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艳+王凯
摘 要:学界对于当前文学翻译中的交互主体性的认识有一定的局限性。对文学翻译中的交互主体性内涵进行了分析,认为应该赋予其“社会环境”主体性特质。在此基础上探讨广义的文学翻译过程中原作者、译者、赞助人、译文读者等有生命要素和接受环境、文本等无生命要素之间的多元翻译主体关系, 从而为界定翻译各要素之间的关系提供支持,建立翻译主体间正常的交互关系。
关键词:非生命要素;社会环境;主体性;交互主体性;文学翻译
中图分类号:H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101(2014)02-0098-03
收稿日期:2013-11-20
基金项目: 安徽省高等学校省级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项目(2011SQRW115); 安徽省高校省级科学研究项目(2011sk373)资助
作者简介:孙艳(1981-), 女,安徽凤台人, 讲师,硕士, 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On intersubjectivity in literature translation
SUN Yan ,WANG Kai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Huainan Normal University, Huainan, Anhui 232038, China)
Abstract:As there is certain limitation with the academic circles current knowledge about the intersubjectivity in literature translation,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subjectivity of social environment, discusses the communicative behaviors among various subjects such as people( the author, the translator, patronage, target readers ) and the non-life elements (reception environment, the source text, and the target text), which can provide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relationships among different elements and guides for literature translation.
Key words:non-life elements; social environment; subjectivity; intersubjectivity; literature translation
随着西方哲学由主体性研究向主体间性研究的转向,国内译界对“翻译主体性”研究也逐渐深入,并于20世纪初将“主体交互性”概念引入国内翻译领域。人们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整个翻译活动不能只停留在译者主体性上,而应该转向对译者、读者等多重主体交互的研究,即“翻译的主体间性”研究。但是无论是对翻译的主体研究,还是对翻译的交互主体性,亦或是翻译中的主体间性研究,大多是围绕“人”来展开,几乎未提及在文学翻译中社会环境等非生命要素在翻译过程中的主体性作用及其与译者、读者、原作者等有生命要素多重主体间的交互。而对作为主体的“人”之间的交互性,也基本都是以译者作为核心主体,对于其他主体之间的交互研究尚未达成一致意见。此外,对各主体间的互动研究较多停留在理论层面,论及译文的较少,因此很有必要继续进行深入研究。
一、文学翻译中的交互主体性内涵
对于主体间性或交互主体性的认识,国内译界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两大类:
一是把翻译的交互主体性理解为参与翻译活动、作为主体的人的交互性,如杨恒达[1]、许钧[2]、梁淑梅[3]等着重强调了译者、原作者和读者三个主体间的平等对话;王湘玲[4]、罗丹[5]等在肯定这三个主体的交互前提下又补充了译者与赞助人和翻译的评论者的双向交互关系; 而宋晓春[6]则研究了译者与作者、译者与读者、译者与文中人物、译者与翻译发起者之间的双主体间关系。可见,不少翻译研究者认为只有“人”才能构成翻译的主体,对交互主体性的研究也都是停留在人与人之间的交互层面上。但是“只有人才能构成翻译的主体”这个观点早自黑格尔开始就受到了批判。主体应该是“一种具有能动性的因素或者是力量”[7]。而能动性指“对外界或内部的刺激或影响作出积极的、有选择的反应或回答”。 因素或者是力量不是仅仅指人,而对外界或内部刺激作出反应或回答的也不一定是人,包括一切参与整个翻译活动的要素——文本和社会环境。
