主要特征是由人类改造自然的方式来解释的,这就是所谓“生产方式”标志;但生产能力尽管在社会生产关系中发展,其特点又是自然的。
新中国初期的这种发展生产力思路,具有不可避免的历史局限性,这正如生态社会主义学者奥康纳所指出的:它只看到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第一重矛盾”,而没有注意“生产力与生产的自然条件”之“第二重矛盾”。所谓“生产的自然条件”,实质上是指那种适合“社会生产力”形成的“自然生产力”。马克思指出:“种种商品体,是自然物质和劳动这两种要素的结合。如果把上衣、麻布等等包含的各种不同的有用劳动的总和除外,总还剩有一种不借人力而天然存在的物质基质。人在生产中只能像自然本身那样发挥作用,就是说,只能改变物质的形态。不仅如此,他在这种改变形态的劳动中还要经常依靠自然力的帮助。因此,劳动并不是它所生产的使用价值即物质财富的唯一源泉。正像威廉·配第所说,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20页。这里所说的“天然存在的物质基质”与“自然力”实际上就是指“生产的自然条件”。新中国初期的发展生产力思路只注重人在生产力中的主体地位和人们组成的生产关系,却赋予“生产的自然条件”概念以依附生产主体与生产关系的地位,从而导致“生产的自然条件”概念丧失了自身价值,这必然导致“极端人类中心主义”的缺失。
所谓“极端人类中心主义”,指称将人类视为自然界的主宰而赋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性,却把自然界视为僵死的、无生命的存在,成为人类任意支配与索取的对象的学说。这种驻足于人与自然绝对对立的二元论思维,必然会使人类与自然关系失衡而导致生态危机。毛泽东在“大跃进”前后的经济思想就落入了这一思维陷阱。这具体表现为他号召全国人民:“进行一场新的战争,向自然界开战”②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8l9页。——要求国人作为绝对主体而征服自然、造福自身。
从主观逻辑看,“向自然开战”的思想与毛泽东坚执一生的世界观是分不开的。毛泽东早在青年时期就认为:“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而不徒在显现之迹。动其心者,当具有大本大源。……夫本源者,宇宙之真理。天下之生民,各为宇宙之一体,即宇宙之真理,各具人人之心中,虽有偏全之不同,而总有几分之存在。今吾以大本大源为号召,天下之心岂有不动者乎?”③《毛泽东早期文稿》,长沙:湖南出版社,1990年版,第85页。由此可见,在青年毛泽东的眼底,整个现象世界背后,存在着一个终极本源,它代表着“宇宙之真理”;这个“真理”乃凌驾万物并潜藏于人心(能为人们普遍接受)的精神本体,因而它是冥冥中控引宇宙、社会、人生千汇万状的“大本大源”;世间的一切事物成败皆取决于它;人只要抓住了“大本大源”并据此发动“天下之心”去实践,就会无往而不胜。这种“大本大源”在毛泽东成为社会主义者之后,洗去其唯心论的成分而被界说为“对立统一规律”:“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认为,对立统一规律是宇宙的根本规律。这个规律,不论在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们的思想中,都是普遍存在的。矛盾着的对立面又统一,又斗争,由此推动事物的运动和变化。……对于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说来,对立的统一是有条件的、暂时的、过渡的,因而是相对的,对立的斗争则是绝对的。”④《毛泽东文集》(第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13页。这就是说,“对立统一规律”的本质乃“矛盾斗争推动事物进步的规律”。依据这种视角,毛泽东认为,在新中国建立之后,随着敌我矛盾的基本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而只要抓住这一矛盾(大本大源),战胜自然,就能导引新中国走向富强进步。
而从客观境遇看,“向自然开战”的思想代表了中华民族自近代以来追求富强的梦想。任何思维模式和知识结构都面对其置身的历史性和时代性,不同的实践需求反映为对应的理论回答。中国自鸦片战争以降,在国际上始终处于“落后就要挨打”的百年耻辱史中,而在艰难竭蹶的条件下,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抗争“三座大山”并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同时,新中国所要解决的迫切问题又是因经济积弱而导致的民族与人民的双重存亡问题。于是,中国民众延伸革命史的抗争与获胜的历史逻辑认为,只要在共产党领导下,通过与自然的抗争,中华民族一定能赢得民富国强的胜利。这就奠定了人民接受“向自然开战”的社会存在基础。
