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赋》与《洛神赋图》的图文转译

2014-07-25 06:37陈暖
北方文学·下旬 2014年4期
关键词:洛神赋顾恺之曹植

陈暖

摘 要:曹植《洛神赋》描绘君王与洛神的瑰丽爱情故事,赋文艺术成就极高,情节上故事性生动,语言上音乐性鲜明。顾恺之《洛神赋图》通过戏剧式长卷构图、局部文本重构与图像动感配置转译文本情节与韵律特征,运用视觉表意功能,实现文字符号向图像符号的有效转化。

关键词:洛神赋;洛神赋图;曹植;顾恺之;图文转译

东晋画家顾恺之根据曹植《洛神赋》创作的《洛神赋图》,被认为是绘画史上第一幅改编自文学作品的画作,画家基于文本想象,通过绘画语言进行个性化再创作,实现文本叙事到绘画叙事的转化。

《洛神赋》除序文(1—8句)外,全篇大致可分为六段。第一段(9—37句)写作者归藩途中幸睹“丽人”宓妃伫立山崖;第二段(38—82句)集中描写宓妃的仪态、容貌和服饰之美;第三段(83—98句)委婉曲折地写出作者对洛神的爱慕之情以及由此引发的矛盾心理;第四段(99—134句)写洛神为“君王”之诚所感后的情状和内心活动;第五段(135—162句)写因“人神之道殊”双方难以结合,洛神满怀恋情含恨离去,;第六段(163—176句)抒写“君王”的眷恋和惆怅之情。文章结构严密,六个章节环环相扣,情节波澜起伏,抒情语气逐步加强,直至高潮涌起,末段虽系尾声却绝不可少,终篇余韵未尽。

为了交待故事情节,顾恺之首开中国绘画长卷之先河,画面以连续式构图法由右向左展开,完整保留了赋文故事性分段陈述手法。画面的谋篇布局的画作成败的关键。《洛神赋图》通过一明一暗两条线索,构建了跌宕起伏的整体布局,明线是画面形象的左右铺排、高低措置形成了视觉动线上的起伏变化,暗线则是画面气氛的张弛。

画卷启于侍从秣马,表现的是“休憩”场景(17—20句),画面下端一株柳树,绿色由下而上铺排,形成层叠山丘,远处绿杨依依。杨树隐含“阳林”,以景物符号交待文本中的地点。虽无西方透视法,但画家以笔法的详略和比例的大小区分近景与远景,凸显出画面的层次感,在二维视觉空间里创造出多维感官。

画卷左移,犹如电影的特写镜头,画面由山坡向平地过渡,主人公赫然眼前,“邂逅”场景(21—48句)始现。这段画面可解构为两组人物图像。右边一组是君王被八个侍从簇拥着站在河岸边的两棵柳树下,在画面偏下位置占据了宽幅的三分之一,主人公穿戴藩王服饰,头戴通天冠,身着宽袖长袍,居中挺立,神态自若,双臂舒展,双手自然垂搭在侍从手中,余人则均头戴漆纱笼巾。侍从衣着色彩以绿灰为主,而主人公衣着集中为红黄色,使得群像既融入整体的自然背景又显得重点突出。左边一组是站在水边的洛神和八个图像:惊鸿、游龙、秋菊、春松、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太阳升朝霞、芙蕖出渌波。洛神身体朝左,头部向右回转,表情含蓄,远望君王,欲遮还休的飘逸娇态呼之欲出,而八个图像环绕洛神四周,文本中剪裁自然界意象进行文学创作,绘本中则将其还原到自然景色中,将文本的比喻剖解为物象符号,更进一步地实现由抽象到具体的转化。借由八个图像上天入地、错落有致的格局布置,造成高低起伏的视觉刺激,旋律式的组合关系,将文本具有的音乐性和韵律感转译为充满动感的视觉表现。

第三个场景“惊艳”(49—82句和109—134句),画面采用分格绘画的形式,将洛水女神的各种姿态一一定格,衬以不同的“道具”,好似现代照相术要求对象在不同的场景下摆出不同的姿势,在具体场景中展现对象的美态。这部分的人物描绘运用 “春蚕吐丝”般的线描技法,将女性的裙据、发饰等描绘得十分细腻,该笔法虽连绵不绝又简洁无冗余,衬托出整体形象的飘逸。这一场景将文本中洛神与众灵嬉闹的描写提前至此处,与洛神的仪容、服饰紧密结合,文本入木三分的人物形象刻画在绘本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文本的跳跃式塑造成功转化为绘本的集中式表达,将难以言说的美具象化为视觉艺术形态。

场景四“定情”(83—93句),君王端坐于河岸,洛神身体向左,侧头顾盼,情意绵绵。《洛神赋图》非常重视人物之间相互位置的安排,从开场时女神回头与主人公的目光相遇,到这部分再次眼神交流,无法处理自然声响和弦外之音的绘画,用位置的相对关系,即眼神的遭遇来表现感情的交互。

场景五“彷徨”(94—108句),画面中君王面色不若前面泰然,身体稍微前倾,似乎千言万语在心口难开,踟蹰不前,与洛神若即若离,内心的挣扎与彷徨不言而喻,而洛神身体亦失却前面的媚态,呈现向后缩退的趋势,倍感受伤。这段文字较难通过图画表现,人物复杂的内心活动是图文互译的难点。画家通过人物身体语言的细微变化,巧妙展现君王与洛神“欲爱不能、欲罢不舍”的矛盾心理。

场景六“痛离”(135—162句),文本是对神仙世界的奇幻想象,排场盛大,绘本一丝不落地落实,画面汇集了大约十六个生灵,围绕在护送神女归去的华丽紫云车四周,底下浩大的洪波巨浪,一气呵成,构成整卷画轴最为热闹的集体场面。洛神回首间的恋恋不舍与万顷波涛相映,文本中的决堤泪水倾闸而出。画家在画面上铺排内容,运用密集的形象烘托文本中传达的热烈气氛,以空间的壅塞创造现场感,无声之中却产生了画外音的效果。

最后一个场景“怅归”(163—176句),包含三个分场景:御舟欲求、返不能寐、盘桓而去。画家对文本逐句斟酌,巨细靡遗地描绘文本所涉各种情形。本段赋文虽短,余韵悠长,绘本则以绵长的画面表现余味和怅然若失的感觉。

综观整轴画卷,重叠的小山和树群形成一连串半开放性的圈围式空间,故事情节在其中由右向左、一个接一个连续展开,这个基本构图模式的确立,使得文本信息的故事性有条理地开展。画家在图文互译的过程中根据自己对文本的理解进行局部重构,调整文字符号与图像符号之间在表情达意上的差异,更好地实现图像符号的表意功能。通过图画配置造成律动的视觉效果,间接刺激听觉感官,使文本的音乐性和韵律感在平面观感中得以存留。画面的直接视觉冲击极具张力,由此引发翔实的心理观感,实现图文转译。

参考文献:

[1](魏)曹植著 赵幼文校注. 曹植集校注[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2]陈葆真. 《洛神赋图》与中国古代故事画[M]. 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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