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观影响国家命运

王波

2013年12月26日，日本首相安倍参拜靖国神社，引起中韩等国强烈抗议。一时间，日本人的历史观再次受到质疑。二战结束以来，日本右翼势力一直没有彻底反省侵略战争给世界人民造成的深重灾难，甚至篡改教科书，以达到欺骗后人的目的，受到国际舆论强烈谴责。人类历史证明，不同的历史观，影响着不同国家的命运。

美国的历史观

安倍参拜靖国神社后，美国驻日使馆发表声明，一方面肯定日本是美国的重要盟国和朋友，另一方面对日本领导人采取的恶化与邻国关系的行动表示失望，希望日本和邻国寻求建设性的办法处理历史遗留问题，改善关系，加强合作，共同推进地区和平与稳定。随后，美国国务院也发表类似声明。美国对盟国表态使用“失望”一词极其罕见，但如果了解美国的历史观，对这样的表态就不难理解了。

早期的美国历史很大程度上是一部大西部的开拓史。在西部自由土地不断收缩和移民定居地不断向西推进的过程中，欧洲移民文化逐渐本土化，形成独特的美国文化，成就了美国的飞速发展。推动美国人不断开拓的因素很多，其中一个被称为“天定命运论”。它是19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在土地扩张过程中提出的理论，强调美国人与生俱来负有一种“神圣责任”，这是上帝赋予的使命，于是美国不断向西开拓，最终在19世纪末成为地跨两洋的国家。因此，不安于现状、不断开拓某种程度上成为美国人的历史观。1898年美国、西班牙战争结束后，美国首次拥有了海外殖民地，从此迈出了海外扩张的一大步。

从地理开拓到商贸开拓，从地区强国到全球大国，直至二战结束后成为超级大国，美国这种从西部开拓时期演变而来的扩张主义一刻也没有停止。这种历史观和价值取向影响了它的对外政策。不断开拓、向外扩张、充当世界警察、以美国标准衡量一切、维护美国的利益，这一切成为美国对外政策的主旋律。

美国的对外扩张一帆风顺，只有珍珠港事件给美国以重创。吸取了这次惨痛事件的教训，只要感受到危险的存在，美国一般就会先发制人，因此，禁运、遏制、干涉，甚至先发制人的武力打击，成为美国惯用的处理国与国之间关系的方式。美国是二战赢家，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为了维护自身利益，美国不可能让任何国家挑战二战后及冷战后的国际秩序和政治格局。以美日韩三国同盟为基础之一的美国东亚安全战略因为安倍的不断挑衅而受到严重威胁，地区稳定受到影响，美国因此感到了威胁，所以才罕见地使用了“失望”一词。

美日同盟的核心是为了维护美国的利益，美国不会轻易让日本拉着偏离这一轨道。1月16日下午，美国参议院全体会议表决通过有关慰安妇问题决议案，要求日本政府为二战期间强征亚洲国家大约20万名妇女充当日军慰安妇的性奴役行为正式道歉。虽然这一法案早在2007年就在众议院通过，但却因一些日本右翼势力的游说，迟迟未在参议院通过。这是美国国会参众两院首次通过涉及慰安妇问题的法案。安倍拜鬼引发地区不稳定，让美国认识到有必要向日本表明捍卫二战成果的决心，同时这一动作也是对日本右翼势力的一个政治警告。1月19日，曾为中国抗战事业作出巨大贡献的美国飞虎队历史组织委员会主席、退休空军少将詹姆斯·怀特黑德就安倍参拜事件致信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谴责安倍参拜靖国神社，呼吁各国对此行径予以谴责并保持警惕。

东南亚国家的历史观

2013年12月29日，新加坡外交部发表声明，对安倍的行为表示遗憾，认为安倍在加剧地区紧张局势。今年1月1日，越南外交部发言人梁青毅以书面形式表示，希望日本为地区和平、稳定与合作妥善处理相关问题。1月17日，越南驻华大使阮文诗再次做了类似表态。不过，总的来说，东南亚国家在安倍拜鬼问题上反应不强烈。

东南亚大大小小十多个国家，二战中曾沦为日本殖民地。不过此前，它们也曾是西方的殖民地。有的学者認为，东南亚国家虽然在二战中饱受摧残，但日本的殖民统治和战败给了它们民族独立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讲，或许有的东南亚国家不是特别仇恨日本人。加上日本惯以经济帮助为诱惑，而东南亚国家急需外来投资。此外，这些年，由于一些国家恶炒“中国威胁论”，影响东南亚国家对中国的正确认识，因此不难理解，安倍拜鬼后，东南亚国家选择遗忘或漠视日本殖民历史这样的态度。

由东南亚国家的历史观也不难理解一些小国的惯常做法，那就是不轻易得罪人。这一看法恰恰反映出东南亚国家对中国历史了解不多，或者说理解不深刻。历史上中国虽然曾是东南亚一些国家的宗主国，却从未迫害掠夺它们，相反为它们提供了很多军事上的庇护和贸易上的支持。而西方国家及日本从殖民开始，就残害当地百姓、掠夺其资源，给这些国家带来了深重灾难。中国和日本在历史上的做法完全不一样。如果态度暧昧的东南亚国家能正视历史，就应该大张旗鼓地抗议安倍的拜鬼行为。