再从思想资源看,毛泽东“向自然开战”的实践理性,有其“人定胜天”的理论理性的支持。事实上,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价值是与“人定胜天”相反的“天意决定人事”的“天人合一”义理。但在毛泽东看来,那不过是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农业文明中,人们不得不像其他动物那样敬畏天命、顺从自然的思想反映。于是,毛泽东按照工业文明时期人类征服自然、造福自身的普遍性思趣,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支流──“人定胜天”的命题。这正如西方学者朱迪恩·夏皮罗在其著作《毛泽东对自然的战争》中所言:“毛泽东声称的‘人定胜天’,这个被许多中国人提到的词语,成为毛泽东对自然界态度的中心。”①Judith.Shapiro,Mao’s War against Nature:Politics and Environment in Revolutionary China,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P.67.在中国历史上,“人定胜天”学理的集大成者是战国末期的荀子。他认为,“天与人”是“二分”并处于矛盾中的。“天”指称外在于人类的自然,它没有意识,不能先验地决定“人事”;因此,人类应该在思想上“明于天人之分”,并在矛盾斗争中“制天命而用之”;即“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天论》)唐代刘禹锡是荀子思想的著名继承者。他说:“天,有形之大者也;人,动物之尤者也。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也。故余曰:天人交相胜耳。”(《天论》)这也是说,天与人是“二分”并各有其“能”的,双方处于“交相胜”的矛盾关系之中,据此,人类必须通过与“天”的斗争,才能成为制胜的一方。时至近代,“人定胜天”的经典表述莫过于谭嗣同的“心力说”。谭氏所谓的“心力”,本质上是融传统文化(包括儒学、道学、佛学、墨学)精华与西方现代意义为一体,由多种现代性价值综合而成的精神力量。在客观性方面,“心力”乃宇宙的本源——“以太”的精神性实体;即“遍法界,虚空界,众生界,有至大至精微,无所不胶粘,不贯洽,不 络,而充满之一物焉。目不得而色,耳不得而声,口鼻不得而臭味,无以名之,名之曰‘以太’。其显于用也,孔谓之‘仁’,谓之‘元’,谓之‘性’;墨谓之‘兼爱’;佛谓之‘性海’,谓之‘慈悲’;耶谓之‘灵魂’,谓之‘爱人如己’,‘视敌如友’;格致家谓之‘爱力’、‘吸力’;咸是物也。法界由是生,虚空由是立,众生由是出。”由于“以太”是赋有精神或自由意志的实体,所以又称为“心力”;即“‘以太’也,粗浅之具也,借其名以质‘心力’。”②《谭嗣同全集》,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06、460、286页。在主观性方面,“心力”乃宇宙精神所赋予个人的自由意志之驱动能力,“人所以灵者,以心也。人力或做不到,心当无有做不到者……心之力量虽天地不能比拟,虽天地之大可以由心成之毁之,改造之,无不如意。”③《谭嗣同全集》,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06、460、286页。据此,人只要坚执“世间只有心生灭”④《谭嗣同全集》,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06、460、286页。的心态去改造对象,在代表宇宙意志的“心力”面前,一切阻遏人类进步的自然“网罗”与社会“网罗”都会被冲决。由此可见,谭嗣同的“心力”与毛泽东的“大本大源”有异曲同工之妙。毛泽东作为谭嗣同的湖南同乡,通过将后者的“心力”还原为现实的“人力”,认定在“天人对立”的战争中,人类只要抓住“向自然开战”这一主要矛盾(大本大源),胜利必然属于人类。据此,他甚至说出了那句妇孺皆知的名言:“在世间的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创造出来。”⑤《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512、1511页。
