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食影兽

任宏伟

一

马志千是个岩画爱好者，这天，他从西南某山区旅游回来的朋友那里，看到一张十分古怪的岩画照片——岩壁上刻着的是两只猫首、羊身、马尾的怪物。怪物的前腿似猫腿，而后腿却又似羊腿。怪物大张着的嘴也很特别，口中无牙却离奇地长了一个长管形舌头。更令人惊讶的是，两怪物的脚下堆满了动物枯骨，其中还有几颗骷髅头。

据朋友说，这张照片是他在一座小山上误入一个山洞中拍摄的。马志千对岩画产生了浓厚兴趣，便向朋友打听清楚了那座小山的具体方位，决定前往那座小山深入洞中进行研究。

经过长途跋涉，马志千终于到了那座风景绝佳的小山。在山里整整转了大半天，他也没能找到山洞，看看天色将晚，他就决定先下山找个小旅店住下再说。好在山脚下正巧有个村庄，他就咬紧牙关一口气走到了村里。

让他失望的是，偌大的一个村庄居然到处都是空房子。

他在村里绕了大半天，总算看到有间低矮的平房里亮着灯。他敲开了门，借着昏暗的油灯光亮才看清，迎接他的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儿。当他向老头儿提出借宿的请求后，老头儿狐疑地瞅了瞅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马志千就与自称赵二年的老头儿闲聊起来。两人刚说了没几句话，马志千就觉得赵二年有些不对劲，每隔一段时间，赵二年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就会闪一下绿光。

联想到村里只有赵二年一人，马志千忍不住问村里的人都哪儿去了，赵二年叹了口气：“十年前这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如果不是为了等那些人，我也早走了。小伙子，你不是我要等的人，明天天一亮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二

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马志千才醒来。见赵二年不知何时已起床离去，他就留了张纸条背起行囊上山了。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马志千觉得仅靠自己乱闯乱撞即使能找到山洞也要消耗太大的体力，最好能找一个当地山民打听一下那个山洞。大约半个钟头过去了，他终于看到有个瘸了一条腿的山民模样的人正带着两个富商模样的人朝他这边走来。他激动地跑到山民跟前，一边取出岩画照片，一边向山民打听山洞的所在。山民看过照片倒无异常表现。另外两人却一个脸色变得惨白，另一个居然还发出了一声惊叫。

马志千疑惑地瞅了瞅三人，突然惊奇地发现地上三人的影子都很怪：山民的影子与赵二年一样，隔段时间就会闪一下淡淡的绿光；中年富商的影子居然只有身子没有头；青年富商的影子却形似骷髅。

看着马志千目瞪口呆的表情，自称常笑的中年富商慌忙向马志千解释起来。据常笑说，他与好友朱子明今早上山游玩，两人走得实在累了便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在上面休息。两人正聊着天，常笑却突然发现朱子明的侧影旁边多出了另一个怪影。怪影有一只羊羔那么大，样子与马志千照片上怪物的模样基本一致。在常笑吃惊的注视下，怪物伸出管子一样的舌头，把朱子明的影子吸成了骷髅形。

直到怪影仿佛吃饱了一样满意地用舌头舔前爪时，一直都在发呆的常笑才猛地跳下大石头，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着怪影的身上砸去。怪影很灵巧地一闪身就躲过了，紧接着就跳到常笑的影子边用管形舌头又是一吸，常笑的头影就被吸进了怪影的口中。二人都被吓坏了，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种种可怕的后果时，他们的谈话正巧被路过的山民徐通勤听到了。

徐通勤说，那个怪物叫食影兽，是一种只见其影，却不见其形，专靠吸食动植物影子生存的怪物。关于怪物的来历徐通勤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每隔几年怪物就会在山上出现。

据徐通勤说，约十年前，他还住在山下那个小村里。有一天，他上山砍柴，回来后才发现一条腿的影子不见了。他也没当回事，谁知三天后，他又一次上山打柴，一不小心就从山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

自从出了此事后，小小的山村就沸腾了，每个人都生活在恐惧之中，人们有事无事都会看一看自己的影子。有一天，村里一个叫赵二年的村民突然发现自己胃的位置的影子突然少了一块。过了两天，他去医院一检查居然查出了晚期胃癌。

得知赵二年的情况后，除赵二年外，村民们纷纷搬离了小村庄避难去了。这一天，有个非僧非道的怪人途经小村庄。怪人得知赵二年的病情后，就取出一粒药丸让赵二年服下。谁知，奇迹出现了，赵二年空缺的那部分影子居然又一点点长了出来。当影子彻底复原后，赵二年去医院一检查，胃癌居然不治而愈了。为报答怪人的救命之恩，赵二年一定要让怪人给他提个报恩条件。

