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怨故事的结构性初探

2014-07-25 06:37时旭
北方文学·下旬 2014年4期
关键词:结构性整体

摘 要:列维-斯特劳斯用结构理论的方式处理俄狄浦斯王故事,开创了结构主义重构神话的方式。而在佛教的故事题材中,未生怨王故事与俄狄浦斯王故事有一定的相似性,拟借助结构主义理论将故事肢解为十一个相互独立又具有联系的片段,直寻彼此之间及子结构与整体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未生怨王;结构性;整体

阿阇世王是佛教故事题材中一位颇具张力的人物,诸多经典中都有记载,尤其以《观无量寿经》和《阿阇世王经》中最为突出。即使在佛灭后,为佛教的第一次经典结集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但也无以开释其早先对佛陀的构害,由是一生与佛结缘。经典以文字为载体传承,在接受群体上势必受到一定限制,迫使其指向精英群体和案头文学而放弃一般受众,显然不利教义宣传、推广和普及。渐而派生出新的艺术形式,即经变画。阿阇世王题材在此类样式中的比例可见一斑。特别是在盛唐时期,形成了以《观无量寿经》居中为主体,“未生怨”(即阿阇世王故事)和“十六观”为两翼各居两侧的固定模式。敦煌石窟的第148窟、172窟是此类模式的典范代表。

现将未生怨故事从经变画中抽绎而出,则构成一个单向的、线性的故事结构:

(一)频婆娑罗(古印度摩揭陀国国王)老来无子,请相师占卜;

(二)相师陈说山中有道人,死后会投胎为王子;

(三)频婆娑罗派人杀死道人;

(四)道人转世成兔子,又被追杀钉死;

(五)韦提希夫人(王后)怀孕;

(六)占师预言此子长大后弑父;

(七)太子出生不久,就被国王和王后从楼上抛下;

(八)太子幸存,但折断手指(故而又称“未生怨王”、“折指”);

(九)阿阇世(太子)长大,篡夺王位,幽禁父亲;

(十)韦提希探望,并将食物涂在身上为国王充饥;

(十一)阿阇世囚禁母亲,杀死父亲。

当然其后还有韦提希夫人向佛祷告、阿阇世王周身恶疮、母子皈依、问佛涅槃闷绝苏醒等故事情节,考虑到以“未生怨”身份和名称由来,以及人物的张力则不作赘述。在这个无可逆转的叙事格局里,似乎每一个事件都会成为后一相继事件的引子,后来的事件又在不断地回应着初始事件,表达完整、结构紧凑。再将这十一个故事片段依照一定规律分列,则可得出表1:

注意到,Ⅰ列(即(一)、(三)事件)、Ⅱ列(即(二)、(四)、(六)事件)、Ⅲ列(即(五)、(十)事件)、Ⅳ列(即(七)、(八)、(九)、(十一)事件)的动作主体分别为频婆娑罗、通灵异者(包括道人和占师)、韦提希、阿阇世。一列之内,情节的推动者固定唯一,并成为故事构成中必不可少的要素,也为整个故事蓄势,且具有内在的一致性。“与形式主义相反,结构不在意不愿使具体事物与抽象事物对立,也不承认后者的特殊价值……它(指结构)本身就是内容,可以理解为是实在物的属性的逻辑组织中的内容。”[1] P114所以在结构主义看来,结构的整体和部分同样显示价值和意义,不论组合抑或分割。试想若把十一个事件当中的任何一个剔除,故事的完整度和连贯性必然受损,可以断言十一个事件的结构和整个故事结构的内指性保持了一致,但不可忽视般地从属与整个故事。

