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顺张弛[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论细节描写在文学文本审美建构中的作用
⊙于永顺张弛[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虽然环境、事件、人物、主题等是叙事性文学文本审美建构的主要元素,但是细节描写同样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第一,细节描写不仅能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制造悬念与转折,而且能深化叙事性文学文本的审美内涵;第二,细节描写能使叙事性文学文本人物形象塑造得更加鲜活灵动,使读者仿佛如见其人;第三,细节描写还能升华生命意识,丰富文学文本的意蕴内涵,引领读者的审美思考与人生体验,在更深层次上揭示多元而矛盾的人性内涵,从而达到更高的审美境界。
叙事性文学文本细节描写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生命意识
如果说宏大篇幅构造、跌宕情节安排、丰满人物塑造和深邃主旨揭示等是叙事性文学文本审美建构的骨骼的话,那么可以说细节描写就是叙事性文学文本审美建构的血脉。“长度、密度和厚度,是长篇小说的标志,也是这伟大文体的尊严。”①尽管环境、事件、人物、思想等是以长篇小说为代表的叙事性文学文本的骨骼,但是,细节描写在其审美建构中仍然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细节描写不仅能制造故事情节上的悬念与转折,深化叙事性文学文本的审美内涵,使其符合整体视野与构架,而且也能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活灵动,使读者如见其人;细节描写还可以升华生命意识,丰富文学文本的意蕴内涵,引领读者的审美思考与人生体验,在更深层次上揭示多元而矛盾的人性内涵,从而达到更高的审美境界。
以小说为代表的叙事性文学文本的基本方面是讲故事,“如果没有这个方面,小说就不可能存在了”②。故事情节在叙事性文学文本创作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叙事性文学文本的描写对象是客观现实世界,因此必然会产生故事情节。罗布·格里耶说:“小说首先是一个‘故事’。一个真正的小说家,是善于‘讲故事’的人”。“如果认为现代小说里不再有任何故事情节也是错误的。”③由此可见,细节描写在叙事性文学文本故事情节的建构与发展中的作用是多么的重要!
第一,细节描写能使故事情节的建构与发展更加具有悬念性。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看,读者与作家及其文本之间的关系是对话关系。作家在创作文学文本时,总是会留有一些“意在言外”的“空缺”,以最大限度地开拓读者的审美视野,使读者在阅读文本时也能参与到故事情节的建构之中,跟作家及其文本产生具有生命意义的“对话”,积极去填补文本的“空缺”。“按照伊塞尔的观点,文学作品中存在着意义空白和不确定性,个体语义单位之间存在着连接的‘空缺’,对读者习惯视界的否定会引起心理上的‘空白’,所有这些构成文学作品的否定性结构,成为激发、诱导读者进行创造性填补和想象性连接的基本驱动力,这就是文学作品召唤性的含义。”④读者会“最大限度地赋予想象力以广阔空间和无限可能,从而创造出奇幻诡异、离奇多变,仿佛蒙上神秘面纱的情节(故事),让人永远无法预测其过程和结局,只能揣着一颗焦急而好奇的心,一步一步地随着情节的发展,窥测各种变化的可能。在此过程中,读者由于焦虑和好奇,也在不知不觉中张开自己的想象的双翼,从而完成了艺术的再创造活动。”⑤莫泊桑的小说《我的叔叔于勒》就是通过细节描写巧妙地设置故事情节发展的伏笔。“我”的全家人都对于勒叔叔充满期待,因为“不知我这位于勒叔叔做上了什么买卖,不久就写信来说他赚了点钱,并且希望能够赔偿我父亲的损失”。“只要这个好心的于勒一回来,我们的境况就不同了。”就连二姐的婚姻也“完全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们给她看了于勒叔叔的信的缘故”⑥。这些细节描写不仅能突出全家人希望见到于勒的急切心情,而且也能激发读者的阅读想象与兴趣,于勒是何许人也?他能否改善“我”家的生活状况?必然成为读者关注的重点。《陈奂生上城》是以买一顶“簇新的帽子”为噱头展开故事叙述的。他住招待所时“吃了一惊”,“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生怕弄脏了被子”“弄脏了地板”,还有后来的报复行为等细节描写,都是以“帽子”为噱头展开,既为情节的发展做了铺垫,也巧妙设置了扣人心弦的悬念。《红楼梦》关于王熙凤出场的描写,也是在细节上制造悬念。王熙凤的外貌华美气派,宛若仙子,不仅使林黛玉心生疑惑,就连读者也会充满好奇心,她究竟是何人?她与贾府有何关联?这些都为王熙凤的出场做了铺垫。
