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林[盐城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盐城224000]
活水之源成功基石
——斯坦贝克小说创作溯源
⊙樊林[盐城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盐城224000]
斯坦贝克出身于美国农村社会,青年时期从事过各种劳动,开展业余写作,结果却成为蜚声世界文坛的著名作家。本文从深厚的家学熏陶、悲悯的人文关怀、强烈的创新意识、扎实的生活基础、浓厚的乡土情结等五个方面入手探索斯坦克小说创作的主客观条件和美学基础,多视角论证和剖析影响作家创作的各种因素,探索作家的成功之道。
约翰·斯坦贝克小说创作溯源
约翰·斯坦贝克(1902—1968)是美国加利福尼亚萨利纳斯人,出身地是一个山谷。他十八岁的时候,进入斯坦福大学主修英语,由于多次辍学,读了五年,未获学位即退学。为了谋生,他从事各种劳动,业余时间又从事文字创作,结果竟成了蜚声世界文坛的大作家。
斯坦贝克的成名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如果对斯坦贝克深入考察,我们就会发现,斯坦贝克在文学上取得如此辉煌的造诣,绝非偶然,而是具有必然的主客观因素的。
一、深厚的家学熏陶约翰·斯坦贝克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母亲是一位很有才华的教师,她对文学的兴趣深深地影响了自己的孩子。他的父亲多年担任蒙特雷县的司库一职,也将自己对古希腊和罗马经典作品的钟爱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更让小斯坦贝克欣喜的是,这个书香门第还拥有一个藏书丰富的图书馆,里面收藏的有历史书、19世纪小说、儿童历险书和宗教文学书籍。据斯坦贝克的姐姐伊丽莎白回忆说,位于萨利纳斯中央大街的斯坦贝克家“充满了书刊”,伸手可及。“我们可以自由选择,没有人强迫我们,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①
家庭文学氛围的熏陶,使斯坦贝克从小就发誓成为一个作家。姐姐伊丽莎白回忆道,有一次,她见小约翰读《包法利夫人》读得那样认真,认为对于像他那样年龄的小孩来说,他读的书内容有些深奥了,劝他选一些容易理解的书来读,可是斯坦贝克对她的劝说不但不以为然,反而向她大声朗读福楼拜小说的一些片断。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说有朝一日他会像福楼拜一样写作。“他说得那样认真,你不可能嘲笑他。”伊丽莎白回忆道“:现在他终于成功了。”②
少年时代的家庭文学熏陶,特别是《圣经》、莎士比亚戏剧、班扬的《天路历程》、托马斯·马洛里的《亚瑟王之死》等书籍,对斯坦贝克的影响是巨大的。在他后期的翻译著作《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传奇》中,斯坦贝克这样深情地回忆这些书籍对他的启迪:“我记得那些语言——手写的或印刷的。它们是魔鬼。这些书,它们给我带来痛苦,它们就是我的敌人。我置身于文学氛围之中。《圣经》浸透了我的肌肤。我的叔叔、舅舅们身上散发出莎士比亚的气味,我母亲的乳汁中流淌着《天路历程》。这些东西进入我的耳朵,它们是声音,是节奏,是人物。书籍是印刷成的魔鬼——穷凶极恶地迫害人的刑具。有一天,我的姑姑给了我一本书,但是她并不考虑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带着憎恶的情绪看着那些印刷的黑字,渐渐地,书页向我敞开了大门。”③少年的斯坦贝克读书读得如痴如醉,读得“出神入化”。他回忆道:“一些书——例如,《罪与罚》《包法利夫人》和《还乡》等,比经历的事情还要真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读过这些书了,我并没有把它们当作书,而是把它们看作发生在我身边的事。”④少年时代家庭文学熏陶对斯坦贝克创作的影响是终身的。在他一生的作品中,这种痕迹几乎无处不在,可以说随手可寻。
二、悲悯的人文关怀斯坦贝克出生在美国农村社会,与下层人民有着密切的接触和天然的联系,有着无法割舍的深厚感情。后来读大学,以及离开学校走向社会直到成名之前,为了谋生,他从事木工、农牧场工人、搬运工等各种行业,与穷苦人民朝夕相处。成名后,他在从事创作和充当新闻记者时,仍然与下层民众保持密切接触,对于他们的苦难感同身受,怀有极大的同情和悲天悯地的关怀。20世纪30年代,美国的经济再次出现严重危机,地主趁机将租给“分益佃农”的土地收回再卖给银行和农业资本家。于是在资本家派来的拖拉机的无情推撞和地方警察的野蛮镇压下,大批农民房屋毁坏,土地丧失,他们只得拖儿带女,背井离乡,按照广告的欺骗宣传,向西部长途迁徙,幻想能找到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但是,等待他们的是更为悲惨的绝境。斯坦贝克亲眼看到这一人间浩劫,发出强烈的呼喊:“大约有五千个家庭快要饿死了,不是挨饿,而是饿死。……我从一开始就关心此事,必须到那里去亲眼看看,是否能做些什么,帮助迎头痛击这帮谋杀者……等我干完这件事后,那帮农场主团体的老家伙们,又该想到剥我的皮了。”⑤他觉得“问题非常尖锐”,觉得自己过去写的书是“多么拙劣,多么渺小”(董衡巽:《愤怒的葡萄·译本序》,上海译文出版社,第3页)。1952年在接受《美国之音》电台采访时,他表示,“在我写《愤怒的葡萄》时,我对欺压别人的人充满了愤恨……”⑥作家把他的“愤恨”倾泻在笔端,写成了著名的“愤怒之书”。
