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是美国著名诗人、小说家威廉•福克纳的短篇小说代表作之一,其中的“我们”作为小说的叙述者,给读者留下了思考的空间。本文通过分析《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我们”所对爱米丽所持有的不同层次的情感——爱慕之情、认同之感、怜悯之心,探析“我们”在文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以了解在二十世纪前半叶工业化进程和时代变迁中,美国南方居民的心路历程和思想转变。
关键词:《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爱慕之情;认同之感;怜悯之心;“我们”
威廉•卡斯伯特•福克纳(William Cuthbert Faulkner, 1897-1962)是美国著名的诗人、小说家,一生撰写了多部小说与诗集。在福克纳的小说作品中,许多人物和事件都是通过其真实经历所创作的,这些真实的故事组成了福克纳著名的约克纳帕塔法县系列小说,影响了他以后的千万读者与作家。福克纳笔下的美国南方人民承载着巨大的历史负担,然而他并不悲观,也不是纯粹用自然主义的手法去暴露没落南方贵族的偏狭、软弱无能。他的作品的深度与广度在于他力求用文学去改变人以及社会;他对于南北战争后美国社会的批判正是出于对人民内在素质的信心与肯定。
《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是威廉•福克纳比较著名的短篇小说,这篇小说出版于1930年,也是他的第一篇短篇小说。虽然福克纳以创作长篇小说而著称,然而,《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花》这篇短篇小说集中体现了福克纳的文学创作风格以及其创作的主题思想。在这部作品里,读者可以看到作者笔下美国南方贵族阶级日趋没落的衰亡历史,作品充满了荒诞、怪异甚至是阴森可怖的氛围,随着作者对令人不可捉摸的小说主人公行动和内心世界的揭示,渐渐地得到一点细微的线索,到最后情节急转直下,人物的形象以及结局才豁然明朗,从这一点上来说,小说作为“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的有机组成部分,正反应了福克纳的创作思想和格调。
《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的“我们”是小说中重要的人物群体和意象,他们和主人公爱米丽一起生活在约克纳帕塔法县这个美国南方小镇,经历着工业化的时代变迁,虽然他们与爱米丽在生活中毫无交集,但是这群人对爱米丽却怀有复杂的感情,这些感情正是在现代化进程中美国南方居民在告别传统生活方式、融入现代化生活是时的情感折射。本文通过结合小说中情节上的变化和时间上来回跨度,分析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人物群体“我们”对爱米丽的不同层次的复杂情感,从不同角度解读小说中“我们”的隐形身份,结合另外两位男性人物——爱米丽的父亲以及爱人荷默•伯隆,探析福克纳笔下人物的精神面貌,以深入了解二十世纪初,在工业社会改革的背景下,美国南方人民在时代过渡与变迁中的精神状态与心理走向。
一、爱慕之情
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的叙事者,也就是“我们”从不同的角度,时而置身其中,时而置身其外,描述了爱米丽在不同年龄段的往事,虽然全文并没有具体、实际地提到“玫瑰花”这个单词,但从字里行间,读者显然可以体会出这些朴实的人群对爱米丽的不同情感,这些情感绘制成一朵鲜红的玫瑰,以祝福爱米丽,缅怀美国南方社会的昔日光景。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的身份本身也是值得探索的。那这个“我们”到底有几重身份,他们对爱米丽持又有什么样的态度与情感呢?