二是把翻译的交互主体性理解为有生命的主体和与无生命的文本之间的交互性。如郑耀军[8]探讨了原作者与原作和译者、译者与译文读者、译者和赞助者的主体间性;李明[9]阐释了原文作者、译者、读者、复译者、原文、译文、复译文本6个因素都是文学作品的主体;方兴[10]认为,交互主体性是人与人、人与其共享世界的交互性,并用戴维森语言交流的“三角测量”模式具体分析了译者与原文作者通过文本实现互动,从而肯定了翻译不仅涉及“人”,还涉及原语文本、译本等非生命要素的作用。
事实上,主体间性或交互主体性是指两个或多个主体的交互关系,是涉及多主体共同参与的活动,是各个主体之间的相互认同、平等互动。方兴[10]指出,“语言交流是一种涉及交流者及其话语论及的世界的活动,成功的语言交流需要这些因素的共同参与。”根据该提法,那么,我们可以说文学翻译也不再仅仅指有生命的人——读者、原作者、赞助人等的活动,也不是仅仅指有生命的人和无生命的文本之间的活动,而是翻译中各主体包括人和话语论及的世界(文本和社会环境)等以参与者的态度、以平等的身份相互作用的活动。早在1999年,谢天振教授在《译介学》一书中就指出,“通常以为,文学翻译中创造性叛逆的主体仅仅是译者,其实不然,除译者外,读者和接受环境等同样是创造性叛逆的主体。”[11]常晖、黄振定[12]在西方“主体间性”理论的指导下梳理了3个有生命要素,如原作者、译者和译文读者以及5个无生命要素,如原文、译文、原文化、译者文化和译文读者文化这8个翻译要素,并把它们都视为相互作用的主体。在这里,“译者文化和译文读者文化”指的就是社会环境。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对译者与客观要素的具体互动课题没能完成,且缺乏具体译例进行阐释。此外,无论是探讨人的主体间性,还是探讨人与无生命要素的主体交互性,以上所有文章都把重点放在了两个主体的双向交互上,未系统论述多重主体的交互。所以这将是本文研究的主要内容。endprint
二、 文学翻译中各主体之间的交互性体现
文学翻译具备三个特点:创造性、叛逆性和制约性。这三个特点强调了“译者”在自己意愿选择或受出版商和赞助人的委托之下,通过对“原文”的理解与“原作者”进行沟通,受“原文本”和”原作者”制约的基础之上作出的对“原文”的创造和对“原作者”的背叛,从而使“译文”符合译入语“读者”的期待视野,顺应译入语所处的社会环境和时代背景。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翻译研究开始出现文化转向,翻译活动不再是两个语言之间的转化,而是涉及到两个文化之间的交流。根据这一发展趋势,结合“交互主体性”理论,我们可以判断:文学翻译是多个有生命的翻译主体受社会环境的制约,通过无生命文本的交流而进行的翻译活动,是多个主体交互的文学活动。针对这些要素之间的交互关系,我们可从以下三组多重主体交互进行详尽论述:
(一) 以译者为纽带,实现译者与原作者、原文本和译者所处社会环境的交互
译者对文学作品的翻译不是任意、想当然的,而是先要对文学作品进行选择,选取与其禀性、脾气相投的作者的作品。只有这样,译者才能感同身受,对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和情节分析透彻,深刻体会原作者的写作意图和所要传达的真实情感。以杨宪益版的《老残游记》为例。杨宪益(1915-2009)选择《老残游记》的原因在于:首先,他了解了原作者刘鄂(1857-1909)的出身背景、教育经历、性格和意识形态倾向与他非常相似;其次,杨当时所处的时代正是处于长期的腐败统治之下,而刘鹗创作此作品时所处的时代背景也正是封建王朝统治即将灭亡的前夕,所以他可以通过对原文本人物和情节的解读,深刻地体会到刘鹗借此文章“抒发他对晚清的衰败、人民的苦难和自己不得志的痛苦情感,以及由此产生的对‘清官的万分憎恶和无情揭露”的思想价值,从而采用了较尖锐的翻译风格,实现了对原文的真正理解。此外,原文本中的主人翁“老残”正是早年学医、悬壶济世的刘鹗自己的真实写照。杨宪益通过该人物加深了对刘鄂的了解,实现了与原作者在心灵上的沟通和共鸣。而杨的教育背景和知识背景也赋予了他欣赏该小说所呈现的艺术价值的能力,实现了他与原作和原作者的互动。
不仅如此,杨宪益所处的社会环境又能帮助他更好的发挥其主体性。如在翻译“目下鄙人要往济南府去看看大明湖的风景”一句中,受中国文化意识形态的影响,深刻体会到“府”在过去的中国就是指某个省的省会,所以在翻译时直接对“府”进行删减,只保留了“Jinan”的地名,从而实现了他与所处社会环境的沟通和互动。
(二)以译者为纽带,实现译者与原作者、原作、出版商和译者所处社会环境的交互
