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伟
(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4)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象征意象与美国梦
王成伟
(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4)
爵士时代的代表作家菲茨杰拉德在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成功地运用象征手法,展现了美国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生活现状,再现了美国年轻一代从对美国梦执著追求,到被金钱腐化,从而梦想破灭,继而又梦想重生的过程。菲茨杰拉德在小说中剖析社会问题的根源,深刻抨击了道理的沦丧、信仰的缺失,发人觉醒而重拾梦想,小说结尾处表达了对美国梦仍怀有希望。菲茨杰拉德通过《了不起的盖茨比》,发出了爵士时代年轻一代的心声。
美国梦 象征意象 爵士时代 《了不起的盖茨比》
菲茨杰拉德,美国著名小说家,被视为爵士时代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准确描绘了美国上世纪二十年代的生活状况:经济的繁荣,道德的沦丧。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于1925年一经发表,就大获成功,成为爵士时代的文学经典。因为它不仅具有跌宕的故事情节,更是对“咆哮的二十年代”进行了深刻揭露。菲茨杰拉德通过象征的写作方法,展现了美国当时青年对梦想的追逐、破灭、重生的过程,小说中丰富的象征意象,真实重现当时腐败、非道德及充斥暴力的美国社会。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孤独、失败、精神家园的迷失是年轻一代典型的特征。在物欲横飞的时代,青年一代的美国梦注定要幻灭。文中主要的象征意象包括:布坎农码头的绿光、灰谷中T·J·埃克尔堡大夫眼睛的广告牌、东西卵地区,甚至女主人公戴西本身就是贯穿全文的象征意象。各象征意象彼此呼应,共同构成美国梦的变化的整个过程。
黛西对于盖茨比来讲,是真爱、完美的象征,是其美国梦的化身。“当黛西洁白的脸贴近他自己的脸时,他的心越跳越快。他知道他一跟这个姑娘亲吻,……她就像一朵鲜花一样为他开放,于是这个理想的化身就完成了”(Fizgerald 1995:117)。虽然黛西已嫁他人,盖茨比仍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努力赚钱,就可以和汤姆竞争,赢回黛西的芳心。
然而,盖茨比这一美国梦,完全是被自己理想化了的。浅薄的黛西根本就是一个虚伪、世俗而又贪恋钱财的女人。盖茨比最大的不幸在于,他将自己的梦想错误地寄托在这样的女人身上,并且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黛西漂亮的外表下,充满自私、残忍和无情。和她的丈夫一样虚荣,黛西唯钱是图,甚至连“她的声音都充满金钱的味道”(127)。当心慌意乱的黛西开着盖茨比的车失误撞死茉特尔后,为了逃避责任和刑法,她和丈夫密谋,将全部罪责都推到盖茨比身上。可怜盖茨比至此还一心为黛西着想,甘愿为她替死。然而,盖茨比死后,毫无愧疚之心的黛西非但没有参加他的葬礼,反而和丈夫悄悄搬走了,从此杳无音讯。
从这一层面,盖茨比可被视为对过去执著的追求者。少年时期,和黛西在路易斯维尔的美好时光,对他的影响是深远的。他所有的努力就是想回到过去,一个美化了的过去(Donaldson 217),通过现在拥有的钱财,赢得黛西,重新过上曾经幸福的生活。这只是幻想而已,盖茨比没有意识到,在这个道德精神荒原上,自己的愿望是永远无法实现的。当他倾注在黛西身上的梦想破灭的时候,他唯一能面对的就是死亡。
菲茨杰拉德是这样剖析如此状况的:美国人的精神寄托,被错误地安放在对物质的追求上,二十年代的美国梦被金钱和享乐摧毁了。“盖茨比所面对的难题,具有代表性和广泛的意义。是要继续追求自己年少时天真美好又执著的梦想?在美国残酷的社会现实中,这样的梦想是注定要破灭的,因为梦想只属于过去了”(Bruccoli 2007:77)。“回到过去”,像盖茨比一样,很多人都努力寻求回到过去的纯真时光,但是这是徒劳的。把自己的梦想错位在一个毫无道理的女人身上,这是盖茨比最大的悲剧。小说中的叙述者尼克是这样总结盖茨比的梦想的,“已经丢在他背后”(189),就像美国梦 “丢在这个城市那边那一片无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么地方了”(189)。