平心而言,毛泽东作为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家,其思维含有许多万古恒新的生态文明慧识;但遗憾的是,这些远见卓识在“大跃进”时期并未得到贯彻;他的不顾客观条件而急于求成的思路,造成了在总体上占统治地位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这具体表现为:
首先,在本体论意义上,单向度的“人多力量大”之发展生产力的构思。“人多力量大”本是历史上“人民战争”的成功经验,被毛泽东移用来“向自然开战”;而其社会存在基础是:由于一穷二白的经济技术现状,使得中国只能采用某种“人海战术”式的粗放发展方式,以达到“质量不高数量补”的效果。毛泽东说:“中国人口众多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再增加多少倍人口也完全有办法,这办法就是生产。”⑥《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512、1511页。这种逻辑的底据在于传统的生产力理论。它认为,人乃生产力中的唯一能动因素,而自然只是被动因素;因此,人的因素越多,对自然的利用就越充分,从而生产力发展的内驱力也就越强;似乎人的生产与生活可以不受自然制约。毛泽东据此批判人口学者马寅初的“新人口论”,认为它乃西方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在中国的翻版。事实上,马寅初的“新人口论”正确地反映了生态文明意义上的“人口与自然的关系”。“新人口论”的逻辑起点是厘清人口与环境资源的平衡关系,它借助剖析人口的生存基础,把环境承载能力设定为人口理论必须遵循的前提。“新人口论”还围绕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的互动,揭示人口增长过快会阻碍生产力发展的必然性:其一,人口相对生产资料造成过剩,而不能与生产资料相结合的人口就形不成现实生产力,相反,因人口过剩而导致的失业却会影响生产力发展。其二,人口过多会牵制科技演进。其三,生产力发展需要生产率、剩余率、资金积累能力这三大因素的提升,而过多的人口不仅不能创造财富却会拖累生产率的提升;过多的人口也会抑制剩余率和资金积累的提高,因而它在本根上与生产力扩延是背道而驰的。马寅初据此提出了“限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质量”的远见卓识,要求实行对少生的父母奖励,对多生者抽税的调节政策,把中国人口数量稳定在6亿,借此消除潜在的生态危机。毛泽东全盘否定马寅初的“新人口论”,致使中国人口控制滞后10年,其后,尽管中国实行严厉控制政策,人口数量还是翻倍并持续扩大,对生态、资源、环境造成了空前压力,它甚至影响到我国当下对社会保障、老龄化等一系列问题的解决。
由此可见,毛泽东的人口见解由于过度夸大人的因素而陷入了本体论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本体论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认为:由于人类是地球进化的最高产物,赋有其他自然存在物所不具有的自觉理性与能动实践性,因而人类自在地是一种目的;而这体现在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上,人类在本体或实体的层次上与自然处于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即人是自然界的主人。
其次,在认识论意义上,单向度的“积极平衡”之发展经济的思路。毛泽东在本体论上过于夸大人的因素,必然延伸至在认识论上过于夸大人的积极性与创造性。这具体体现为他的“积极平衡”之发展经济的思路。毛泽东认为:在国民经济的发展中,“不平衡是普遍的客观规律。从不平衡到平衡,又从平衡到不平衡,循环不已,永远如此,但是每一循环都进到高的一级。不平衡是经常的,绝对的;平衡是暂时的,相对的。”①《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七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年版,第54页。据此,他将刘少奇、周恩来、陈云等人“反冒进”(反对不顾现实条件地一味加快生产力发展)的“综合平衡”的计划原则定性为“消极平衡”。所谓“综合平衡”的计划原则,是指在短缺经济的条件下,按“短线” (即供不应求的产品或生产要素)进行平衡;使国民经济计划在人力、物力、财力上不留缺口,并把人力、物力、财力分解为财政、信贷、外汇、物资、劳动力五个方面进行平衡。由于中国当时的“短线”是资金和物资,“长线”是劳动力资源,因此顺理成章,“综合平衡”的重点是资金和物资。