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钟馗画与朱仙镇木版钟馗画比较

摘要：钟馗是民间传说中能辟邪降幅的民间俗神，人们相信在家中悬挂钟馗画能够驱邪祈福，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它们都具有较强的地域性和艺术特色，两者之间有很多的关联性和相似性，但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对其进行比较研究有利于人们更加全面地了解钟馗文化和相关内容。

关键词：灵璧 钟馗画 朱仙镇 木版年画 比较

钟馗画的产生、普及和钟馗信仰的产生、普及是有直接联系的。而钟馗信仰中的钟馗起源有不同的说法。《中国民间美术辞典》中解释：钟馗是民间传说中能辟邪降福的民间俗神。其文字记载见于宋代《梦溪笔谈》。相传，钟馗是唐代人，因应试武举未中，死后托梦给唐明皇，决心要消灭天下妖魔。有一次，唐明皇久病不愈，一夜，梦见二鬼，一大一小。小鬼穿红衣，一足着鞋，一足赤露，手持一大纸扇，欲偷杨贵妃的紫香囊及唐明皇的玉笛。大鬼戴帽，穿蓝衣，袒一臂，赤双足，上前捉住小鬼，剜去其目，并劈开吞吃。唐明皇大惊，问大鬼是何人？大鬼答道：“吾钟馗也，武举不中，但立誓除尽妖魔。”唐明皇醒后，病顿愈，体益壮。便诏画工吴道子，告以梦景，吴道子画钟馗，与明皇梦景完全相同。于是钟馗变成了打鬼的偶像。民间有把端午节视为“辟邪”日的习俗，并在家中悬挂钟馗像以此来驱邪祈福。”[1]随着钟馗传说在民间的传播，钟馗镇宅保平安、驱邪祈福的民俗功用与寓意被人们广泛接受。人们开始制作各类钟馗像在年节中悬挂，并一代代传承下来。北宋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记载：“近岁节市井皆印卖门神、钟馗、桃符及财门钝驴。”[2]钟馗画就是在这一历史文化氛围中产生的，并在不同艺术门类中有不同的表现形式，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就是其中的典型。

钟馗是民间传统艺术中经常出现的人物形象，其身穿长袍，手持宝剑，怒视前方的形象深入人心。但其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区、不同艺术门类中会有所差别。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都是在黄淮流域大的文化环境下产生、演变并传承至今的，两者有一定的相似性和共通性，但也存在一定的差异。

一、流传演变

灵璧钟馗画能流传至今和灵璧当地的历史人文氛围是分不开的。钟馗相传是灵璧人，经过吴道子的勾勒后初步奠定了钟馗画的原型，经过一代代画师的传承，钟馗画成了灵璧的标识的画种。灵璧艺人在绘制过程中融合了当地的风土人情，画面特征明显，暗含了当地民众的世俗观念。在年节和端午人们通过绘制和悬挂钟馗画来寄托镇宅祛邪、求吉纳祥保平安的心愿。钟馗画能在灵璧完好有序地传承发展和当地的乡土民情有密切的关系。灵璧有“一美、一神、一奇”，分别为美人虞姬、民间俗神钟馗、奇石灵璧石。浓厚的历史文化氛围是钟馗画发展的有利条件，其与当地传统民间工艺、民间美术、民间音乐、民间戏曲等相互融合，其主题和形式也十分丰富。在传承镇宅辟邪、迎吉纳祥主题的同时，弘扬正气、敬业奉献、反腐倡廉、招财求子等主题的钟馗画也屡屡出现，如《天地正气图》、《夜巡图》、《三破图》、《抱子图》等。

朱仙镇木版年画传承久远、地域特色鲜明，是中国传统年画的典型代表之一。而朱仙镇年画中的钟馗画又是其精华。在南宋吴自牧的《梦梁录》中有这样的记载：“岁旦在迩，席铺百货，画门神桃符，迎春牌儿，纸马铺印钟馗、财马、回头马等，馈与主顾”。“士庶家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3]可见张贴悬挂钟馗画很早已经出现，有很好的普及率，且被作为“祭祀祖宗”之前的准备活动得到重视。朱仙镇木版年画随着时间的推移，几经起伏，流传至今。除在文革特殊时期主题和内容有过改变外，一直是沿袭“老样式”。古朴拙雅，民间味道十足。现在我们看到的朱仙镇木版钟馗画也是在明清老版的基础上稍作变化，以老版人物形象为典范经过现代民间艺人的重新雕刻和印制。常见的有《持剑钟馗》、《大魁头》、《小魁头》。

毋庸置疑，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和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们物质生活条件也有了很大的改观。所以人们在解决温饱之后，自然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追求精神上的生活，开始越来越关注民间传统文化，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传承和发展的。