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认为,斯坦贝克的“同情心总是在受压迫的、无法适应环境的和受挫折的人一方”,给斯坦贝克的颁奖理由是:“由于他那现实主义的、富于想象力的创作,把蕴涵同情的幽默和对社会的敏感结合起来。”《颁奖词》充分肯定了作家的“同情心”——对贫苦大众的人文关怀。
我国古代文论家刘勰认为“,为情而造文”,才能写出美的东西“;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入耳淡无味,惬心潜有情”。正因为有着对最下层苦难人民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怀,有着那种受到有关方面威胁生命的恐吓而仍然不管不顾,像火山喷发一样无可遏制的激情,斯坦贝克才能始终把反映贫苦大众的悲剧作为自己创作的基调,才能创作出像《愤怒的葡萄》那种世罕有匹、异常壮美的史诗。
三、强烈的创新意识斯坦贝克是一位创新意识非常强烈的作家。他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中写道:“我认为,一个作家不那么坚信人类可以达到尽善尽美,他在文坛上就没有资格也无立足之地。”⑦斯坦贝克坚信的“人类”,当然也包括他自己。为了达到“尽善尽美”,对于斯坦贝克来说,就是在创作上不断创新。1962年3月9日,他在给伊迪丝·米里利斯的信中说,自己“没有哪两篇小说敢于雷同”⑧。他认为固定不变的“风格与技巧像约束衣一样毁了一位作家”。
斯坦贝克用不断创新的实践,始终如一地实践自己的创作观。这里不说他的早期作品与中期、后期作品的写作技巧与风格前后相差之大,就以先后发表于1936年、1937年和1939年的《胜负未决》《人鼠之间》和《愤怒的葡萄》这“农业工人三部曲”来说,虽然写作的时间相近,写作的题材类似,都无一例外地由内至外充溢着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强烈抗议,但斯坦贝克却没有选择同样的方式、技巧以及风格去驾驭这三篇小说,而是运用多元化、多视角赋予作品新的元素、新的内容和新的表述方式。我们读这“三部曲”,无论是情节、场景或人物以及写作手法,都绝无“似曾相识”或雷同之感,好像踏进了百花园,只觉得美不胜收,这就是斯坦贝克小说创新的魅力所在。
成为美国文学“明星”的斯坦贝克并没有发生自己所担心的那种现象,仍然雄心勃勃,在创作的道路上绝不满足已有成绩,一直开拓创新。“1940年以后,他的多数重要作品都致力一个新题材的探索:个人选择以及想象力意识的多重性。作为一个先知般的后现代主义者,斯坦贝克在《罐头厂街》《伊甸之东》《甜蜜的星期四》《烦恼的冬天》以及《一个小说的日记》中的真正主题,是创造性过程而非其他。”⑨
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中,对斯坦贝克的颁奖理由,其中一点就是“富于想象的创作”。这种“富于想象的创作”,指的就是作者在创作上强烈的创新意识和杰出的创新能力。斯坦贝克的创作上的勇于并一直坚持创新,受到世界权威组织的肯定和褒奖。
四、扎实的生活基础车尔尼雪夫斯基认为“美是生活”。“任何事物,正是我们在那里看得见依照我们的理解应当如此的生活,那就是美的;任何东西,凡是显示出生活或使我们想起生活,那就是美的。”斯坦贝克之所以能在小说美学上取得那样杰出的成就,正是由于他能够密切地接触生活,具有扎实的生活基础,从而使他能够拥有不竭的创作源泉,拥有旺盛的创作灵感和激情。
斯坦贝克出生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农村社会,他熟悉故乡的一草一木,熟悉故乡下层人民的音容笑貌和他们的喜怒哀乐。十八岁读大学后,他时常辍学,打工挣钱谋生。离开学校后,他来到纽约,一边打工,一边写作,之后又回到故乡,干过采棉工、水果采摘工、流动农民工、土地测量员、药剂师、水手、筑路工人、小屋看守人等等。这种长期的下层生活接触,为作者把描写下层人民生活作为创作主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基础,斯坦贝克对此体会很深。即使随着他的声望日高,步入美国的上层社会,斯坦贝克仍然坚持深入下层采访调查,保持和民众、社会的密切接触。如果了解斯坦贝克创作和发表《愤怒的葡萄》的前后过程,它可能有助于我们更加理解生活与斯坦贝克创作的鱼水关系。
