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副省长的“权力自信”

文_魏斌

问题副省长的“权力自信”

文_魏斌

2013年11月23日上午9点，湖北省副省长郭有明笑容满面地来到了位于武汉的“市民之家”办公现场，此行的重点之一是对武汉农村综合产权交易所进行相关调研。在现场，郭有明率几个人走进大厅，仔细了解行政审批和公共服务流程，与现场工作人员和前来办事的多位农民朋友进行“亲切”交谈。4天后的2013年11月27日下午5点，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上突发公告：“湖北省副省长郭有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另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在2014年4月23日公布的消息称：日前，湖北省政府原副省长郭有明涉嫌受贿犯罪，依法决定对其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案件侦查工作正在进行中。

“三峡全通”负债70亿

在宜昌，说到郭有明，有一个话题很难绕开，那就是“三峡全通”，当地官员称：“‘三峡全通’是郭有明的重要政绩，也是他对外宣传的标杆。”“三峡全通”全称是宜昌三峡全通涂镀板股份有限公司。

2008年12月28日中午，宜昌市三峡机场，鼓乐队在阵阵喜气洋洋的演奏声中，迎来了新任宜昌市委书记才9个月的郭有明，接着他率众将河北商人梁士臣迎下飞机。考察成功后，2009年2月，梁士臣把新工厂落户宜昌高新区，同时，8000余名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也跟着梁士臣来了。

梁士臣是河北唐山人，宜昌三峡全通涂镀板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已入美国国籍。1995年，他在唐山创办恒通精密薄板有限公司，成为国内钢铁深加工行业重要的民企集团。2009年年初，梁士臣到宜昌创办三峡全通涂镀板股份有限公司，仅用1年多时间，投资70亿元的一期工程竣工投产，当时追加投资130亿元的二、三期工程预计在2011年5月和12月竣工。项目全部投产后，将成为年产能1000万吨，年产值过700亿元，国内最大、世界领先的涂镀板生产和研发基地。因此梁士臣一度被业界誉为“中国民营企业的骄傲”。

但悲剧还是发生了：这家规模宏大的公司成立才5年多，许多生产线竟已闲置达2年多，巨额投资最终难以收回已成定局，而由此产生的巨额坏账该由谁来担责？截止目前，这个号称拥有上万员工的企业，已剩下不到1000人，大多数员工每月拿700元生活费在家“等时机”。

有识之士对此疯狂扩张的创办企业方式，一语道破天机──“这是‘高明企业家’的一种洗钱法，在企业自买自卖（名义为招商引资）游戏中，其生产线购置价格被严重高估，‘三峡全通’被高估的生产线到银行去套取抵押贷款，最后留下几亿元债务与一堆废铁。业内有识之士对此分析说，从梁士臣在河北唐山的发迹史就可看出，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他早已不是第一次使用，而此次“三峡全通”只不过是简单地复制了唐山恒通而已，且规模更大。但即便如此，官至省级的郭有明对此项目的前景表现得“自信满满”，并对可能会出现的亏损后果假装“一无所知”，悲剧在所难免。媒体报道显示，郭有明在“三峡全通”的无序发展中，成为重要推手之一。任内，他多次召集官员到“三峡全通”厂区开现场会。

“三峡全通”的全部借贷有70亿元左右。除此之外，还有大量供货商欠款暂时无法统计。湖北省司法系统人士曾透露，有贷款给“三峡全通”的银行，曾打算走诉讼程序，但还未被法院受理。

而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三峡全通”危机集中爆发前的2012年7月，郭有明竟完全卸任宜昌市委书记一职，赴省城武汉担任湖北省政府副省长。他在2011年8月至2012年7月，职务一栏里是“湖北省政府副省长、党组成员，宜昌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党组书记”。