第二,细节描写有助于使故事情节的建构与发展产生转折。“根据认识论原理,读者进入阅读时,主体心理上已有一个既定的结构图式,这种图式,用海德格尔的话,叫作‘前结构’,用尧斯的术语则叫‘审美经验的期待视界’。”⑦读者在进行文学阅读“消费”时,会根据文本发展及自身的文学素养和情感体验,在内心深处勾画出情节的发展脉络,如果叙事性文学文本情节过于平淡则会使读者“一眼看透”,而无法让读者沉浸在审美体验中。因此,在叙事性文学文本的审美建构中,只有情节发展出现一个又一个的起伏跌宕,才会令读者细细地去咀嚼和玩味。鲁迅散文《父亲的病》中的“神医”的奇特药方给“我”增添了一丝“希望”,“我”认为这位“神医”可以治好父亲的病,便去请他为父亲看病,药引也奇怪的很:“最平常的是‘蟋蟀一对’,旁注小字道:‘要原配,即本在一窠中者。’”⑧这一细节描写构成一种落差,因为药引越奇特,疗效就越好。但是,父亲的病终究没有办法挽回,这请“神医”的“喜”与父亲离世的“悲”形成鲜明对比,让读者的情感一下子陷入深深的谷底,审美情感也会由喜转悲,而产生巨大落差,真切感受到在黑暗的旧社会人们对命运的无奈与悲哀。在《倪焕之》中,叶圣陶通过倪焕之与王乐山的对话描写出他对婚姻的失望:“新家庭呢,真像你来信所说的巢窟,是在里边存身,睡觉,同禽兽一样的巢窟而已。”“什么都是一样的,在远远望着的时候,看见灿烂耀目的光彩,待一接近,光彩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隐匿了。”⑨这两处细节描写,不仅将倪焕之对先前憧憬的幸福婚姻的失望以及与现实婚姻相比的巨大反差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也能引发读者在情感体验中去深深地思考。施耐庵在《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的细节描写也很典型。由于外面下起漫天大雪,气温寒冷,林冲不得不外出买酒御寒,而这恰好侥幸躲过陆谦等人的谋杀,但是,未曾想到陆谦等人因为不放心林冲是否被烧死,又返回山神庙观察火势,结果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这既是林冲命运的一次转折,也是故事情节发展的一次转折。
第三,细节描写有助于深化叙事性文学文本的主题。朱光潜认为,“悲剧的恐惧不是别的,正是在压倒一切的命运的力量之前,我们那种自觉无力和渺小的感觉。”⑩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死亡”的开端设在先王老哈姆雷特身上,当他在花园中悠闲自在的午睡时,被弟弟残忍地毒害暴死。因为他的死,才有接下来的新王登基、王后改嫁、哈姆雷特的愤怒与报复。文中的细节描写使戏剧情节的发展达到了矛盾的顶端。王后在观看哈姆雷特与雷欧提斯决斗时,在兴奋中喝下了新王为哈姆雷特准备的毒酒而死,这更加激发了哈姆雷特的复仇之心。父王的死、母后的死、情人的死,使得哈姆雷特失去了亲情与爱情,没有了精神依托,他刺死克劳迪斯,但自己也被毒剑刺伤,在绝望与无奈中死去。细节描写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也使读者感受到悲剧带给人的渺小感与无助感,深感命运与宇宙的伟大,由衷产生敬畏。鲁迅在《范爱农》中通过细节描写来表现他“看人总像在藐视”“布马褂”“破布鞋”“笑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等,突出了范爱农在物质与精神上的贫困潦倒,隐喻出革命与大众的分离和不彻底,使知识分子没有感受到革命的欢乐。范爱农的死,是一个时代知识分子命运选择的无奈。
人物塑造在叙事性文学文本审美建构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长期以来,大多数文艺理论教材或相关专著一般都把人物、故事情节和环境看成是构成小说的三要素,而人物在三要素中总是居于首要的位置。在西方,人物是构成小说要素中唯一一个差不多可与情节比肩的要素。”⑪可以说没有一部叙事性文学文本能够脱离人物而存在,即使是《生死疲劳》这样以动物为视角展开叙述的小说,也要为其附上“人格化”的特征,由此可见,叙事性文学文本把人物形象塑造好是多么的重要。