二、艺术特色

灵璧钟馗画是民间艺人亲手绘制在纸上的水墨画，其借鉴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笔墨形式。有采用大写意的方法勾画人物和背景的，其行笔潇洒，酣畅淋漓，富有很强的感染力，也有采用工笔的形式深入刻画钟馗的，画面工整、细腻，耐人寻味。虽然采用的手法有所不同但是画面中的钟馗形象往往是相似的。提起钟馗人们总会联想到身穿长袍、体型魁梧、手持宝剑、怒视前方的钟馗形象。画完之后其画面上方总是会盖“灵璧县印”的印章，这也是灵璧钟馗画所独有的。常见的钟馗画有《镇宅图》、《除恶图》、《醉馗呈祥》、《钟馗嫁妹图》、《浩然正气图》、《三破图》、《钟馗试剑图》、《抚琴图》、《风雨出巡》等。画中钟馗形象夸张、多样，在不同主题下会有不同的动作、服装和背景，画中还会出现点题的诗句来与画面配合以提炼主题。灵璧钟馗画上经常还会题写“浩然正气”、“天地正气”、“怀清敢仗三尺韧，气正方舒两袖风”等词句。随着人们思想观念的转变，灵璧钟馗画在形式和主题上也有所突破。如画面上经常会出现钟馗与花瓶、如意、蝙蝠、蜘蛛、葫芦、柿子、灵芝、兰草、瑞鹿、仙鹤等元素相结合，在起到镇宅驱邪功用的同时也暗含了传统福寿吉祥观。

朱仙镇木版年画中的钟馗画是在传承老版的基础上印制的，因其传承人的不同会有不同的雕版和颜色。常见的手持宝剑（宝剑一般为平头）、怒视前方并写有“镇宅”、“钟馗”字样的是武钟馗，主要职能是镇宅辟邪。还有一种俗称“馗头”的是文钟馗，文钟馗因大小不同又分为“大馗头”和“小馗头”。“馗头”往往右手执笔左手持书，书上写有“新年大吉”、“大吉大利”、“满门增福”等吉祥字样。据朱仙镇老艺人说文钟馗是取“魁星点斗”、“独占鳌头”的大意，具有护佑学子学成入仕的民俗功用。朱仙镇木版钟馗画一般采用五种或六种颜色套版印制，今天也有单色朱砂印制的。据了解，当地艺人家里藏有清代七色钟馗画的雕版，只是由于老版容易损坏每年只印制少量的七色钟馗画。“分析现存的朱仙镇木版画特色，不仅民间味道十足，造型与线刻也很拙朴饱满，而且画面充满了精悍有力的感觉，与中原人们所具有的憨厚、耿直、质朴无华的气质相吻合。”[4]今天朱仙镇艺人印制的钟馗画是在明清老版的基础上稍加改变，颜色和线条上有些变动，其形式和内容并没有大的变化。

概括起来，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不同点主要有三点。首先，绘制主体不同。在灵璧，绘制钟馗是一种大众文化活动，稍有一点绘画基础的村民都能画钟馗。上至八旬老翁下至七岁儿童都能画几笔。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则是小众的作坊制作，由于其刻版、调色、印刷有严格的制作工序和要求，需要大量的时间才能掌握制作要领，所以制作者往往是继承家传或有多年的学徒经历。其次，在制作方法上大有不同。前者为手绘，后者为版印。灵璧钟馗画是艺人一幅幅绘制，人为主观操作性较强。不同的艺人在不同的时间绘制的钟馗画会有所差异，不会有两张一样的钟馗出现。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是艺人在雕刻好版样、调制好颜色后成批量印制的，在制作上机械性较强，复制速度快，效率高，成本低。第三，在创作主题和绘制内容上大有不同。灵璧钟馗画是灵璧县的一个重要画种，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是朱仙镇木版画中的一种。灵璧钟馗画的主题较为丰富，画面内容也较为多样，随着时代的发展其会有不同时代的烙印。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更多的是传承老版式，主题单调，形式单一，但是较好沿袭了明清时期模板画的原始面貌，古朴拙雅，具有一定的史料研究价值。

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产生于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在其发展过程中具有不同的文化内涵和表现形式，其产生的影响也不尽相同。但从整体上看两种钟馗画也有很多相同、相似的地方。在思想上所表现的都是民间最基本的价值观、世界观，反映了劳动人民勤劳、质朴的性格特征。在艺术手法上，都具有明显的模式化、类型化特点。如面部夸张、怒视前方、手持宝剑向前挥舞的钟馗在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中都经常出现。在岁时节令中，两者都具有增添节日气氛的作用，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传统民间工艺。就存在意义来看，两者都经历了时间的考验，蕴含了丰富的历史、风俗、文化信息，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三、文化功用与民俗寓意