1937年斯坦贝克随着俄克拉何马州农民一起向西逃亡,亲历那些难以生存的农业工人们迫不得已的罢工,也一起住过难民营,亲目所睹逃亡大军中家破人亡的人间惨景。他与汤姆·柯林斯、摄影师荷拉斯·布里斯托尔和几个农场安全管理局官员为伴,没日没夜地干了近两个星期(有时累极了便一头栽在地上睡了起来)以帮助解脱灾难,而援助再多也总是不够。他在这片泥泞之海中的遭遇太悲惨,太“伤心”,他告诉伊丽莎白·奥里斯说,他完全被“令人战栗”的状况和人们的“受难”惊呆了,痛苦这么大,以至于客观报道都好像在美化这种状况。⑩斯坦贝克说:“……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我,击得心中生痛,后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头痛得要命,痛极了。从来未有过……”显然,这段惨痛的经历冲开了作家创作的闸门,作家把移民们艰难挣扎的故事升华到艺术的庄严领域,通过五个月的创作,一部史诗《愤怒的葡萄》诞生了。
纵观斯坦贝克一生,可以说斯坦贝克深深地扎根于生活土壤之中,生活也滋润了他的创作。
五、浓厚的乡土情结约翰·斯坦贝克一生创作了题材多种的小说。在他的笔下,有17世纪海盗传奇和民间古老传说故事,有写美国农业工人罢工的故事,有写挪威人民反对纳粹占领斗争的故事,还有反映现代社会道德伦理真空的城市题材的小说,写得最成功的要属以20世纪30年代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的美国西部农村为背景,描写向西迁徙时期的社会沧桑,反映山区贫苦农民生活的那些充满泥土气息和人情味的作品。在这类作品中,对土地的无限眷念,对自然景色的热爱和赞美,对普通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和理解,以及对他们崇高品德的敬颂,构成了作品重要的内容和基本旋律,也成为斯坦贝克乡土情结的主要载体。伴随着浓郁的乡土情结在作家笔端的流淌,斯坦贝克一步步走向文学的辉煌。
对于斯坦贝克的乡土情结,批评家杰帕里尼有着深切的体会:“斯坦贝克最好的小说之所以迷人,部分原因在于作者对于一块土地的自然与人文环境,还有对土地上的人民和环境之间重要的关系都有深厚的感情。的确,评论家长久以来一直都争论着,斯坦贝克的创意从20世纪30年代之后就降到了某个程度,而这与他和加州这块土地的分离有关。‘斯坦贝克根本就不应该离开加州’,斯坦贝克去世好几年后,他的朋友伊历·卡山(Eliakazan,1909—美国戏剧和电影导演,因影片《君子协定》《岸上风云》两次获得奥斯卡奖)若有所思地说,‘加州是他能量的源泉’”⑪。
斯坦贝克的早年生活经历和思想感情对他乡土情结的形成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成为他乡土情结得以发展和显现的重要条件,使他对土地有种本能的依恋,对山川河流与田野山林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无限眷念之情,对普通劳动人民,尤其是农业工人有着深切的同情和理解。这些都成了斯坦贝克乡土情结的种子。情结往往是艺术灵感动力的源泉,“不是人支配着情结,而是情结支配着人”⑫。他以乡村为背景,描写农民困苦处境的作品正是心灵深处情结之种的萌发,也是这样的情结使他对上世纪30年代美国经济大萧条中农民的生活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艺术直觉,从而使他“用前所未有的力量体现这一时期的面貌”。乡土情结的投射作用,使斯坦贝克的许多作品得以折射出夺目的光彩,产生了无穷的魅力。
当然,斯坦贝克要取得文学创作上的极大成功,还必须通过艰苦的长期的美学探索和研究,但无论怎么说,上述几方面因素,无疑是斯坦贝克稳步登上文学高峰的不可或缺的坚固基石。
①DeMott,Robert.Steinbeck’s Reading:A Catalogue of Books Owned and Borrowed[M].New York&London: Carl and Publishing,Inc,1984.
②Kienan,Thomas.The Intricate Music:A Biography of John Steinbeck[M].Boston&Toronto:Little,Brown and Company,1979.
③④Steinbeck,John.The Acts of King Arthur and His Noble Knights[M].New York:Farrar Straus&Giroux, 1976.
⑤⑩Steinbeck,Wellston.斯坦贝克的文学生涯[M].
⑥⑨DeMott,Robert.斯坦贝克日记选(导言)[M].邹蓝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
⑧Hoffman,Frederick.The Modern Novel in America:1900-1950[M].Chicago:Henry Regenery Company, 1951.
⑪杰·帕里尼.斯坦贝克携犬横越美国(导读)[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5.
⑫莫·缅杰利松.美国当代文学探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
作者:樊林,盐城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b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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