突击搞提拔

如果说“三峡全通”导致最终负债累累的结局，是执掌这一项目生杀大权的郭有明“自信心”爆棚的话，那么后面要说的这件事，恐非一个自信所能概括。宜昌市政府官网显示，郭有明2012年7月离任市委书记前半年时间，宜昌先后有5批26名干部被突击公示提拔，其中25人由宜昌市委组织部考核任命，均提为县级干部。中纪委巡视组官员掌握的材料中显示，这些干部，看似组织程序没问题，但最终发现，问题都出在第一个环节里，即有人早作圈定（郭有明即为圈定提拔方案第一人）。

宜昌有官员称，郭有明在主政的12年里，前期对提拔工作比较严格，但在其离开宜昌前半年时间里，即2012年1～6月，半年提拔20多人，如此这般地“人走前来一次人情大放送”，严重败坏党纪和组织原则，影响极坏。有不少当地的正义人士称，快速提拔必然与巨额钱财有交集。当时有人还曾提醒过郭有明，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太大。郭有明表示，“出了事有副省长顶着”。

与突击提拔有一拼的是，郭有明在临行前，还干出了多桩让人头痛又让其他地方官员们有些不知所措的事，那就是他违规给多名不法房产商“热情办事”，导致一时间宜昌城里的违规项目成堆。舒怀安是郭有明1978年在武汉水利电力学院农田水利工程专业读书时的大学同学，两人年纪相仿，当年他们经常在一起畅谈理想和未来，立下誓言以后如有腾飞之时一定得相互帮助提携。于是，若干年后，已经从商的舒怀安作为一名投资商，在宜昌找到了老同学郭有明，这自然少不了郭的一番关照。

短短几年里，舒怀安在宜昌的“招标”获得巨大成功，他获得多个地块，同时还做成了多个地产与旅游开发等项目。但好景不长，2013年11月，郭有明在接受中纪委调查的前一个月，舒怀安已被相关部门带走。显而易见的是，郭有明对舒怀安给予了太多的“照顾”，比如在“三峡全通”中，舒怀安亦参与了其中的房产开发等。被关照的人赚钱了，从“饮水思源”的角度看，自然也不能忘了郭这个“特殊挖井人”。

官场成秀场

一位宜昌市民爆料，2011年8月，宜昌市正处在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热潮中，有一天下午，郭有明坐车时看到前面的出租车里有人随手扔出一个矿泉水瓶。郭有明让司机超车上去，迅速把那出租车截停，让对方一定得把矿泉水瓶给捡起来，扔入垃圾桶才算完事。上述细节，让很多民众深切感受到，郭有明的确是个“干事”的人。也就在当年的12月中旬，从全国精神文明建设表彰大会上传出消息，湖北宜昌市荣获“全国文明城市”称号，这也是宜昌市历时15年努力创建的结果，同时实现了湖北省这一荣誉“零的突破”。

这个“零的突破”让郭有明尝到了官员秀场的“甜蜜”。他曾不止一次对身边的人称，一个成功的人，他必须得有光环照耀，而光环靠什么来树立？那就是自信。

因为超强的“自信心”，也就对“什么时候出镜最合适”掌握得游刃有余。2011年3月初，正值湖北省“两会”结束之时，郭有明从省城武汉回到宜昌，立即带领众官员在省市媒体和当地县乡官员等的“引领”下，下基层关心民众生活，其情其景“煞是感人”。

那一次，郭有明走访了七八户农家，从田间到地头再到农户家里，结束访问已是晚上7点多。一位随郭有明同去的官员事后回忆道：“如果这样的访农走村串户能成为一种常态的话，或者真的就不会出现后来的郭有明了，但显然不可能，因为我的印象很深，郭的这些‘细节’在被报纸和电视公布出来后，他的那些在现场，曾被他说过要把领导干部深入基层之作风拟成文字作为政绩进行通报，以及他在现场表述以后还要继续深入下去的话，再后来，压根就没了下文……在那个时候，谁会去提醒他呢？提醒了他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