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麒
摘 要:
形声是最能产的造字结构,形声字是现行汉字的主体。形声字兼具表音和表义的作用。但是,诸多学者的研究结果表明,现行汉字中,形声字的表音度呈现逐渐弱化的趋势。本文从造字之初、语音古今变化、语流音变、汉字使用与简化等方面试图探析形声字声符表力度下降的原因。
关键词:形声字声符;表音度;弱化;造字;语音流变
形声是汉字体系中最能产的造字结构,形声字是现行汉字的主体。形声字研究可为现代汉字研究提供基本数据,有助于母语汉字教学和对外汉字教学,为汉字规范化研究提供参考。形声字声符表音力的弱化已经是不可置疑的大趋势。
在造字之初,形声字声符读音与形声字读音应是完全相同或者差别很小的。但现今汉字,声符完全表音的程度很低。1965年,叶楚强对现代通用汉字进行了研究,指出:《新华字典》所载的7504个可以分析偏旁的字中,“声旁完全表音的形声字只占总数的47.3%”\+①;1978年,周有光的研究表明,“现行汉字声旁的有效表音率是39%”\+②。李燕、康加深对现代通用汉字的研究表明,“声旁完全表音的情况占形声结构的38%”。\+③而笔者对《通用规范汉字表》形声字研究得出,通用规范汉字形声结构共有6582字,其中完全表音有2345字,所占比例仅为35.6%。
笔者对形声字表音度弱化的原因,从造字之初、语音古今变化、语流音变、汉字使用与简化等方面浅析如下。
首先,在造形声字的时候,就存在用不完全同音的字充当声旁的情况。\+④实际造字时,往往是声韵调全同的组合较少,大多是声韵调两项同或者某一项同即可。如现代人为形声结构的简化字所选择的声旁,并不一定跟这个字完全同音,如“灿”(càn)与“山”(shān)声母、声调都不同。古人造形声字时,应当也会有类似的情况。“形声结构的分化字,有不少在产生的时候就跟声旁不完全同音。”\+⑤如“莫”(mò)与加注意符产生的“暮”(mù)相比,声母、声调相同,韵母不同。
其次,“古今语音的演变也会造成或扩大声旁和形声字的读音差异”。形声字跟声旁之间在造字时就存在的差异,一般都比较细微。较大的差异都是语音的历史演变所导致的。有些形声字本与声旁同音,后来由于彼此的语音演变情况不一样,读音就有了差异。例如,“贻”(yí)的声符“台”,上古属于之部,读音“yí”,与形声字完全同音,后来“台”字的读音发生了变化,变成“tái”,而“贻”的读音几乎没有改变。这样“贻”和“台”就变得声韵皆异了。关于上古声母,黄侃提出“上古无正齿音”,照三组读音接近章组读音。比如“冬”(dōng)在上古属“端母”,以其为声符造的形声字“终”(zhōng)在上古属于章母,根据“端章互谐”,两字在上古读音应是非常接近的。但按照现代读音来看,“冬”(dōng)与“终”(zhōng)的声母不同,“冬”(dōng)作为声符的表音度下降。“者”(zhě)在上古属于“章母”,构成的许多以之为声符的形声字,如“堵”(dǔ)、“赌”(dǔ)等属于“端母”,在上古,“章母”字与“端母”字应是同音,或者至少是读音非常接近的,而现今,“者”与“堵”、“赌”的读音差异十分明显。
另外,语言在使用中出现的语流音变也会影响形声字声符的表音度。“音位和音位组合的时候,由于受说话时快慢、高低、强弱的不同和临近音的影响,可能发生不同的临时性的变化。”\+⑥例如“木樨肉”(mù xī ròu )中的“樨”(xī),受连读音变的顺同化影响,读音变成了 “xū”,而声符“犀”(xī)读音未变,按我们的判定标准来看,“樨”(xī)就由“完全表音”,变成了“基本表音”,声符“犀”的表音度下降了。
用字过程中汉字字形的变化也是造成形声字声符表音度下降的重要原因。规范化和简化是汉字发展的趋势。汉字简化不是近代才有的,从甲骨文发展到今天,汉字经历了不断简化的过程。随着汉字的不断简化,人们的书写愈加方便了,但是很多形声字的声符却逐渐降低了表音度,甚至变得完全不表音了。裘锡圭先生认为,汉字形体的简化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汉字本身自觉地形体演变\+⑦隶变时,隶书对篆文进行了偏旁混同等改造,使很多形声字原来的形声结构发生了变化。如“活”“括”“适”等字的偏旁“昏”(音kuò),被改作“舌”,声符变得没有之前表音了。由于字体演变、字形讹变和偏旁混同等原因,有些形声字的声旁遭到破坏。如“寺”字,在许慎《说文解字》中依据小篆字形来看是形声字,“从寸之声”,但楷书化后,就看不出形符与声符了。