毛泽东认为,“综合平衡”的缺失源于没有看到人的能动因素,因此必须用“积极平衡”的计划原则取而代之。所谓“积极平衡”的计划原则,指称在短缺经济的条件下,按“长线” (即供过于求的产品或生产要素)进行平衡,这就需要不断地提高落后的计划定额,使它趋向于先进的指标。由于中国经济的“长线”是劳动力资源,因此只须依靠人民的劳动积极性和创造性,就能弥补资金和物资的“短线”缺口。据此,毛泽东自1957年9月以来一再指出:“反冒进是泄了6亿人民的气,打击了干部和群众的积极性”②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643、640页。;“反冒进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冒进则是‘轰轰烈烈、高高兴兴’,‘不尽长江滚滚来’。”③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643、640页。而在毛泽东“积极平衡”的计划原则的导引下,中国人在“大跃进”过程中形成对“主客体”关系及其功能的双重误判:一方面,国人对主体的“积极作用”过于推崇,生发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的盲思,由此引发出不顾客观条件而任意蛮干。另一方面,国人对客体单纯工具意义的理解,使人们误以为自然是可以任意安排、索取的对象,直至达到了“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的迷信;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帮”为宣传“到处莺歌燕舞”而否定生态问题的存在,给环境污染治理工作扣上了“资产阶级环境理论”的帽子,从而全面否定环保工作的必要性,引发了生态环境日趋恶化的局面。
由此可见,毛泽东的“积极平衡”思想由于过度夸大人的积极性与创造性而陷入了认识论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认识论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认为:本体论上的“人是地球的中心”意味着,赋有理性与实践能力的人类顺理成章地成为认知并改造自然的主体,反之,大自然因为没有意识,故不能不成为人类任意摆布的驯服客体;由于主体的实践与认识总是以人类固有的内在尺度 (超过物种尺度以上的人的价值尺度)来展开的──人类总是以其特有的需求、目的和方式来认识并改造自然客体的,因此,人类的主体地位不可动摇;而随着人的主体性与本质力量的与日俱增,人类对自然界的支配也将永无止境。
最后,在价值论意义上,单向度的人类利益视角之“改天换地”精神。毛泽东在认识论上过于夸大人的积极性与创造性,必然发展为价值论上过于夸大人的价值。毛泽东凭借“积极平衡”的思趣,提出了“赶超英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目标;并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倡导“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改天换地”精神。但由于这种精神专注于造福人民的主观愿望而轻忽“生产的自然条件”,因此在农业上,全国以增加粮食产量为由,出现了毁林开荒、围湖造田、破坏草原等情况。工业上,毛泽东提出了“大炼纲铁”的错误主张。他在1958年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无条件地将1957年计划的535万吨钢产量翻番至1070万吨,并要求全国上下一切部门都要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停车让路”。由此引发全民性的炼钢运动。各地为了炼钢而伐木为薪,浪费了大量的森林资源。但实际上,生产出来的钢有300多万吨是土钢,基本上不能使用,合格的钢产量不足800万吨,还不到原计划的3/4。毛泽东后来的纠偏层次仅达到:“怎么搞工业,比如炼铁、炼钢,过去就不大知道。这是科学技术,是向地球开战。”①《毛泽东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2页。于是提倡运用科技来发展工业,加强对自然界开战的力量。由此可见,他并没有像马克思那样,意识到生态环境、自然资源作为“生产的自然条件”在质底上制约着生产力的演进,如果科技不与“生产的自然条件”相结合只会对生产力发展起反作用。事实也是如此,不与“生产的自然条件”相结合的科技运用并未转化成巨大的物质力量,相反,大炼钢铁使森林资源损失甚巨,围湖造田使湿地面积急速萎缩,任意开荒造成水土流失与荒漠化等,这些都留下了巨大的生态后遗症。
