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璇
通向凋敝的村门
陕西凤翔田家庄镇河北村修了一座光鲜漂亮的门,却弄得里外不是人。
这是进村的第一道门。数十米高的仿古牌楼立在通村公路上,牌楼上“河北新村”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村内的小广场上,还新修了一座大型铜牛雕塑。
然而,华丽的大门却通向凋敝贫穷的乡村深处。村里至今没办起一家企业,村民还是主要靠外出打工挣钱。该村过去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村民住在窑洞里,直到2006年一场暴雨冲毁部分民房,村子才整体移民搬迁。
看似否极泰来。这个村子成为当地树立的移民搬迁典型,集扶贫搬迁、新农村建样板村和示范村等光环于一身。但事实是,当初搬迁政府补贴了不少钱,有些新修的房子却时常漏雨。
村民们抱怨不迭,甚至担心捯饬门面的耗费会分摊到他们身上。但村干部不认为这是花钱办虚事,他们考虑的是“如果面子工程做不到位,就无法从上级部门要来钱和项目”。
几乎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那座门上。村委会不惜举债几十万元将表面工作落到实处,以匹配上级部门对“凤翔县精品样板”的期待。
而村子脱贫致富的夙愿七零八落地破碎在高大牌楼的阴影里,盼着从外面透进来的春光将其照亮。但难以预料的是,为了装扮新的样板,这里是否会立起另一座虚张声势的门,却继续通向贫穷熟悉的路径?
通向权力的后门
这是道充满魔力的门。跨过它,人们可以完成古装戏里才有的“穿越”。
跨过这道门,在香港经商的方女士还充当浙江乐清的女城管。资料显示,这位方女士在港经商十一年间,同时还领着乐清城管的工资。
跨过这道门,山西省一名县委书记的女儿,上学时就每月从该省疾控中心领取基础薪金、补贴和住房公积金,五年吃了十多万元空饷。
同样,还是跨过这道门,河北邯郸市滋县有一百四十七名公职人员已不在人世,但他们的待遇继续被人享受。
媒体报道说,在一次清理和清退吃空饷的行动中,全国共清理吃空饷者十六万人。这里每个人的背后,恐怕都有一道魔力之门。
这些可以让人“分身”的门,散布在权力大厦里,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权柄凿开。每当阳光照进来,就用水泥和砖头将其糊上,补救一下或许就能蒙混过关。或者,干脆熟视无睹。不少地方,一旦吃空饷败露,会责令其上岗或者辞退、解聘,但藏在后面的权柄安然无恙。
也有阳光还没有照到的地方,墙上绷开裂缝,令惯于往自己腰包装实惠的权柄又开始蠢蠢欲动。在数次的开掘之后,有人暗地里庆幸开后门风险不大,触碰红线的成本也不高。
更何况,这扇门的后面,也许还有另一扇门。门的后面,还有门。
通往名校的房门
在北京,有人愿意花一百三十五万元买一套仅有4.4平方米的房子。而且这昂贵的房子,不能住人。
能不能钻进去住并无妨,最重要的是这间房的门开得好,可以通向附近老牌优质小学的校门和看似可以赢在起跑线上的希望。
这跟目前各地楼市疲软的态势并不相符。一些地方学区房的价格显得很“坚强”,甚至还逆势上涨。不仅是北京,广州、上海等地的学区房也是无论外面如何风雨飘摇,它仍然一枝独秀。
有人从学区房价格战中又创造了一个衍生品——炒学区房的“期权”。这所谓“期权”指的是未来购买学区房的“权利”。他们发现,不少购房者凭借学区房拿到学校报名资格后,很快就会把房子卖掉。如此就像击鼓传花一样,报名资格可以传到房子的下一个业主手上。这大概是不景气的楼市下,投机者可以挖掘的所剩不多的商机。
按户籍就近上学的政策正在试图阻挡择校浪潮。随着“共建”等特权通道的关闭,更多家长又涌入买学区房的商品通道。“拼爹”还是有市场的,只不过换了拼抢的筹码。在这条仅剩的可以攻占优质教育资源的单行道上,房价和焦灼的父母心一起突围。
那套不能住但单价贵得惊人的房子,就像是插在教育资源版图上的一颗钉子。它试图占下这块版图上的一片沃土,却同时也戳在很多人隐隐作痛的心上。
【原载2014年11月12日《中国青年报·新闻 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