汉字形体简化的另一方面是人为对汉字进行的规范、简化和整理。汉字的整理与简化,自古而然。如秦始皇统一六国文字,就可以看作是较早的对汉字进行大规模整理和规范的官方行为。20世纪50年代以来,我国进行了大规模的文字改革,对现行汉字进行了以简化字形、精简异体字为主的整理。1955年12月文化部和文改会共同发布的《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精简了1055个异体字。1956年国务院公布了《汉字简化方案》,把564个繁体字简化为515个简化字,并规定了54个偏旁的简体。《通用规范汉字表》是国务院公布的最新汉字规范。《通用规范汉字表》说明中提到:“本表仅收录了符合本表收字原则且已在社会语言生活中广泛使用的‘闫、“頫”等226个简化字。本表在以往相关规范文件对异体字调整的基础上,又将《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中‘皙、‘喆、‘淼、‘昇、‘邨等45个异体字调整为规范字”。
根据《简化字总表》进行的汉字简化,使很多形声字的表音程度有所下降。如“襖”——“袄”,繁体字“襖”的声符为“奥”,与形声字读音声韵相同,但是简化后,声符变成了“夭”,韵母中多了一个介音“i”。有些字简化后,声符变成了符号,不再具示音作用,如“爺”(声符为“耶”)——“爷”、“雞”(声符为“奚”)——“鸡”、“鄧”(声符为“登”)——“邓”。还有的字本来是形声字,但简化后变成独体字了,如“頭”——“头”。1949年以后的汉字简化,是造成现行汉字声符表音度下降的原因之一。
[注释]
①叶楚强:《现代通用汉字读音的分析统计》,载《中国语文》,1965年第3期.
②周有光:《现代汉字中声旁的表音功能问题》,载《中国语文》,1978年第3期.
③转引自胡韧奋等:《现代汉字形声字声符在普通话中的表音度测查》,载《中文信息学报》,2013年第3期.
④参见裘锡圭:《文字学概要》(修订本),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166页.
⑤⑦裘锡圭:《文字学概要》(修订本),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167页.
⑥叶蜚声、徐通锵著,王洪君、李娟修订:《语言学纲要》,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75页.
[参考文献]
[1]《通用规范汉字表》课题组:《通用规范汉字表》,2013年6月5日.
[2]李燕、康加深:《现代汉语形声字声符研究》,载《现代汉语用字信息分析》,上海教育出版社,1993版.
[3]沈兼士主编:《广韵声系》,中华书局,1985年版.
[4]王宁主编,商务印书馆辞书研究中心编:《通用规范汉字字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
[5]《语言文字规范手册》,语文出版社,2006年版.
[6]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简化字总表》,1986年10月10日.
[7]朝伟:《形声与形声字研究述论》,载《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1期.
[8]曾昭聪:《形声字声符的示源功能及其研究意义》,载《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1999年第5期.
[9]陆忠发:《形声字论》,载《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4期.
[10]杨晓宇:《声符性质不同的三种形声字》,载《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1期.
[11]张书岩主编:《标准汉语字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0年版.
[12]许慎:《说文解字》,中华书局,1963年版.
[13]裘锡圭:《文字学概要》(修订本),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
[14]李燕、康加深、魏励、张书岩:《现代汉语形声字研究》,载《语言文字应用》,1992年第1期.
[15]《汉语大字典》(第一版),湖北辞书出版社、四川辞书出版社,1987年版.
[16]《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商务印书馆,2005年6月版.
[17]杜丽荣:《“系联法”对外汉字教学研究》,载《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4年,第7期.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威海)2011级文化传播学院,山东 威海 264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