勒弗菲尔(Andre Lefevere)曾指出,意识形态、诗学和赞助人是操纵文学翻译的三种主要力量。表面上由译者做出的对原文的创造性叛逆其实是译者在社会环境中的各种要素,如意识形态、诗学、赞助人以及社会文化等规范的支配下被迫做出的,是社会环境中的各种要素迫使译者做出的创造性叛逆行为。其中赞助人主要指“可能有助于文学作品的产生和传播,同时又可能妨碍、禁止、毁灭文学作品的力量。”[13]赞助人大致分为三类:在某个特定时期具有影响力的个人、与出版公司有关联的出版商和媒体、影响文学和文学思想传播的机构。中国的文学翻译家, 大多数都是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文学原作进行翻译,这类翻译所体现的译者的主体性和自由度较高,译者都能从自己的审美情趣和社会环境的需求出发,根据自己的翻译标准对原文进行保留或删减。而当赞助人为出版商和机构时,译者进行的翻译所体现的译者的主体性和自由度相对较低。译者为了让自己的译作被出版社出版,与译文读者进行交流,对原文的翻译必须受制于出版社的翻译指令,得到出版社的认可。举英国小说家戴维·赫伯特·劳伦斯《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中译本为例。作为英国比较有影响力的长篇小说之一,《查特莱夫人的情人》被多次翻译成中文,其中在中国比较有反响的就是赵苏苏受人民出版社之邀重译,并于2004年出版的版本。此版本与其他版本相比,之所以受欢迎、成为畅销书的原因就是译者在尽量尊重原作者和保持原文本风格、主题及完整、尽量做到对原文的客观还原的基础上,进行了有关性描写的删节,受到了代表中国主流意识形态的机构和出版社的认可,顺应了译者所处社会环境和意识形态的发展。
(三) 以译者为纽带,实现译者、译本与读者和接受环境的交互
译者虽要受原文和原作者的影响和制约,尽可能做到对原文和原作者的“忠诚”,但是译者对原文的解读又不是带着空白进行的理解,而是有其自己的知识结构和期待视野,同时还要考虑到译文读者和接受环境的接受问题,所以在翻译时会最大限度地做到对原作者和原作忠诚的同时又出现了对原文有意识的删减和背离。如杨宪益在翻译《老残游记》时考虑到译文读者,即生活在发达国家的西方人对超自然力量无法理解和认同,而对原作中的第16、18、19章以及和20章的部分内容进行了删减,因为他认为这几章节里提及到了一个与超自然因素有关的谋杀案,而这是译文读者和接受环境所不能接受的。再如林纾和魏易于1901年合作把斯托夫人的Uncle Toms Cabin翻译成《黑奴吁天录》,大量删减了该作品中浓重的宗教宣传和人道主义成分,凸显了黑人的悲惨境遇。译者在此作出的对原作的背离正是考虑到当时中国读者群的期待视野和当时“中国的衰弱国力,中国劳工备受美国欺凌”的社会文化背景,旨在激发国人的爱国热忱和亡国意识,振作国人士气,从而实现了译者、译本与读者和接受环境的互动。
三、结语
主体间性给每一个主体的存在提供了合理的依据,从理论上解决了原作、原作者、译者、译本、赞助人、读者、接受环境等主体之间的关系以及各自主体性的表现,超越了翻译研究中二元对立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模式,揭示了人与人、人与物、主体与客体、自我与对象之间相互生成、相互渗透、相互依存的交互主体关系,为界定翻译各要素之间的关系提供了理论支持,对于建立翻译主体间正常的交互关系,从而平衡和协调各种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起着非常有利的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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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梁淑梅,李媛媛. 从翻译的主体性走向主体间性[J].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2):77-79.
[4] 王湘玲,蒋坚松. 论从翻译的主体性到主体间性[J]. 外语学刊, 2008(6):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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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宋晓春. 论翻译中的主体间性[J]. 外语学刊,2006(1):8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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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李明. 从主体间性理论看文学作品的复译[J]. 外国语,2006:66-72.
[10] 方兴. 从戴维森语言交流的“三角测量”模式看翻译的主体间性[J]. 外语学刊,2011(3):117-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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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Lefevere, Andre& Susan Bassnett.Translation Histroy and Culture[M].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1992:17.
[责任编辑:吴晓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