由此可见,毛泽东所倡导的“改天换地”精神,由于只看重人的利益而轻忽“生产的自然条件”,因而了陷入价值论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论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认为:由于认识论的主体是自我决定的自由存在物,因此,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生存与发展需求——一切皆以人类的利益为出发点和归宿;于是,只有人才具有内在价值──人是所有价值的源泉,而非人类存在物的价值是人的内在情感的主观投射,没有人的在场,它们只是一片“价值空场”;依据这种视角,自然只具有相对于人的工具价值,其功能只在于满足人的需要与利益。
应该公正地指出,毛泽东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并非一无是处。任何文明都有其自然基础;都蕴含着与自然界交往的价值观念、知识体系、制度安排和生产生活实践,这决定了每种文明发展都会遭遇一定形式的生态环境问题。例如,原始的采集渔猎文明,会碰上劳动对象衰减的问题;农业文明会遇见地力下降和与耕地不足的问题;工业文明会遭遇资源匮乏和生态失衡问题。依据这种视角,“极端人类中心主义”作为工业文明的生态意识,较之农业文明时期,人类面对生态环境问题而一筹莫展的“天人合一”境遇,仍不失为一种进步。事实上,由于人类利益与自然环境之间存在一定条件下的亲和性,因此,一切从人类出发“极端人类中心主义”也会带来某些积极的成果。例如,毛泽东从人民利益出发的“根治水患”思想。中国有史以来水患频发,历代都把治理水患当成国家建设中的大事,这也一直是广大人民的迫切愿望。“大跃进”前后,毛泽东结合不同流域的治理情况,先后提出了“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一定要根治海河”、“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等分流域综合治理的思想。在毛泽东的亲自主持下,新中国的水利事业取得了长足进步:治理淮河、黄河、荆江等水域的大型水利工程相继开工;三门峡水利枢纽、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先后展开。这一系列水利工程的建设为抵御洪涝灾害,促进工农业发展发挥了巨大作用。再比如,毛泽东从人民利益出发的“爱国卫生运动”思想。新中国成立初期,为消除旧中国卫生状况低下和传染病严重流行的后遗症,毛泽东于1952年号召,动员起来,讲究卫生,减少疾病,提高健康水平。②《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十一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165页。全中国据此兴起了几十年的“爱国卫生运动”。通过这场运动,堆积了几十年的垃圾得以清除,臭水塘、污水沟和洼地得到填平,并制定了清洁卫生制度,这对增强人民体质、预防疾病,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起到了积极作用。然而在总体上,相对于生态文明而言,“极端人类中心主义”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毕竟是低级的,而与之相对应的工业文明的生产方式不能不是以对自然的征服和盘剥为前提;由此必然造成自然资源日益贫乏,生态系统日益失衡,生态健康日益恶化的困境,这严重地威胁着中国人民的生存与发展环境。
随着“大跃进”运动的失败,“极端人类中心主义”的病象也暴露无遗,这促使毛泽东扬弃“极端人类中心主义”而转向马克思的“生态人类中心主义”。从质底看,这种“转向”的根据乃人类利益的实现模式之转变。人与动物的“利益”实现模式是完全不同的。动物之“利益”(姑且称为“利益”)是纯自然的,即动物在长期的自然进化中与其对象构成的固定的、本能的、封闭的关系。尽管依据达尔文的进化论,动物通过进化也能打破这一关系,但这需要经过漫长的演变过程。因此,动物的“利益”实现模式仅仅是程序化了的生态关系,是自然界给定的产物。而人类利益由自然性与社会性双重构成,人与其对象的关系是人以开放的、自主的、创造性方式来改造对象,从而使之不断发生改变而更好地适应人的需要的关系,即人不断地把自己的需要、愿望、计划、目的等主体规定性(即人在长期生存实践中所建立起来的生存期待)客体化到对象当中。所以说,人的利益满足,既是人生存需求的满足,也是人所建构起来的社会人化需求。这样,当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社会关系所构成的人化状态不利于人的生存与发展时,人就会主动地转变自身的利益实现模式。依据这种视角,“大跃进”之实践后果已对中国人的生存家园构成了严重威胁:人口的爆炸式增长使得自然资源不堪重负;国人的盲目实践造成生态失衡;单向度的人之利益导向严重破坏了“生产的自然条件”。这必然促使中国人扬弃“极端人类中心主义”的利益实现模式而选择新的利益实现模式。
