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邵小塘方言代词研究

李 兵，黄海英

（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 730070）

据《新邵县志》记载，新邵方言大致可分为邵阳方言片和新化方言片，前者包括新邵县大部分地区，使用人口约占全县人口的70%，小塘方言属于邵阳方言片重要组成部分。我们知道，代词是一个封闭的词类，数量有限，但在口语中使用频率极高，因此，方言代词研究在方言研究中具有十分重要意义。

新邵小塘方言除轻声外有5个单字调。例举如下：

阴平55 低［ti55］姬［ʨi55］嘟［tu55］巴［pa55］阳平12 提［thi12］急［ʨi12］图［thu12］爬［pha12］上声42 底［ti42］挤［ʨi42］堵［tu42］把［pa42］阴去35 帝［ti35］计［ʨi35］妬［tu35］霸［pa35］阳去24 第［ti24］技［ʨi24］度［tu24］罢［pa24］

一 人称代词

人称代词主要用来指称人，既有指示作用，又有区别作用。小塘的人称代词有：

单数 复数第一人称 我［ŋo42］我嘞［ŋo42lεi55］第二人称 你［ȵi42］、你哪嘎［ȵi42la42ka］你嘞［ȵi42lεi55］第三人称 他［tha55］、他哪嘎［tha55la42ka］他嘞［tha55lεi55］自嘎［dzɿ24ka55］、别嘎［pЕ24ka55］、别个其他 ［pЕ24ko55］、别哪个［pЕ24la32ko］、大肆［ta24sɿ55］

（一）第一人称代词

表示单数时用“我［ŋo42］”，表示复数时用“我嘞［ŋo42lεi55］”。如：

1．我是小塘滴。（我是小塘人。）

2．我嘞明日开学哩。（我们明天开学了。）

（二）第二人称代词

表示单数时用“你［ȵi42］”、“你哪嘎［ȵi42la42ka］”，表示复数时用“你嘞［ȵi42lεi55］”或在“你嘞［ȵi42lεi55］”后面加上“大肆［ta24sɿ55］”，其意义不变。如：

1．你明日切嗯切赶场?（你明天去不去赶集?）

2．你嘞（大肆）跟我记到!（你们给我记住!）

“你哪嘎［ȵi42la42ka］”可以表示尊称，其用法与普通话中“您”相近，但也可以表示戏谑、讽刺、责备的意思，其意义视情况而定。具体用法有以下几种情况：

1．晚辈对长辈或对职位比自己高的人的尊称。如：

（1）你哪嘎到哪里切啊?（您到哪里去啊?）

（2）我屋里崽就麻烦你哪嘎哩。（我的小孩就麻烦您了。）

2．有时年轻人之间也互称“你哪嘎［ȵi42la42ka］”，表示戏谑、讽刺、责备的意思。如：

（1）一天换一部手机，你哪嘎有钱啊!（一天换一部手机，你有钱啊!）

（2）你哪嘎咕嘎狠，还要我帮忙?（你这么厉害，还要我帮忙?）

3．大人将小孩称为“你哪嘎［ȵi42la42ka］”，则表示责备。如：

（1）你哪嘎怕也要考及格啧才对得住咕多学费。（你也要考及格才对得起这么多学费。）

（2）你哪嘎钱哈用到哪里切哩?（你的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第三人称代词

表示单数用“他［tha55］”、“他哪嘎［tha55la42ka］”，其中“他哪嘎［tha55la42ka］”用法与上文所述“你哪嘎［ȵi42la42ka］”基本相同。表示复数用“他嘞［tha55lεi55］”或在“他嘞［tha55lεi55］”后面加上“大肆［ta24sɿ55］”，其意义不变。如：

1．他为么子嗯切读书?（他为什么不去上学?）

2．他嘞（大肆）好久回来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3．你嗲嗲他哪嘎身体好吗?（你爷爷他身体好吗?）

4．他哪嘎怕是嗯得跟你做路啊!（他才不会帮你干活呢!）

（四）其他人称代词

1．自嘎［dzɿ24ka55］。指普通话中的“自己”。如：

（1）嗯要你港，我自嘎晓得!（不要你说，我自己知道!）

“自嘎［dzɿ24ka55］”有时也可指对方。如：

（2）A：你在看么子?B：（你）自嘎来看就晓得哩!（A：你在看什么?B：你自己来看就知道了!）

2．别嘎［pЕ24ka55］、别个［pЕ24ko55］。它们应当属于同一个词的不同读法，与普通话中的“别人”用法大致相同。其意义和用法相对复杂，指代对象究竟是谁，视语境而定。

（1）别嘎/别个要我莫跟你到一起。（别人叫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这里的“别嘎［pЕ24ka55］/别个［pЕ24ko55］”指代“我”以外的人。