从盖茨比位于西卵的家中,可以看到海湾对面黛西所住东卵的码头,那里有一盏绿色的路灯,盖茨比时常隔岸凝望,因为那盏灯象征着梦想,绿色意味着希望,灯则寓意着追求理想。然而,近在心爱人身边的那盏灯,对于盖茨比来讲,又是那么远,那么昏暗,若即若离。这就预示着梦想缥缈,难以实现。绿灯在小说中一共出现了四次,对塑造盖茨比这一形象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第一章节的结尾处,绿灯第一次出现。尼克晚上回到家中,发现盖茨比隔岸凝望黛西家门前的那盏绿灯。“他满足于独自待着——他朝着幽暗的海水把两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样子真古怪……我也情不自禁地朝海上望去——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一盏绿灯,又小又远,也许是一座码头的尽头”(29)。这时候,盖茨比怀着一种渴望,尽管那是如此遥远。虽然黛西已嫁人,但是盖茨比坚信,只要他努力挣到足够多的钱,就可以把她赢回来。绿灯就是盖茨比心中的梦想。
绿灯第二次出现在第五章。盖茨比和黛西在尼克的家中重逢,他邀请黛西参观自己的豪宅。黛西被盖茨比的财富所吸引,重新投入盖茨比的怀抱。这时,盖茨比认为,自己坚持并且为之奋斗五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这时候,盖茨比对黛西谈到,她家门口,他时常遥望的绿灯。于他而言,“那盏灯光深远绵长的意义已经永远消失了,和他与戴西被活生生拆散的遥远的距离相比,那盏灯似乎离她非常近,几乎碰到了她。它就像一枚星星距离月亮那么近一样”(125)。
就在盖茨比认为夙愿达成的时候,悲剧发生了。在小说第七章,黛西开着盖茨比的车撞死了汤姆的情妇。由于担心黛西会受到丈夫的责难,盖茨比一直在观望黛西家中的动静。他告诉尼克,可怜的黛西把自己关在房间中,灯开了又关,持续不断。尼克发现,事情并非如盖茨比所想。无情的黛西正和丈夫密谋,让盖茨比做替罪羊。事情发展到这里,盖茨比的梦想就彻底破灭了。他告诉尼克“我等到凌晨四点,她的灯关了”(154)。灯灭了,寓意着梦想永远黑暗下去了。
绿灯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结尾。尼克认为,盖茨比的死是他对虚无缥缈的梦想追求的结果。盖茨比至死也没有明白,用金钱做赌注,用金钱赢得自己的愿望,注定是虚无的。尼克在结尾处是这样评述盖茨比的梦想的,“我也想到了盖茨比第一次认出了黛西的码头尽头的那盏绿灯时所感到的惊奇。……他的梦一定就像是近在眼前,几乎不可能抓不住的。他不知道那个梦已经……丢在这个城市那边那一片无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么地方了”(189)。
盖茨比的梦想映射了当时人们在浮躁的社会下追求金钱的美国梦。尽管如此,但作者通过尼克,表达了未来还是充满希望。在末尾,码头处,灯光又亮了起来,预示着“新世界的一片清新碧绿”(189)。“它从前逃脱了我们的追求,不过那没关系——明天我们跑得更快一点,把胳臂伸得更远一点……总有一天……”(189)。
在第二章的开头,作者描绘了这样一个极度荒凉和贫穷的地带——灰谷,这是一个“离奇古怪的农场,在这里,灰烬像麦子一样生长,……在这里,灰烬堆成房屋、烟囱和炊烟的形式,……而且已经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化为灰烬了”(31)。灰谷,正如其名字,这里是心灵荒原、精神颓废的象征。在这里,汤姆和茉特尔婚外私通,充斥着乔治的愤怒和嫉恨;在这里,茉特尔被黛西撞死,预示着这是死亡之地。地理的荒原,映射在物欲横飞的时代,人的精神家园荒芜了,盖茨比的“美国梦”也不可避免地在灰谷中化为灰烬,甚至连零星的碎末也会随风消失殆尽。
故事的叙述者尼克在描述灰谷时,同时提到置于灰谷的一个巨幅广告,一块画有埃克尔堡大夫眼睛的广告牌,“埃克尔堡大夫的眼睛是蓝色的,庞大无比——瞳仁就有一码高。……由于年深月久,日晒雨淋,油漆剥落,光彩虽不如前,却依然若有所思,阴郁地俯视着这片阴沉沉的灰堆”(28)。这对巨大的眼睛,经过暴晒和雨淋,好像泪眼婆娑。它的深刻涵义于第八章显露出来。当乔治威尔逊告诉邻居米切里斯发现老婆茉特尔背叛婚姻的时候,说道:“她也许可以骗我,但她决骗不了上帝……上帝知道你所做的事,你所做的一切事”(167)。这时,米切里斯吃惊地发现,乔治的眼神紧紧盯着广告牌上埃克尔堡大夫眼睛,暗淡无光,巨大无比,刚刚从消散的夜色中显现出来。“上帝看见一切”(167),威尔逊又说了一遍。作者借乔治威尔逊之口,暗示那是上帝的眼睛。正如库柏曼所说:“埃克尔堡医生象征着荒原上起指挥作用的神。”从这一层面,褪了色的广告牌上的眼睛,意味上帝的视线。“上帝见证了美国梦的破灭,整个社会沦为了荒原”(Gross 2008:28)。
