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君萍
“毬用没得,”黑牛抓秀儿的头发甩她一耳光。
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秀儿面无表情。
“毬用没得,连个娃儿都看不住。”黑牛又骂一句。
秀兒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娃儿落水的河面,柱子清瘦的脸在河面时隐时现。
绵河自秦巴崇山峻岭间蜿蜒千里,被白马大坝拦截,汇成一滩平静的河面。两岸山坡陡峭,如葱茏的树,而山民如树上的果实。
傍山吃山,临水吃水。因地处城郊,城里人节假日出游常常来这里。所以山上的人家都打鱼、载客,这里的人家一般都有二条船,一条渔船一条客船。
三年前,憨实的柱子和漂亮媳妇秀儿带着两岁的女儿生活在这里。柱子荡着小船在河里忙碌,抬头瞟一眼岸上水葱样的媳妇和女儿,心里美滋滋儿的。
时值盛夏,秀儿穿着薄薄的纱裙,暗红的乳头裹不住似的若隐若现,透着诱人。
明艳的花,招来蜂,也招来蝶。
河面上另一双眼睛也不时往秀儿身上睃。那是光棍黑牛正光着膀子拉网捕鱼。还不时甩过来几句山歌:……顺着你的山峰往下摸,想给我的雀儿找个窝。
老实巴交的柱子只想多捕些鱼,好让媳妇女儿过得更好。平时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全紧着媳妇女儿,可秀儿总是对柱子不上心。
另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和黑而结实的肌肉却更有诱惑力,秀儿的目光像被吸住似的粘在黑牛冒油的胸肌上。
暑去秋来,柱子的女儿常常哭着到处找妈妈,秀儿会头发凌乱地慌忙从一条船里钻出来。秀儿身体里的火苗乱窜,面色也跟着更红润了,实心眼的柱子看着自己的媳妇越发漂亮了,心里如六月天吃冰镇西瓜——那叫个甜哪。
入冬,北风像刀子似的剜得人脸生疼,城里的游客少了,柱子专心伺弄他网箱里的鱼。他常常盯着河面,心里盘算着:这六箱鱼过年前准能卖个几万块,年后到镇上租间房子,让秀儿带着女儿在那里上幼儿园。
绵河默默,不时蹦几朵浪,把柱子的目光打个结。
除夕夜,阴风怒吼,雪下得蹊跷,似乎要掩盖什么。呼啸的夜风里,山民们隐约听到凄惨的呼叫声。
山里规矩,大年初一早起,图个一年早运的好兆头。所以,一大早山民们就放鞭炮吃饺子,然后邻里互相串门拜年,热热闹闹。
柱子家里没有人,堂屋里亮着灯,桌子上摆了三碗菜。大初一的怎么家里没人呢?
人们开始四处找,在一条渔船上找到柱子的一只鞋,后山民们七手八脚地把柱子从水里打捞上来,他已经死了。
“一定是遇到水鬼了,”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遇到水鬼了,”从娘家赶回来的秀儿嘤嘤地哭诉,“入冬以来柱子就不对劲儿,他总盯着河面自己说话。太阳一落山,他就说看到一个背黄挎包的年轻人从河里上来,他赶紧搬凳子把人家往家里让。”
“昨天他非要赶我回娘家过年不可…… 是水鬼索命来了呀。”
山民听后也信了:“是遇到水鬼了。”
柱子的尸体像一张纸似的放在雪地上。
柱子死后不久,秀儿就迫不及待地嫁给了黑牛。半年后,生了个如黑牛一样的黑胖小子。
“遇事就吓得往娘家跑,毬用没得!”黑牛常常这样骂着秀儿。
说来也怪,黑牛的儿子自会走路起,就老喜欢往河里跑,终致落水而死。
秀儿空洞的目光死死盯着娃儿落水的河面喃喃道:“水鬼索命来了……水鬼索命来了……都是报应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