（2）你最伶性，别嘎/别个哈是滴哈性!（你最聪明，别人都是傻瓜!）

这里的“别嘎［pЕ24ka55］/别个［pЕ24ko55］”指代“你”以外的人。

（3）他最喜欢管别嘎/别个的闲事哩。（他最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这里的“别嘎［pЕ24ka55］/别个［pЕ24ko55］”指代“他”以外的人。

3．别哪个［pЕ24la42ko］。意思是“别的什么人”，与“自己人”相对，表示别称。如：

（1）要我才得港你，别哪个怕好久嗯得管你哩。（要我才会说你，别的什么人才不会管你呢。）

（2）你只管港，他又莫是别哪个。（你只管说，他又不是别的什么人。）

4．大肆［da24sɿ55］。表示统称，相当于普通话中“大家”。如：

（1）大肆跟我一起切，看他和滴港。（大家跟我一起去，看他怎么说）。

（2）星期天大肆一哈到我屋里来耍哈!（星期日大家都到我家里来玩啊!）

小塘方言人称代词受周边地区方言影响较大，如人称代词复数后面的词尾“嘞［lεi55］”发音与邵阳县方言中的“伲［liε55］”相似;其他人称代词中的“别个［pЕ24ko55］”、“别嘎［pЕ24ka55］”与邵阳 县方言“别家［piε12ka55］、别个［piε12kuo55］”、邵阳市方言“别个［pЕ33ko］”以及邵东方言“别个［piε24ko］”在词汇和语音上都比较接近。

二 疑问代词

疑问代词主要用法是对各种对象提出疑问，包括反问。小塘方言中疑问代词有以下类别：

人 哪个［la42ko55］、哪滴［la42ti55］事物 么子［mo42tsɿ］数量 几［ʨi42］、好多［xɑu42to55］地点 哪里［la42li55］时间好久［xɑu42dʑiəɯ42］、哪日啧［la42zɿ12 tsε］、哪其啧/嘎［la42tɕi12tsε/ka］、么其啧/嘎［mo42tɕi12tsε/ka］方式、原因 何嘎［ɣo12ka55］、何滴［ɣo12ti55］程度 好［xɑu42］

（一）问人“哪个［na42ko55］”相当于普通话中“谁”。“哪滴［la42ti55］”相当于普通话中“哪些”。如：

1．你是哪个?（你是谁?）

2．咕哩哪滴是你嘞班同学?（这里哪些是你们班同学?）

（二）问事物“么子［mo42tsɿ］”相当于普通话中“什么”。如：

1．你在做么子?（你在干什么?）

2．咕（里）是么子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在“么子［mo42tsɿ］”前可以加量词“滴［ti42］”构成固定短语“滴么子［ti42mo42tsɿ］”，意思是“一些什么（东西）”。如：

1．咕里是滴么子?放到咕里占当。（这里是些什么东西?放到这里占地方。）

2．喃/那里堆哩滴么子?（那里堆放了一些什么东西?）

（三）问数量 “几［ʨi42］”和“好多［xɑu42to55］”都可以用来问数量。但是两者又有区别：

“几［ʨi42］”一般用来指10以内数，如果超过了 10，则用“好多［xɑu42to55］”，但是“好多［xɑu42to55］”并不仅仅指10以上数，如果对数量毫无估计，也用“好多［xɑu42to55］”。如：

1．你屋里崽几岁哩?（你的孩子几岁了?）

2．屋里还有好多苹果嗻?（家里还有多少苹果?）

（四）问地点“哪里［la42li55］”与普通话中“哪里”用法相同。如：

1．你到哪里切?（你到哪里去?）

2．你屋是哪里滴?（你家在哪里?）

（五）问时间 好久［xɑu42dʑiəɯ42］、哪日啧［la42zɿ12tsε］、哪其啧/嘎［la42ʨi12tsε/ka］、么其啧/嘎［mo42ʨi12tsε/ka］都可以用来询问时间。其中“好久［xɑu42dʑiəɯ42］”指“什么时候”，“哪日啧［la42zɿ12tsε］”指“哪天”，“哪其啧/嘎［la42ʨi12tsε/ka］”和“么其啧/嘎［mo42ʨi12tsε/ka］”意思相同，都指“什么时候”。如：

1．他好久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

2．哪日嗻有空?（哪天有空?）

3．我哪/么其啧/嘎冤枉你里?（我什么时候冤枉你了?）

（六）问方式、原因 当询问方式时用“和嘎［ɣo12ka55］”，相当于普通话中“怎么、如何”。询问原因时，“和嘎［ɣo12ka55］”、“和滴［ɣo12ti55］”用法相同，可相互替换，相当于普通话中“为什么”。如：

1．A：你和嘎从学校回来滴?B：坐火车啊!（A：你怎么从学校回来的?B：坐火车啊!）

2．你和嘎/滴要跟我作对?（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七）问程度 小塘方言中，有时询问程度时用“好［xɑu42］”，相当于普通话中“多”，后接单音节且为积极意义的形容词，即好高［xau42kɑu55］?（多高?）、好大［xau42ta24］?（多大?）、好厚［xau42khou24］?（多厚?）等。如：

