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晴
泡饭是宁波人常见的食物,用开水泡煮好了的隔夜饭,配上一碟子脆生生的螺蛳小酱瓜,拌上一口好麻油搅入的香腻花生酱,如此这样,便组成了宁波人晨起的第一份膳单。
说起这泡饭,做法极为普通。以隔夜饭及青菜为原料,加大量水加热后,加入盐、味精调味即可食用。泡饭与粥不同,非但全无粥的那种糊糜缠绵,反而米粒清明可辨,菜汁醇润,条理清晰。小小的一碗泡饭,或用调羹舀起,或是用竹筷拨起热热下肚,伴随着腾滚而至的热气,暖暖地直扑人心,仿佛平日里刁嘴的坏舌头也收敛了性子,急等着品味这一碗质朴不过的菜泡饭呢。
日餐里有一品饭食料理,名曰茶泡饭,清淡凉鲜,若往上推溯似乎可与秦淮美人董小宛产生联系,而这菜泡饭的历史,据说由来已久,有人考证其最早可能诞生于五代。泡饭的学名叫“水饭”,五代南唐刘崇远《金华子杂篇》有这样的文字:“郑渗姊谓弟曰:‘我未及餐,尔可且点心。止于水饭数匙。”宋代,“泡饭”一名已正式面世,吴自牧的《梦粱录》和周密的《武林旧事》二书中,都曾出现。
从前的贫寒人家都没有冰箱,记得大院子里每户人家的明堂屋檐下总会吊着二三竹篮,这是一种竹编的淘篮,上面有环形柄,并有盖。因为米粮精贵,所以剩饭更是半点不能轻弃,于是这样的竹篮子便用于贮存当晚饭后的剩饭,篮子通常都是挂在窗口通风过夜,所以就能起到防止剩饭变馊变质的目的了。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冷饭粘抱成一团就须得加开水滚煮。晨起,将昨日剩饭连锅加些水,放在灶台或是煤球炉上,三五分钟便成,如若本来不小心饭糊了点的,些许饭焦香味瞬时就会弥漫在整个灶披间,这就是普通老宁波人在早晨的经典场景。米是米、汤是汤的泡饭曾经是老一辈口中熟悉的味道,渗入了他们的心,成了宁波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若遇上盛夏或是繁忙之时,为了贪图方便百姓们多会直接拿开水淋浇到冷饭上,滴上两三滴浓酱油便是一份速速成事了的早饭。
这种半成品(剩饭)制作倒类似如今年轻人喜用的方便面,不过泡饭要比方便面健康多了,它没有任何添加剂(防腐剂、香精等),只是因少油水易产生饥饿感,若用油条做佐菜感觉会好一点。但话说回来,那个年代百姓只求吃饱,温饱美味是极少数人的享受。
泡饭的省时简便在于一个“泡”字。你可别小看它,它能以不变应万变。夏天只要用温开水泡一遍即可下肚,秋天或冬天则可多泡几遍(将先前泡的水滗掉即沥干),遍数因人而异,这样饭团变软且温而不烫嘴,一顿泡饭几分钟内搞定。当然,现今的宁波人爱吃泡饭固然有其实惠落胃的一面,但最主要的还是快捷省时,与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密不可分。
饭泡好了,下饭(菜)就端上桌了。宁波人常用过泡饭的压饭小菜有:酱菜、榨菜、咸菜、腐乳等等。据上世纪末的一项市民早餐调查,以泡饭、酱菜腐乳为早餐的人数比例竟达66%,三分之二。在压饭的菜品种尤其以咸菜、醉蟹为宁波人的最爱,且大多为本家腌制。我小时候记得大院里有人家腌制贝母咸菜,赤脚跳进腌制咸菜的七石水缸里,光着脚丫齐齐踏踩含有盐粒的咸菜鲜叶,如此一番之后须再用捡来的大鹅卵石覆压其上,便大功告成了。听父辈们聊到过去的艰苦,在宁波人的早餐桌上能吃到一副“大饼油条”便称得上档次,因为不能每顿吃油条,偶尔买根油条还须剪成细细的数小段,蘸点酱油配合着一锅泡饭,只是这样的贫淡饮食,却也能使男人们食毕抚肚大叹:“真道交关落胃啊!”
除了白泡饭,当然是菜泡饭更加好吃,所有的剩菜剩饭都可以“泡”成一锅,温火慢炖,若能再加点海米虾皮,不消半刻就能闻到一股独具宁波本帮特色的海鲜香味扑面而来。到了夏天或是没有胃口的时候,一碗泡饭是最好的开胃佳品。现在饮食流行“粥文化”,可谓是“嗑”“粥”求“健”,泡饭往往一蹴而就,可能从营养上并没有粥那样细火慢炖出的养生功效,但是泡饭却比粥爽口许多,多嚼几下也不会有粘腻的感觉。这更符合宁波人鲜醇的饮食习惯,也符合宁波人追时逐效的性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