日本与德国：

不同的历史观

2013年12月30日，德国政府发言人赛贝特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表态，所有国家都应对20世纪发生的可怕事件负责，只有正视历史，各国才能共同构建未来。日本和德国都在二战中犯下了滔天罪行，也是二战战败国，但两国对待二战历史的态度截然不同。德国对历史问题深刻反省，彻底摒弃纳粹主义。1970年12月7日，前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波兰华沙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前毅然下跪，真诚谢罪道歉。德国历届政府都坦然承担战争罪责，采取措施让人民记住纳粹德国的罪行和不光彩的历史，以警示后人。德国通过赔偿、赎罪、编撰历史教科书等方式真诚谢罪，教育人们不要重复历史悲剧。2009年9月1日，波兰举行二战爆发70周年纪念活动。德国总理默克尔参加仪式时再次完全承认德国发动战争的责任和对欧洲人民造成巨大灾难的过错，再次用真诚赢得了欧洲乃至世界的信任。今天，欧洲一体化的发展得益于德国正确的历史观，德国在欧洲和世界的影响也日益增大，赢得了普遍尊重。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日本一直对不光彩的历史加以掩饰甚至否认，不愿意彻底承担历史罪责。靖国神社至今仍供奉着血债累累的二战甲级战犯牌位，今年1月22日，安倍利用参加瑞士达沃斯论坛的机会大放厥词，称当前的中日关系就像1914年的英德关系——广泛的贸易联系并没有阻止其间战争的爆发。1月24日，他又在众议院发表施政演说，表示要积极推动修改宪法，为解禁集体自卫权等问题铺路。一个发动过侵略战争的战败国，不能正确对待历史，在领土争议问题上，不顾历史与现状，其错误的历史观只会加剧地区领土争端问题持续升温，最终让日本再次走上邪路。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1月23日表示，安倍对历史的记忆错位了。安倍忘记了日本在近现代史上对中国及其他国家犯下的滔天罪行。

2013年11月23日，中国国防部宣布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这一做法完全符合国际法和国际惯例。中国作为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理所当然有这样的权利。日本作为二战战败国，不仅早已划设了防空识别区，还对中国的做法说三道四，甚至首相拜鬼，并在世界人民面前颠倒历史黑白。据日本时事通讯社2月4日报道，日本广播协会（NHK）的高管百田尚树3日在街头演讲中公开声称，不存在南京大屠杀。类似这些言论实在是太可怕了。中国驻欧盟使团团长吴海龙发表文章称：“43年前在华沙跪下的是勃兰特，站起来的是德国。如果安倍不能正视和深刻反省历史，只能使日本继续跪在历史的被告席上。”

俄罗斯的历史观

安倍參拜靖国神社后，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亚历山大·卢卡舍维奇称对此表示遗憾。2013年12月30日晚，俄外长拉夫罗夫在和中国外交部长王毅通电话时表示，俄方和中方在靖国神社问题上立场一致，他督促日方纠正错误的历史观，不要再采取伤害受害国人民感情和加剧地区局势紧张的行动。

1939年8月，苏联与纳粹德国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划分了苏德双方在东欧地区的势力范围。但1941年6月，苏联遭受纳粹德国的野蛮入侵。在随后四年的反法西斯战争中，苏联人民做出了巨大牺牲。苏联解体后，在一些中东欧国家和独联体国家出现了重新评价二战历史的呼声。在部分国家，二战苏军英雄和战争胜利纪念碑甚至遭到破坏，少数人还公开质疑苏联在二战中和二战后的作用。2009年9月1日，俄罗斯总理普京在波兰参加纪念二战爆发70周年仪式上公开承认，苏联当年和纳粹德国签订条约是不道德的，但他同时强调，苏联在二战中付出了巨大代价，以此寻求和波兰等国的彻底和解。

为了纠正少数人的错误历史观，俄罗斯等独联体国家近年来每年都高调纪念卫国战争胜利日。2010年被独联体国家元首理事会宣布为“伟大卫国战争老兵年”，独联体各国共同举办庆典。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签署新的军人荣誉城市总统令，授予一批城市光荣称号，为参加卫国战争的老兵提供住房和物质帮助，每个老兵都收到了总统的亲笔贺信等。5月9日，包括首都莫斯科在内的俄罗斯联邦几十个城市同时举行隆重的阅兵式。一系列大规模纪念活动就是让俄罗斯人牢记历史教训，警惕和平面临的威胁，为俄罗斯复兴创造良好的政治环境。

当时应邀出席庆典的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会见了参加过中国抗日战争的俄罗斯老战士代表，提出中俄应该共同倡导正确历史观和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新安全观，加强战略合作。2010年9月27日，胡锦涛主席和梅德韦杰夫总统在北京发表《中俄元首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65周年联合声明》，强调两国坚决谴责篡改二战历史、美化纳粹和军国主义分子及其帮凶、抹黑解放者的图谋，强调《联合国宪章》和其他国际文件已对二战做出定论，不容篡改，否则将挑起各国和各民族之间的敌对情绪。

国家之间的正常交往除了要考虑经济、贸易、文化甚至安全需求，还取决于正确历史观的认同，特别是曾经敌对的国家之间。远亲虽然不如近邻，但如果邻居口是心非，谁又敢信任他？日本没有正视罪恶历史的勇气，必然陷入四面楚歌的窘境。是继续深陷其中，还是及时悬崖勒马，取决于日本的政治选择。

（作者为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