第一,细节描写能更好揭示人物内心的情感世界。“情动于中而形与言”,情感是文学作品的动力之源。科林伍德与苏珊·朗格都认为情感是艺术的根本,虽然其观点难免有牵强之处,但足以证明情感在表现文学文本意蕴中的重要作用。细节描写不仅能深刻揭示人物内心的情感世界,而且还能引发读者的想象,将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淋漓尽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从而更好地塑造人物,启迪读者的感同身受与爱憎喜恶。现代著名小说家张爱玲的《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是封建礼教与封建夫权的牺牲品,她本来最应该是能对女性产生同情心的人,然而她却变本加厉地去残害儿媳妇:在一个深夜,儿媳妇被暴雨所惊醒,却看见窗外有一人影,再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婆婆。这一细节深刻反映出曹七巧备受封建思想迫害导致人性扭曲和因为过度依赖儿子而造成的心里畸形,她一直想把自己的悲惨命运延续到儿媳妇身上。为了家族的利益,她不仅可以牺牲自己,而且不惜伤害身边的亲人,在错综复杂的情感纠结中,度过自己充满悲情的一生。一方面,面对动荡与残酷的黑暗现实,她不畏艰辛,有胆有识,魄力超群,勇于牺牲;另一方面,她又饱受情与爱,良心与道德的纠缠,使其陷入无尽的宿命轮回中。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细节描写,才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典型真实、爱憎分明的人物形象。
第二,细节描写能更好地表现人物的精神品质与人格操守。叙事性文学文本都必须通过人物形象塑造体现一定的价值取向,因此必然以“真善美”为基本准则,“蕴涵着对美好事物、美好情操、美好生活和美好理想的守望与追求,以及对丑恶、腐朽和阴暗事物的拒斥”⑫,从而为读者传送正能量的精神追求。在《藤野先生》中,鲁迅对藤野先生几乎没有正面描写,而是通过“我”与藤野先生几次对话的细节表现其博爱、严谨与友爱的品质是怎样深深地感动了“我”。孙犁的《荷花淀》也是通过细节描写来塑造深明大义的“水生嫂”。当她得知丈夫想去当兵时,手指被刀子割了一下,但她没有作声,只是把出了血的手指放到嘴里吮吸了一下。她对丈夫去当兵虽然担心,但并没有劝阻,而且义无反顾地支持和协助丈夫奋勇杀敌。孙犁认为,“文学艺术,应该发扬其高级,摒弃其低级,文以载道,给人以高尚的熏陶。创造英雄任务,扬厉高尚情操,是文学艺术的理所当然的职责”⑬。《藤野先生》与《荷花淀》都是通过细节描写塑造人物形象来表现对社会生活与人性心灵的伦理彰显和价值评判,在阅读欣赏过程中必然潜移默化地渗入读者的血液里。
第三,细节描写能更好地展现人物丰富的个性特征。在叙事性文学文本中运用生动准确的细节描写,可以更好地展示人物性格变化的发展轨迹,使人物个性跃然纸上而更加显得活灵活现。法国著名作家莫里哀堪称运用细节描写塑造人物的典范。他所塑造的悭吝人典型——阿巴贡总是在客人的酒里兑入白水,还要求客人限量饮用。为了满足自己对金钱的欲望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有钱人,只为从女儿的身上大赚一笔。在他看来,从女儿身上捞金这笔“买卖”合适得很。什么爱情亲情都不重要,儿女们也只不过是他做金钱交易的“筹码”而已。即使在弥留之际,也不忘自己满箱子的金钱,吝啬的丑态令人一览无余。莫里哀多处细节描写的巧妙设置,让读者深切感到阿巴贡吝啬极致的丑恶嘴脸与人性的罪孽。契科夫的《变色龙》也是通过塑造一条名为“军大衣”的狗,来展示它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丑态,其中狗“一脱一穿”的细节描写十分精彩。“军大衣”的脱下衣服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为了遮盖由于自己的过错而产生的胆怯心理,它穿上衣服也不是因为冷,而是为了隐藏自己因为羞辱将军而产生的战战兢兢的心理。这一细节描写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沙皇走狗们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丑态。朱自清在《背影》中,关于父亲翻越栅栏为儿子买橘子的细节描写也极为经典。“探”“穿”“爬”“攀”“缩”“倾”等动作的细节描写形象生动刻画了父亲穿越铁路、攀爬月台时的困难与艰辛,为我们展现了一位正直憨厚、不善言辞的父亲,既表达了父亲对儿子的深沉爱意,也讴歌了父爱如山的伟大。