虽然新的观念和意识不断渗入，钟馗画有了新的发展，但是不管如何变化发展，钟馗画最本质的实用功能始终是处于第一位。人们通过印刷、绘制钟馗，在年节赠送亲友，悬挂于屋舍显要位置来烘托年节气氛。在物质条件有限的年代，人们通常会用色彩鲜艳的钟馗画来装饰房屋。装饰是对生活用品或生活环境进行艺术加工的手法。它必须与所装饰的客体有机地结合，成为和谐的整体，以便丰富艺术形象，扩大艺术表现力，加强审美效果，并提高其功能。个性鲜明的装饰不仅是民间匠人聪明才智和精湛技艺的结晶，而且能表现出当地的人文习俗和思想观念，是民间文化的重要载体[5]。悬挂钟馗画的习俗由来已久，在《东京梦华录》和《梦梁录》中早有记载。随着钟馗传说的广泛流传，钟馗被民间大众神化和偶像化。在物质生产和认知有限的年代钟馗是人们精神的寄托，被赋予了很多职能，暗含了人们早期的世俗观念。人们经常开展与钟馗相关的不同形式活动来表达美好愿望，制作、悬挂钟馗画就是其中之一。钟馗画具有的文化功用与民俗寓意也愈加丰富。在朱仙镇人们不仅在年节时贴钟馗，还会在朋友乔迁新居时送钟馗、贴钟馗。在装饰房屋起到烘托年节气氛或是乔迁之喜的同时，还暗含了镇宅纳吉的心愿。现在，人们也有借助贴钟馗来祈求转运，除去晦气的。今天的都市人购买钟馗木版画大多不会张贴，而是出于好奇买来收藏，以期达到镇宅驱邪、求吉纳祥的目的。在灵璧钟馗被民间尊称为“灵判”、“赐福镇宅圣君”。钟馗画是当地人们相互赠送的佳品，暗含送福之意。其不仅是文人雅士礼尚往来的佳品，还是艺人相互学习交流画技的媒介。相比朱仙镇，灵璧艺人不仅画钟馗、挂钟馗还会经常在一块交流画钟馗的心得体会。

镇宅辟邪、求吉纳祥观念在民俗事物中应用广泛，钟馗画就是其中的典范。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是带有镇宅辟邪、求吉纳祥寓意的风俗画。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中镇宅辟邪主题的作品不仅数量大而且种类多，在民间具有很高的普及率。灵璧钟馗画中的《镇宅图》，写有“镇宅，钟馗”的朱仙镇木版《馗头》都是镇宅辟邪主题钟馗画中的典型。同时，求吉纳祥主题的钟馗画在灵璧和朱仙镇也有大量出现。在中国传统观念中五福是“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6]。”五福合起来就构成幸福美满的人生。在传统社会中，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的各个成长阶段，都会有不同的礼俗活动与仪式（如求存、祈长、祝生、佑生之类），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反映了无数家庭对新生命的关爱、呵护与祝福[7]。出于对生命来之不易的珍惜和对下一代能够健康成长的期盼，人们寄希望于钟馗来保护自己和下一代，以期健康、长寿。福禄寿喜吉祥观念的融入使钟馗画有了新的发展，今天我门所看到的灵璧钟馗画中经常会有葫芦、蝙蝠、柿子、灵芝、仙鹤等暗含福、寿吉祥观念的民间传统事物出现。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更是直接运用文字“新年大吉”、“大吉大利”、“满门大吉”等词语直白地表现求吉、求利的世俗观念。

随着时代的发展，钟馗画中蕴含的时代主题和风俗寓意逐步被人们发掘和重视。如灵璧钟馗画中《三破图》、《正气图》、《风雨出巡图》、《抱子图》等图中所暗含的清廉敬业、弘扬正气、招财求子等精神和寓意逐渐被人们重新认识。民俗文化的发生、发展、演变是在一定地域空间下进行的，它受地理环境、人们谋生方式与历史传统的影响和制约，因此民俗文化显现出浓烈的地方特色[8]。钟馗画作为民俗文化的具象形态，其不仅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还有很强的时代性。灵璧县充分发挥灵璧钟馗“万应之神”的民俗功用，大力打造钟馗文化园，形成融文化、产业、旅游于一体的集聚区。钟馗画作为灵璧文化中的典型代表得到了很好的发掘与保护。朱仙镇木版钟馗画则在开封着重发展旅游文化产业的大背景下也得到了良好的传承与发展。

结 语

灵璧钟馗画和朱仙镇木版钟馗画虽在艺术表现上存在一定的差异，却表现出人们相似的心理活动和文化诉求。通过比较研究的方法，对其多角度的审视和发掘，无疑对人们全面深入了解黄淮地区历史文化、风土人情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注释：

[1] 张道一.中国民间美术辞典[Z].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1：51页

[2] 邓之诚.东京梦华录注[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257页

[3] [宋]吴自牧.梦梁录[M].北京：中华书局，2001：49页

[4] 杨先让，杨阳.黄河十四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453页

[5] 张玉寒.康百万庄园装饰艺术中的吉祥图案研究[D].河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

[6] 李民，王健.尚书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229页

[7] 程波涛.生命主题下的面塑及民俗寓意[J].民族艺术研究，2011（01）

[8] 萧放.中国民俗文化的主要特征[N].中国民族报，2006-03-03，第006版

作者简介：

孟俊峰，安徽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史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