那么,中国人应选择怎么样的新型利益实现模式呢?毛泽东作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而清醒地认识到:当代绿色运动的主流价值──强调人以客体身份完全服从自然主体的“生态中心主义”,是不可取的。因为根据马克思的生态文明思想,任何价值都是人类借助实践而自我建构的意义范畴,因此,决不存在脱离人类并高于人类的自然整体价值;人对自然的主体地位是人借助实践而自我建构的必然结果,是人的“自我”观念和自我意识赖以确立的绝对前提;离开了这一自我中心化结构,人的“我向性”就无法成立,从而人的自我意识的反省也就不可能;在这个意义上,人的自我中心化乃是人的“为我关系”得以建立的逻辑底据;只要人类仍然是以“人”的方式存在,就不可能消解人的自我中心化。事实上,即使“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伦理观也无法否定“人类中心主义”。因为所谓伦理,本义乃人伦之理,只属于人际关系;而“生态中心主义”将伦理原则泛化为整个生态系统普遍适用的价值尺度,这是一种“拟人化”的做法,即把属人的道德“移情”于非人存在之中的结果;而这种“移情”恰恰是一种典型的人的自我中心化的做法──把人的“自然”尺度外向投射到对象世界。据此,毛泽东认为,取代“极端人类中心主义”的,只能是马克思的“生态人类中心主义”。“生态人类中心主义”强调,作为人的本质的“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07页。而人类通过劳动实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关系,本质上即实现了“自然的人化”与“人的自然化”的统一,因此,真正合乎人性的人,应当是与自然界完成本质统一的“生态人”;在这个意义上,合乎人性地改造自然界,也就是人类以合乎有机整体的方式改造自然界,以合乎世界本身的本真性改造自然界,据此步入生态文明。根据“生态人类中心主义”,毛泽东提出了一系列正确的生态文明思想和理念。
首先,在本体论意义上,中国应该确立人口规模与“生产的自然条件”相协调的生产力发展模式。毛泽东于1965年指出:“人类同时是自然界和社会的奴隶,又是它们的主人。这是因为人类对客观物质世界、人类社会、人类本身 (即人的身体)都是永远认识不完全的。”②《毛泽东著作选读》(下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846页。这就是说,人类与自然处于既是主人又是奴隶的对立的统一性中。人之所以必然成为自然界的主人,这是因为人类对自然的“主导性”不可避免。人类的存在就是不断地同外部自然界进行物质、能量、信息交换,以维系自身生命的过程,而人类的这种过程不像其他物种那样,能够与生态系统保持一种天然的、无间的、和谐的关系,人类只有打破他所属的那个物种赋予他的生物学限制时,才能把自己“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然而,当人类借助实践打破他的生物学限制时,他也就“干预”了自然选择的过程;这种“干预”必然会打破自然界的自在状态,从而改变了生态系统的原有平衡。然而,人的这种主导地位只能是相对的,在另一种意义上,人类又只能是自然界的奴隶。因为自然作为人类的母体,无时无刻不在制约着人类的实践,赋予实践以不可逾越的底线。这具体表现为:其一,自然的客观规律性不可逾越。自然规律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当我们不知道自然规律的时候,自然规律是在我们的认识之外独立存在着并起着作用,使我们成为‘盲目的必然性’的奴隶”①《列宁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53页。,而当人类认识了客观规律也必须按客观规律行事,否则实践必然失败。其二,自然的整体平衡性不可逾越。人们所生存的自然环境是各种自然条件所构成的整体,自然物之间彼此依赖、相互作用;而任何物质形态都有自身生成、进化、灭亡的规定性;人类对此只能认识和利用,却不能加以根本性改变;如果人类的活动破坏了大自然的这种综合平衡性,就会受到大自然的反向报复。其三,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不可逾越。这就要求人口的规模不能超越自然资源的承受力;人类向自然的索取速度不能超越自然资源的再生能力;人类的科技发展不允许破坏和浪费有限的自然资源。否则,自然资源的枯竭必然导致人类生存根基的毁灭。由此可见,毛泽东此时已扬弃了其在大跃进时期的人类单向度的“人多力量大”之发展生产力的构思。