早在20世纪30年代,关于叙事性文学作品的人性与人道主义等生命意识问题,就已经受到鲁迅、梁实秋、徐志摩等人的关注。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则更加深刻地论述了文学作品的具体性、阶级性。钱谷融也说:“谈文学最后必然要归结到作家对人的看法、作品对人的影响上。”⑭“小说作为一门学问,面对的研究本体是生命本身,它是对生命的考证。”⑮一部真正优秀的文学文本,必须摆脱简单而粗俗的善恶二元论,不惜笔墨地从更深层次挖掘具有多元而矛盾的人性内涵,使之充满生命的张力,从而达到更高的审美境界。对于优秀文学文本而言达到写作技巧方面的纯熟并不难,然而能够给读者灵魂带来震撼却并不容易。所以说,一部伟大的文学文本不仅要有高超的文字表现能力,更要凸显对人性复杂内涵的深入探究。它不一定要明确地告诉读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一定要触动与升华读者的审美情愫,进而产生共鸣并达到对人性的反思。
第一,叙事性文本运用悲苦的细节描写更能展现生命意识。在叙事性文学文本中,生命意识既可通过对生命本真的追求来展现,也可通过悲苦情怀与经历的描述来展示。著名小说家莫言在《丰乳肥臀》中,就是通过细节描写来展示“母亲”上官鲁氏苦难、痛苦与鄙夷悲凉的一生的。她遭受过种种屈辱,从对母亲乱伦、通奸与杀害公公婆婆的细节描写中,读者就能诠释出生命原始而又狂野的本性,而跟母亲相关的这一系列事件都是对虚伪的封建道德的极端反叛。但是这种反叛终究是不能被当时的时代所包容的,当遭到现实灾难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时,母亲选择了皈依宗教。这一细节的设计,无疑是母亲面对现实苦难的无声哭诉,更是对超越凡世苦难的探索与追寻。在向读者展现人的七情六欲与善恶美丑的同时,表现了人性纷繁错综的感情纠葛与人生体验,宣示了沉重的生命意识。在《生死疲劳》第二部第二十章《蓝解放叛爹入社西门牛杀身成仁》中,那头西门牛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犹如剁肉的案板”等细节的描写,以极其荒诞的笔法碰触着人们的生存状态,尖锐地揭示出社会的不良风气,以宿命轮回的意识探索苦难生命的沉重本质。在《故乡》中,当鲁迅再次回到鲁镇时映入眼帘的则是一片萧条衰败之境,往日的美好荡然无存,这一细节设置为全文铺垫了一个萧瑟悲伤的基调,而童年伙伴闰土的一声“老爷”,更是让鲁迅感到万般沉重,这个苦难的农村没有改变,封建思想依旧在奴役着人们,辛亥革命的不彻底使生活在灾难深重之中的农民依旧愚昧麻木地过着苦难生活,作者正是在这种深沉的苦难中寻求解放的道路,探究改变农民生命的悲苦路途。
第二,叙事性文本运用抗争性的细节描写更能讴歌生命意识。“当生生死死以生命的原色从莫言的小说中凸现出来的时候,你也许会从中领悟到某种比生与死本身更坚实的生命存在。”⑯莫言小说《红高粱》的结尾,“夕阳西下,汽车烧毕,只剩下几具乌黑的框架,胶皮轱辘烧出的臭气令人窒息。那两辆未着火的汽车一前一后封锁着大桥。满河血一样的黑水,遍野血一样的红高粱”⑰,通过这种抗争性的场面描写,以具体可感的事物象征某种生命的淡淡隐忧与人生深沉的生命体验,彰显出浓浓的生命情怀,深化了文本的人性内涵。苏青小说《结婚十年》,也是以浓浓的自序色彩向读者展现她的情感世界,表达女性在极度压抑与痛苦的状态下对社会的控诉,小说女主人公非常动情地感叹:“十年的光阴!就是最美丽的花朵也会褪掉颜色,一层层扬上人生的尘埃,灰黯了,陈旧了,渐渐失去以前的鲜明与活力。”⑱这一饱含愁苦的细节描述,反映出在男权社会的压制下,女性的呐喊与抗争,她们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诠释生命的理想。巴金《家》中的觉慧喜爱阅读《新青年》,热衷于交往新朋友,讨论新问题,创办进步刊物,批驳不让女子剪头发的言论,而且主动向鸣凤表达爱情等等,这些细节描写都很好地展现了觉慧对旧的封建体制的厌恶,以及对未来美好的新生活的追求与探索。