在第八章,尼克点明了盖茨比梦想变成虚无的根源:“他为了抱着一个梦太久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这是一个新的世界,物质的然而并不真实,在这里可怜的幽魂。呼吸着空气般的轻梦,余飘西荡……就像那个灰蒙蒙的、古怪的人形穿过杂乱的树木悄悄地朝他走来”(169)。“上帝知道一切”,“埃克尔大夫眼睛”所代表的上帝知道盖茨比的梦想注定破灭,知道威尔逊夫妇悲剧的必然,也知道汤姆黛西夫妇的冷酷无情。但是美国的社会堕落至此,甚至连上帝除了注视这片荒原外,也无力改变,正如流泪的埃克尔堡的眼睛,他的目光是忧伤、痛惜、惆怅的。
纵观小说,故事的地点背景,隐喻着菲茨杰拉德所处的20世纪爵士时代的美国。东卵,暗指美国东部,华丽浮躁之地,充斥虚伪和罪恶。西卵,新生之地,代表了美国梦中最本真、最质朴的价值观。因此,小说中的道德冲突,可以具体化为东西卵两地的对立。在小说第九章,尼克陈述:“我现在才明白这个故事到头来是一个西部的故事——汤姆和盖茨比、黛西、乔丹和我,我们都是西部人,也许我们具有什么共同的缺陷使我们无形中不能适应东部的生活”(184)。
希望的绿灯,指向是从东部穿越海湾投射到西部的明尼苏达州,从东部映到盖茨比西卵的门前。小说中的人物来到东部寻求财富和所谓的价值,却丢失了西部最本真的品质。东部正如作者的措辞“灰谷”一样,是道理沦丧、纸醉金迷的地方。菲茨杰拉德借用了人物东到西地理位置的转移,暗指了美国梦的破灭,并指出其幻灭的根源。
小说人物的梦想从执著追求到彻底破灭,对应现实美国梦变化的整个过程,代表美好的美国梦已经在现实中无法实现。“回到西部去”,找回被人几乎彻底抛弃的西部所独有的最质朴的道理价值,是作者借叙述者尼克所表达的内心呐喊。“盖茨比死后,东部在我心目中就是这样鬼影憧憧,面目全非到超过了我眼睛矫正的能力,因此……我就决定回家来了”(185)。“回家”,在美国梦垮塌之后,家是最终的归宿,家已经上升到了精神家园的寓意。二十年代,经历梦想破灭、信念丢失的人们,终于反思到,只有找回原来最纯真最质朴的理想,他们才能真正地明白美国梦理念的真谛和生活的意义。尽管小说的故事发展情节传达的是梦想破碎的无奈和痛惜,但是作者在结尾处,还是流露出对未来、对整个社会的希望,“一个新的一天”(189)。
作为一个时代的代言人,菲茨杰拉德把个人经历和整个国家的命运相结合,剖析社会的问题,发人觉醒和深思(常耀信,2008)。《了不起的盖茨比》一书被许多评论家公认为是菲茨杰拉德时代最好的作品(Eble 1963:88)。他用精湛的写作技巧将象征意象与人物的命运、小说的主旨完美融为一体。作者通过意象展现了美国梦变化的过程,黛西——绿灯——眼睛广告牌——西卵,从执著追求,到被金钱的腐蚀,到梦想的破碎。小说的悲剧在于,盖茨比的梦想从萌生就已经破灭,因为在这个精神荒原上,是绝对不会收获梦想的实现的。盖茨比的悲剧也是整个美国的悲剧,在丧失信仰的时代,菲茨杰拉德通过小说表达了爵士一代的内心呼喊,揭露了社会的残酷现实,但同时也对未来寄予了希望,希望浮躁的人们心灵回归,找回纯净的内心家园。
[1]Donald,Scott.Critical Essays on F.Scott Fitzgerald’s The Great Gatsby[M].Boston:G.K.Hall&Co.1984.
[2]Eble,Kenneth.F.Scott Fitzgerald[M].New Haven:College and Univerisity Press.1963.
[3]Fizgerald,F.Scott.The Great Gatsby[M].New York:Simon&Schuster,1995.
[4]马修.J.布鲁克利.《了不起的盖茨比》新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5]常耀信.美国文学简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8
[6]多尔顿·格罗斯.《了不起的盖茨比》解读[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7]菲茨杰拉德.伟大的盖茨比[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