不止如此,毛泽东还认识到,自然制约人类的以上底线具体表现为:“生产的自然条件”对劳动者的制约。尽管劳动者的再生产是生产力演进的重要环节,但由于劳动者是处于“生产的自然条件”之中的,这决定了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状况直接影响着作为生产力主体的劳动者的生存方式,影响着“人本身的自然”。在这个意义上,人们如果不能从自然条件下取得足够的生产生活资料,劳动力的维持与繁殖就无从谈起。由此可见,生产力的发展不能仅取决于劳动者的因素,更应取决于人类从自然界获得的生活资料与生产资料的数量和质量,取决于自然条件的状况是否有利于人类的生存与繁衍。据此,毛泽东提出了以下生态文明思想,其一,计划生育的思想。毛泽东认为,中国人口的无序增长迟早必使“生产的自然条件”不堪重负,因此“要提倡节育,要有计划地生育”,以做到人口规模与“生产的自然条件”相适应。在经过专家学者的广泛调查研究与科学论证的基础上,1971年,中共中央与国务院正式下发了我国第一份计划生育国策报告:《关于做好计划生育工作的报告》,这份报告以政府的立场,明确提出要在第四个五年计划期间,努力控制人口自然增长率。其二,勤俭持家的思想。毛泽东认为,在一穷二白的国情中,如果人们追求过度的奢侈生活,必然导致铺张浪费,而这迟早会造成自然资源短缺的生态困境。在这种精神的鼓舞下,中国民间形成勤俭节约的生活模式,这极大地缓解了国人生活对自然造成的生态压力。
其次,在认识论意义上,认知与实践要做到“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的统一。毛泽东认为,人与自然在本体论意义上的对立统一性反映到认识论上表现为:一方面,由于自然不会自动满足人的需要,而人要生存发展就必须对自然加以认识和改造,以有用的形式占有自然物;这一活动永远不会停止。这就是说,就总的方向、目标来看,人的发展是必须追求的,这种发展不能只是消极地顺应自然,而是通过对自然的改造来满足正常的需要,这就是“人的尺度”。据此,毛泽东指出:“在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范围内,人类总是不断发展的,自然界也总是不断发展的,永远不会停止在一个水平上。因此,人类总得不断地总结经验,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停止的论点,悲观的论点,无所作为和骄傲自满的论点,都是错误的。”②《毛泽东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26页。但另一方面,人类对自然的认识与改造总是受到反向制约的,这意味着人类活动不能对自然、生态、环境、资源进行盲目征服和支配,而是要按照自然规律来行事,这就是要坚持“物的尺度”。在质底上,人类的认识与实践活动能否成功,取决于“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能否合理统一。
毛泽东认为,实现“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的合理统一的实践意义是:生产力的发展不能以“生产的自然条件”之不可持续性为代价。人类要实现自身生活的可持续发展,就必须学会尊重自然规律,在“生产的自然条件”许可的限度内进行劳动。据此,毛泽东提出了以下生态文明思路:其一,工业化的发展要以环保事业为前提。虽然工业化是当时国家的追求目标,毛泽东还是提出:应该清醒地认识人与环境必须协调发展,不能盲目搞工业化。这促使党中央与国务院在1973年8月召开了第一次全国环境保护工作会议,对环保工作进行了统一部署,并且确定了把这一工作当作生产力发展中的重要问题来抓。这次会议以后,我国的环保事业取得了快速发展。其二,水土保持的思路。虽然当时“以粮为纲”的工作要求人们垦荒种地,毛泽东还是强调:“开荒”要以不造成水土流失和洪涝灾害为限,即保持好开荒跟生态的平衡关系。在他的直接关注下,国务院设立了水土保持委员会,专门领导管理水土保持的具体工作。