1．你屋里崽好大哩?（你的小孩多大了?）

2．山上栽滴树有好高哩?（山上栽的树有多高了?）

小塘方言疑问代词相对来说数量较多，用法也比较复杂。如问人时，“哪［la42］”后面词尾决定所问对象单复数;问原因时，“和嘎［ɣo12ka55］”、“和滴［ɣo12ti55］”可相互替换，问方式则只能用“和嘎［ɣo12ka55］”;另当“哪个/滴［la42ko55/ti55］”、“和嘎/滴［ɣo12ka55/ti55］”读音变为“哪个/滴［la42ko35/ti35］”、“和嘎/滴［ɣo12ka35/ti35］”时，则蕴含责备意思。

三 指示代词

指示代词有指代和区别两方面功能。小塘指示代词如下：

近指 远指基本指示代词 咕［ku42］喃/那［lan42/la35］地点 咕里［ku42li55］喃/那里［lan42/la35 li55］时间 咕其啧/嘎［ku42 ʨhi12tsε /ka］喃/那其啧［lan42/la35ʨhi12tsε］、喃/那其嘎［lan42/la35 ʨhi12ka ］方式 咕嘎［ku42ka55］喃/那嘎［lan42/la35 ka55］表连接 喃/那［lan35/la35］

（一）基本指示代词 小塘话中基本指示代词有“咕［ku42］”、“喃［lan42］”，“那［la35］”应当是受邵阳市方言影响，其用法与“喃［lan42］”基本相同，但“喃［lan42］”比“那［la35］”更土。

（二）指地点由基本指示代词加上“里”构成“咕里［ku42li55］”、“喃/那里［lan42/la35li55］”，分别同普通话“这里”、“那里”用法相同。如：

1．今日你到我咕里来，明日我到你喃/那里切。（今天你到我这里来，明天我到你那里去。）

2．咕里莫么子好看滴，到喃/那里切看下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到那里去看一下。）

（三）指时间由基本指示代词加上“其啧/嘎［ʨ’i12tsε/ka］”构成“咕其啧/嘎［ku42ʨ’i12tsε/ka］”、“喃/那其啧［lan42/la35ʨ’i12tsε］、喃/那其嘎［lan42/la35ʨ’i12ka］”，分别同普通话“现在、这会儿、这个时候”、“那会儿、那个时候”用法相同。如：

1．咕其啧/嘎你还到咕里做么子?（这时候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2．我喃/那其啧/嘎嗯晓得你也在北京。（我那会儿不知道你也在北京。）

（四）指方式 由基本指示代词加上“嘎［ka55］”构成，即“咕嘎［ku42ka55］”、“喃/那嘎［lan42/la35ka55］”，分别同普通话“这样、这么”、“那样、那么”用法相同。如：

1．你看哈我咕嘎做要得么?（你看下我这样做可以吗?）

2．喃/那嘎容易的题目你都嗯晓得做?（那么简单的题目你都不会写?）

（五）表连接在句中起连接作用的指示代词“喃/那［lan42/la35］”。当使用“喃［lan35］”时与基本指示代词“喃［lan42］”音调不同，而使用“那［la35］”时则与基本指示代词“那［la35］”发音相同，但“喃［lan35］”比“那［la35］”更土。相当于普通话中“那、那么”。如：

1．你嗯切，喃/那我切要得么?（你不去，那我去可以吗?）

2．你要我买房子，喃/那你借滴啧钱把我咯。（你要我买房子，那你借点钱给我啊。）

指示代词历来有两分法（近指、远指）和三分法（近指、远指、中性）之说，从以上可以明显看出，小塘方言属于两分法，分为近指和远指两种。“咕［ku42］”为近指，相当于普通话中“这”，“喃/那［lan42/la35］”为远指，相当于普通话中“那”。小塘方言以“咕［ku42］”、“喃/那［lan42/la35］”为基本指示代词形成一个对应相对整齐的指代系统，这种两分法与邵阳市方言、酿溪方言、邵东方言等周边地区方言一致。

近年来方言语法研究越来越受到学术界重视，不过研究情况表现出不平衡性。邵阳作为老湘语代表点之一，对于其所辖各个地区方言研究并未深入。本文以新邵县小塘镇方言为基础，归纳出小塘方言代词基本情况。由于小塘独特的地理位置，受周边地区方言影响较大，在词汇和语音上都表现出融合、交汇特征。在此，我们可以预测一下小塘方言未来发展趋势。在周边地区方言中，邵阳市方言是对小塘方言影响最大的强势方言。这在小塘人身边可以明显感觉到，今后小塘方言在词汇、语音和语法上会进一步向邵阳市方言靠拢，因此开展对小塘方言各方面研究非常必要和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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