在小说开篇,作家描述道:“爱米丽•格里尔生小姐过世了,全镇的人都去送丧:男子们是出于敬慕之情,因为一个纪念碑倒下了......”[1],在小说结尾处又叙述道:“......而老年男子呢——有些人还穿上了刷得干净的南方同盟军制服——则在走廊上,草坪上纷纷谈论着爱米丽的一生,仿佛她是他们的同时代人......”[1]。从这前后两处的的描述中,读者不难发现“我们”在小说中并不仅仅是以第一人称复数出现,有时还会变体为“男子们”,“镇上的人”, “人们”,甚至是以第三人称“他们”的字眼出现。 在小说的开端和结尾两次提到爱米丽的葬礼以及这些”男子“对爱米丽的追悼与哀思,这样的叙事方法传递出这些人至始至终都在缅怀爱米丽,这个群体与爱米丽始终处于无交流、相互隔离的状态,从客观的事实来说,这是由于爱米丽数十年待在父亲留给她的房子里,与世隔绝,“纪念碑”这个词已经表明她的生存状态如死灰一般;而这种状态更深层地映射出主人公对社会发展的消极回避,并由此造成与周围人与环境的脱节。
在爱米丽四十岁之前“我们”偶尔看到她,四十岁之后便不曾看到她,“我们”对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四十岁左右,而实际上爱米丽是在七十四岁时与世长辞,小说中,在这么多关于“我们”的称呼的变体中,“老年男子”正对应了这个年纪,这些“老年男子”对爱米丽持有最深厚、最单纯的情感,他们和爱米丽一同成长、经历社会变迁,这些“老年男子”身上的南方盟军制服正再现了“我们”和爱米丽在年轻时一同度过的岁月,而这种岁月显然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叙述者“我们”可以理解为爱米丽年轻时曾今追求过她的男子,他们送给她的玫瑰既是年轻时侯的爱情之花,也是她长辞人世时的纪念之花。正如曹素萍所说的,“这是一群对艾米丽爱之甚、恨之亦深的人,这种爱与恨比镇上普通的居民都要强烈得多。有着这样情感的人,应该就是追求过艾米丽的人”[2]。小鎮上曾今追求过爱米丽的叙事者“我们”对她流露出的感情是真挚而又纯粹的,玫瑰花本代表爱情、激情,虽然贯穿全文,读者并没有看到“玫瑰花”这样的字眼,但从这些“老年男子”身上,同样可以看到“我们”对爱米丽的爱意、尊重以及对她永远的追思,那一缕玫瑰花香永远留存在家乡的上空。而反观爱米丽的父亲,他把爱米丽的追求者拒绝门外,要把爱米丽培养成一个传统的家庭妇女,把爱米丽的追求者送给她的爱情之花无情的扔在门外,这种固执的做法使“我们”、也使爱米丽始终无法追求到美好的爱情,遗憾终生;之后,爱米丽的爱人荷默•伯隆却粉碎了她心中的爱情之花,爱米丽希望拥有爱情,荷默的出现给了她希望,而那北方男人所特有的放荡不羁以及对欲望的追逐,最终使爱米丽毁灭了荷默,让他的尸体陪伴了自己数十年,以让她心中的爱情之花永远存留。
二、认同之感
在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我们”与爱米丽一样生活在约克纳帕塔法县的小镇上,代表着南方传统的一股势力,怀念过去,又渴望融合到新的时代之中,在这种徘徊与矛盾中,人们不得释怀。这样,在时空上“我们”对爱米丽就有了一种认同感。当“我们”以为爱米丽要自杀时,“我们”认为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因为对于爱米丽来说,也是对于“我们”来说,死亡代表着重生与解脱,爱米丽继续活下去,并不能得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她厌恶时代的变迁,对她南方贵族的身份恋恋不舍,她宁愿待在父亲留给她的房子里,不与世人交流接触,这种生存状态犹如一潭死水。
在另外一件关于爱米丽的重要事件中,“我们”也是保持着认同的态度。当爱米丽去世之后,“我们”在爱米丽的房间里发现荷默早就被爱米丽杀掉时,“我们”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甚至是一种欣赏的态度。“我们”和爱米丽一样曾几何时对生活充满着期待,而内战以后,美国南方的传统与北方的现代化格格不入,长期不能融合,使得爱米丽走入了一个极端,她安排荷默死亡以实现南方传统的胜利,而这也是“我们”所希望实现的。由此可以看出小说中“我们”对爱米丽在心理与情感上的认同,从爱米丽的角度来看待爱米丽的一切举动,这时“我们”的身份可以等同于爱米丽本身,“我们”向读者传达了爱米丽的心声,爱米丽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怀着这样的情感,“小镇的人们如此庄重地向她的遗体告别, 实际上是在向业已湮灭的南方旧传统依依惜别。由此可见, 故事标题中的玫瑰花代表了人们对南方传统的一种满怀敬意的缅怀之情, 一种无可奈何落花去的悲切之叹”[3]。
爱米丽对新时代的拒绝、对社会的反抗象征着美国南方人民试图挽留传统生活最后一股力量,她的去世象征着南北地区在工业时代背景下的融合趋势,“我们”虽然认同爱米丽的看法和做法,但“我们”不得不放下南方传统的生活模式,积极面对、融入到社会的变革中去,继续走向未来。相比较而言,爱米丽的父亲和爱人荷默•伯隆,一个代表着极端的南方传统的种植园园主,一个代表着北方的现代化工业势力,他们彼此不愿适应、融合,爱米丽年轻时向往爱情,渴望接触世界,而他的父亲孤傲的性情是不能苟同的;当她想要与荷默结婚时,荷默拒绝了她,并离他而去,这种在亲情和爱情上的双重孤立正是造成爱米丽悲剧的最主要的原因。