第三,叙事性文本运用表现“漂泊”与“死亡”的细节描写更能衬托生命意识。在古今文学史中有很多著名作家都是以“漂泊”与“死亡”的细节描写衬托生命意识。老舍在《月牙儿》中,以独特的第一人称为视角,向广大读者展现了一个吞人的黑暗凉薄的社会与命运的暗暗隐痛。通过“我”和妈妈因为没有“家”,一生都在“漂泊”中度过的多次搬家的细节描写,彰显了人生不畏艰辛的生命追求。没有家的母女无疑是漂泊者,作者用及其深重的笔调为读者揭示漂泊者的灵魂,她们的个体感情无处皈依,个体生命力不断枯萎,生命价值一直无法体现,只能陷入无法自拔的生命轮回中。王安忆《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挺着日益变大的肚子,明明知道自己深爱着康明逊,但是封建传统的等级观念及世俗的眼光注定这个未婚妈妈是被社会所不容的,这就决定王琦瑶的一生必然是孤苦、漂泊的一生。这种生命体的漂泊以致最后的死亡,传达着凄婉的悲剧意识以及对生命价值苦苦追问的惆怅,凸显了作者对生命意识的深刻感叹与领悟。
总之,细节描写不仅能使叙事性文学文本的情节发展有张有弛,扣人心弦,而且也能使叙事性文学文本内容充实,有血有肉,更好地激发读者领悟文本的丰富意蕴。叙事性文学文本人物刻画的细节描写,能充分透视人物内在的隐秘世界,既能带给读者直观的视觉之美,也能引领读者的审美思考与审美追求。细节描写还能使叙事性文学文本鲜活灵动,更好地彰显生命意识,引领读者透过生命表象,去追寻生命本质的真实。
①莫言:《捍卫长篇细说的尊严》,《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1期。
②[英]E·M·福斯特:《小说面面观》,《小说美学经典三种》,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年版,第221页。
③[法]罗布-格里耶:《关于几个过时概念》,《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394—396页。
④⑦朱立元:《接受美学导论》,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179页,第201页。
⑤郭杰:《独创性与超越性:莫言的启示》,《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6期。
⑥[法]莫泊桑:《莫泊桑文集》,王志东译,京华出版社2006年版,第51—52页。
⑧鲁迅:《父亲的病》,《鲁迅文集》(第三卷),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1页。
⑨叶圣陶:《倪焕之》,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81页。
⑩朱光潜:《悲剧心理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233页。
⑪龙迪勇:《叙事作品中的空间书写与人物塑造》,《江海学刊》2001年第1期。
⑫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第四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163页。
⑬孙犁《耕堂读书记:〈三国志·诸葛亮传〉》,《孙犁文集》(第5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31页。
⑭朱光潜:《关于人性、人道主义、人情味和共同没问题》,《文艺研究》1979年第3期。
⑮谢有顺:《小说是生命的学问》,《文坛纵横》2012年第6期。
⑯周海波、赵歌放:《死亡与莫言小说的生命意蕴》,《当代文坛》1988年第4期。
⑰莫言:《红高粱》,《莫言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年版,第52页。
⑱苏青:《结婚十年论红颜薄命》,《苏青经典作品》,当代世界出版社2003年版,第253页。
作者:于永顺,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文学理论教学与研究;张弛,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2012级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学理论研究。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