最后,在价值观意义上,改造自然的活动应做到人的价值与自然价值的双赢。“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在认识论上的统一性反映到价值论上,它理所当然地要求:达到人的价值与物的价值统一。究其质底,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世界上的事物是复杂的,是由各方面的因素决定的。看问题要从各方面去看,不能只从单方面看。”①《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57页。人类与自然的本根性关系是劳动实践基础上的双向“物质变换”关系,这种关系的真正实现,要求做到既有益于人类生存和自然保护,又有利于双方的和谐进化,这就内在地指认了“物质变换”关系是一种善,是对人类与自然双方价值的肯定。这也是生态伦理得以确立的根本原则:即凡是合乎合理的“物质变换”关系的生产生活方式就是善的、有价值的,而凡是与此背道而驰的就是恶的、负价值的。换言之,人的生产生活是否符合道德并赋有意义,要视其能否合理地实现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关系。由此可见,毛泽东此处已扬弃了他在“大跃进”中所倡导的单向度的人类利益视角之“改天换地”精神。
不止如此,毛泽东还进而认识到,要现实地实现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关系,必须将“生产的自然条件”纳入生产力的构成要素与内生变量,借此在发展经济中实现人的价值与自然价值的双赢。这其中的底据在于:“生产的自然条件”之良性循环乃生产力可持续发展的必要和前提条件,也即自然价值的实现与人的价值实现具有统一性。依据这种视角,衡量生产力先进与否的尺度除了科技与生产工具之外,还应包括生态标准,它具体表现为:自然资源的承载与供给能力是否保持可持续状态;生态系统的支撑与再生能力是否充满生机活力并保持动态协调平衡;环境系统的容量与净化能力是否具备回旋空间和循环路径是否畅通等。这就要求人们深入探索生态平衡规律,在认识其结构与功能,维护其生产能力、恢复能力、循环能力和补偿能力的前提下,进行有效的生态建设。只有立足于这一基础,人们才能生态化地获取发展生产力的物质资料,实现经济建设与生态建设的双赢格局。据此,毛泽东提出了以下生态文明观念:其一,植树造林,绿化祖国的思想。它的意义在于能兼顾人与自然的双重价值。毛泽东要求:“在十二年内,基本消灭荒地荒山,在一切宅旁,村旁,路旁,水旁,以及荒地上荒山上,即一切可能的地方,均要按规格种起树来,实行绿化。”②《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五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年版,第480页。他还对“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命题作了新的定义和阐释,并始终将植树造林工作置于重要地位。在党中央第一代领导集体的悉心努力下,我国绿化面积持续增加,绿化率明显上升,极大地扭转了由盲目生产带来的生态恶化格局。其二,“兼顾工农业发展”的思路。毛泽东认为,兼顾人与自然的双重价值问题是一个系统工程:“肥料是植物的粮食,植物是动物的粮食,植物和动物又是人类的粮食。没有充足的光热水气土,就会影响农业生产。”所以,他要求农业深翻施肥,合理密植,充分利用光热水气土,在增产增收的同时改良土壤。他要求“兼顾工农业发展”,农业合作化工作要进行全面布局,要对所有的农村经济进行规划,要有绿化荒山、绿化村庄。要同时兼顾农林牧副渔的发展。这些见解为保护自然生态平衡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总之,新中国在毛泽东时期的生态思想经历了一个由“极端人类中心主义”过渡至“生态人类中心主义”的心路。它构成了新中国生态文明思想的起点。按照黑格尔的说法,应当把“起点”看作是文化生命的种子——整体思维的胚胎,其特点是涵括思想展开的诸方面的胚芽。“起点”本身是不完备的,但正因为如此,它才“赋有引自身向前的冲动”——力求自身完备的内在动力。真正的起点就是中介点,它是前一个逻辑行程的终点,又是后一个逻辑行程的起点。因而,起点不能被理解为站在逻辑链条之外的一个初始的“原因”,相反,它是一种向内的进展和深入,它不是产生一系列与自己不同的东西,而是逐步展示出自身的深度和潜藏的真理。在这个意义上,毛泽东时期的生态文明思想为新中国以后的生态文明思想发展提供了理论与实践前提。
责任编辑:宋雪玲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马克思的生态文明思想及其当代影响”(11BKS006)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胡建,男,浙江省行政学院政治学研究所副所长,教授,哲学博士(杭州 31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