三、怜悯之心
在《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这部小说中,有一个声音贯穿于全文始终,那就是“可怜的爱米丽”。爱米丽整个一生是孤独彷徨的一生,甚至是无助的一生。格里尔家族的精神病史,父亲离去留给她仅有的房子(牢笼、枷锁),爱人荷默对她在精神上无情的抛弃,小镇上多数人对于她的误解,所有这些让爱米丽变得脾气暴躁、乖戾,也让叙述者“我们”为之同情,这一人群十分清楚社会发展的大势所向,他们深知只有放下心中的不满与愤懑,跟随社会的步伐才会有所进步与坦然。
“‘我们像大多数南方人一样怀念过去的辉煌:传统的道德和传统的社会体制。同时‘我们又不得不顺应时代的发展,适应新的社会体制。因为‘我们非常清楚旧体制、旧社会传统文化将会彻底消失。而经济体制和社会体制的转变又不断地挑战着他们老式的生活方式、传统和观念”[4],在社会发展的大趋势下,“我们”顺应了时代的要求,无奈地接受了残酷的现实,牺牲了昔日的生活方式,;而爱米丽仍然不愿屈服,正如同她的父亲一般,用暴躁的性子抵抗美国北方工业社会对南方种植园社会的入侵。在小说中,“我们”这样描述爱米丽小姐的父亲对她的影响,“她父亲的性格三番五次地使她那作为女性的一生平添波折,而这种性格仿佛太恶毒,太狂暴,还不肯消失似的”[1],从这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出爱米丽小姐父亲的性格之所以没有消失,是因为爱米丽遗传了她父亲的性格,孤傲、盛气凌人,保卫家族尊严的偏执。
正如张真所说:“《在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爱米丽的父亲是一个生前死后都控制着她的命运,甚至毁了她一生的人.....可见父亲对她的控制和影响之深, 以至于他死了还余威未减”[5],荷默死后,她把自己关在破旧的房子里不与人接近,对世界充满失望与绝望,她逆着时代的发展趋势,固执的守候自己的小天地,不理世俗的看法,用微薄的力量维护南方贵族社会的尊严,小說中的“我们”希望她能够通人情,这未尝不是解决南北方融合的问题的一个方法。
从这一角度可以把“我们”理解成美国南方准备告别传统,融入现代社会的人群,此时的“我们”对爱米丽来说完全是一种局外人的姿态,这群人把自己置身事外,客观地看待爱米丽的遭遇,对她曲折的经历抱着怜悯的态度,也可以说“我们”已经化身为小说作者福克纳本身,怀念她,认同她,同时也同情她,这一群人对着未来并非完全的绝望,他们送给爱米丽玫瑰花以安抚她孤独、疲惫的内心,这玫瑰也是送给“我们”自己的,送给美国整片南方大地,希望这片土地永远充满活力,永远是南方人民的精神家园。
四、小结
在短篇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叙事者“我们”既是故事的讲述者,同时也是小镇上的居民,他们生活在美国南方这片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土地,处于新旧时代的交替的十字路口,对北方的现代化发展既心神向往,又无法完全彻底摆脱与舍弃南方的传统观念。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加深了虚构的叙述者、作者以及读者之间的对话。根据对爱米丽循序渐进的情感变化,“我们”可以从不同侧面分解成为爱米丽的追求者、南方社会以爱米丽为代表的传统守护者以及如同作者福克纳这样准备顺应时代、保持乐观态度的南方人民,在叹息爱米丽悲剧的同时,也渴望达到新旧更替的平衡,摆脱心灵所饱受的煎熬与精神世界的混乱,而这一人群送给爱米丽的“玫瑰花”正代表了南方人民对于未来的探索,既是对过去的怀念,也是解开未来新生活篇章的希望之匙。
参考文献:
[1] 杨岂深译,威廉•福克纳著.福克纳短篇小说[M]. 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2] 曹素萍. 《<献给爱米丽的玫瑰>之叙述者和叙述视角探寻》[J]. 湖北: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10(1):75-79.
[3] 何琼.《南方情节与<先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J]. 北京:世界文学评论, 2010:121-124.
[4] 颜碧宇.《<献给爱米丽的玫瑰>中的叙事者和角色》[J]. 温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07(2):56-58.
[5] 张真.《<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的文化隐喻解读》[J]. 山西:太原大学学报,2009(4):32-34.
作者简介:陈莉(1988-),女,江苏无锡人,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英美文学专业在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