再看四行中除第二行的其他三行,忽略空格处,每一行的第一个事件与最后一个次事件保证了较强的因果关系,起始和终止之间的一个或两个事件或阻拒结果或加速结果,都不能影响到终结性事件的出场。它们的在场与否只能为事件的发展增设波澜,不论正性的还是负性的,扭转乾坤的设想总是徒劳。譬如第一行中的(二)、(五)事件中,就便相师和韦提希不在场,频婆娑罗老来无子也强烈地暗示着王位有人继承,否则事态戛然而止,故事本身也无发展必要。虽然两个事件正性地积极地催生阿阇世,但无法决定阿阇世存在与否,就便没有韦提希的受孕,也会有另一个王储填补空白。总之,“老来无子”的命题必须打破,以便单个结构绝佳地服务于主体结构。第三行中的(四)事件仿佛完全可以抹去,毫不干扰后续事件,但它不是可有可无的。它的在场为结构内在张力储备一支力量,不然王子日后不择手段地幽禁父亲则乏善可陈。况且,道人的不幸遭际对凸出“未生怨”主题的功用尤甚。道人一世被杀是为满足国王求子心切,转世再遭屠戮则积怨甚深,无形中加快了王子弑杀父亲的节奏,也是结构的“逻辑组织”中不可或缺的因子。第四行中的(十)事件就其本身来看,意义属性设置为零也未尝不可,唯有将之置于(六)向(十一)的区间内才有阻挡拒绝的意味。然而这种阻拒性也未能翻转占师预言导致的王子弑父,它在由第一行第一列到第四行第四列的对角线路径上徒增微弱涟漪而后销声匿迹复归平静——国王无以拜托命丧黄泉的终结,不以任何独立结构和我们认定的逻辑为转移。“和弗洛伊德一样,他(指列维-斯特劳斯)想找到对全人类的心理都有普遍有效的思维构成原则。这些普遍原则(假使它们存在的话)……被我们社会环境的认为条件所要求的各种特殊逻辑覆盖了。”[2] P63显然,在结构性的役使之下,“普遍原则”涉及“集体无意识”之时尚有一丝气力。未生怨故事若隐若现地将“普遍原则”幻化为通识灵异的相师、道人、占师,企图让他们共同承担一种结构负颉顽抗,降解逻辑的重重倾覆。怎奈它们昙花一现,在经变画故事里演绎着业报、因果与轮回,可相较于对“普遍原则”的操练而言,姑妄是一种的尝试。

回到故事结构,按从(一)到(十一)的排序毋庸置疑属环环相扣式,从前到后层递推衍,保障了受众有迹可循地介入故事的结构中。单个结构就在各自的阵营里发挥着最大限度的功用,藉以使得故事得以顺利开展。对于结构规则的恪守维持在“1+1≤2”的格局,以便对整体结构有超验的依从。在第一行第一列到第四行第四列的对角线路径上就标举出父子关系的异种结构:即以“生”和“死”为直径作圆,由生到死的π弧度所对应的正是频婆娑罗,他从寄望得子到被子所杀而终结一生。由死到生的π弧度所对应的则是道人转世化生的阿阇世,他从被国王所杀到重新降临人世而开启一生。诚如罗兰•巴特所言,“我不觉之中曲解了死亡(就象弯弯曲曲的钥匙一样),我想想死亡就在一边。这一奇思完全出于不假思索的逻辑。我让生死相互对峙,由此我便游离于连结生与死的不可避免的两极之外。”[3] P5富于张力的阿阇世与父亲在生死的两极对立,建构着文本结构的对峙与冲突。乍看之下,与其他题材在探讨生命终极问题的取法上一般无二,但每一个独立结构的无一例外地指称着父子生死的二元对立,从属于大文本结构而无疏离。

既然文本结构具备了无可比拟的优越性和逻辑上的优先性,每一个故事片段都有依附性并可以折射出文本结构,那么是否可以确证单个结构完全可以另立门户、独木成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在未生怨故事中每一个子结构的在场无一不是指向最终的生死对抗,这是按部就班之后的回溯,带着确定的结局返照各个子结构。抛开整体结构的终极指向,孤立地理解每一个子结构,无疑是困难的、易于偏离的。(一)至于(十一)的步步逼近构造出链条式的单向故事结构,再由父子二元关系加以统摄,韦提希充当着结构中的转捩点,从而形成了一张关系网。由此透视,个中子结构的脉络才清晰可见。

参考文献:

[1] [法]克劳德•列维-斯特劳斯著,陆晓禾、黄锡光等译.结构人类学——巫术•宗教•艺术•神话[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9.

[2] [英]埃德蒙•利奇著,王庆仁译.列维-斯特劳斯[M].北京:三联书店,1985.

[3] [法]罗兰•巴特著,汪耀进、武佩荣译.恋人絮语——一个解构主义文本[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作者简介:时旭,新疆师范大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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