怪人自称是个行走四方的巫医，专治各类邪病。据巫医说，赵二年服下的药丸叫补影丸。巫医观察了那座小山的山形地貌，认为小山正是食影兽繁衍生息之地。但巫医既无消灭食影兽的能力，又不可能在山上久居，因此他希望赵二年能帮他救治那些被食影兽伤害的人，就算报恩了。

赵二年很爽快地答应了巫医的要求，巫医也十分信任他，便把补影丸的配方秘密地传授给了他。自那以后，赵二年就独居在村里替人治病，为能及时发现病人，他还时常上山寻找病人。后来徐通勤知道此事后，无事时，也帮着赵二年上山寻找病人。

说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徐通勤就带着常笑与朱子明匆匆下山去治病了。

三

为不自寻烦恼，马志千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离开这座有些邪门的小山。下山后，他也不想再去麻烦赵二年，穿村而过出了村后又走了一段路程，他就找了辆出租车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在小镇上游玩了大半天，看看天色有些晚了，马志千才找了家小旅馆。因旅馆客满，马志千只能在旅馆老板娘的安排下与另一房客同住。

马志千进到客房后，另一房客正在铺床。许是这两天马志千见了不少怪影，他就不由自主地向另一房客的影子瞄了瞄。让他吃惊的是，那人的头影上居然多出了两个犄角。

就在马志千盯着那人影子看时，那人也用同样吃惊的目光盯着他的影子在看。马志千忍不住朝自己的影子瞅了瞅，才发现自己的影子只剩下了一半。

自称朱续的那人率先打破了僵局：“想必兄弟也同我一样碰上了食影兽。前几天我就遇到了食影兽，吸走了我头上那部分影子。害得我只能去找赵二年帮我补影。许是我服食了过量的补影丸，这不影子上就多长出了这么两个怪东西。没办法，我只得再跑一趟。”

发现朱续如此健谈，马志千就与朱续客套了几句后，相约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去找赵二年。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找了辆出租车到了村里。两人见到赵二年时，赵二年正陪着常笑与朱子明坐在院里聊天。因马志千与三人都见过面，他跟三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开始观察起了朱、常二人的影子。朱子明的影子是自上而下生长的，脖子以下的部分虽还是骷髅形，但头影已恢复正常；常笑的头影是从两边开始生长的，十分对称的两只耳朵的影子已经基本成形。

就在马志千十分专注地盯着正在神奇地生长的影子时，朱续指责赵二年的大嗓门却把他吓了一跳。

赵二年起身向朱续道了几句歉，并再三保证他有办法帮朱续去掉多余的影子后，就带着朱续进了屋。马志千也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赵二年从屋中取出一个盒子，然后从盒里取出一粒药丸在朱续眼前晃了晃：“这是一粒消影丸，看在朱老板是我的老主顾的分上，就给三万吧！”

朱续一下子火了：“补影丸才两万，怎么这颗药丸比它还贵？”

赵二年叹了口气：“朱老板，你哪知道这药丸的成本有多高？冬虫夏草、人参这些普通药材不算，里面还有几味更贵的药材。”

朱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交了三万元钱买了药。

马志千也买了药，一手端水，一手拿药来到屋外正准备喝药，突然他感觉肚子很不舒服。他把杯子一放，药随便往裤兜里一塞就急急忙忙地去找茅房了。从茅房出来，他往裤兜里一摸，裤兜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药丸也不知何时丢了？

马志千无奈，想想再去找赵二年赊药根本不可能，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到小镇上一趟，给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汇来四万元钱再说。

四

终于到了小镇上，马志千正准备给家人打个电话办理汇款业务，突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影子似乎长出了一点点。为证明不是自己眼睛看错了，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静静地观察了近半个小时。事实证明，影子的确在生长。他初步断定赵二年所谓的补影丸根本就没有补影功能。如果被食影兽吸走的那部分影子自己就能长出来，那么徐通勤所说的影子如被吸走不及时补好，就会遭遇不测的那番话也根本就站不住脚。思来想去，马志千认定徐通勤与赵二年两人都是骗子。

为能取得二人骗钱的证据，第二天天一亮马志千就早早地上了那座小山。他隐藏在上山一条必经之路旁的草丛里静静等待，大约一个钟头过去，他果然发现徐通勤鬼鬼祟祟地背着一个大包向山上走去。

马志千远远地跟踪着徐通勤走了一段路后，就见徐通勤突然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不动了。经过观察，马志千发现在距徐通勤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正坐着一对情侣在谈情说爱。

马志千看到徐通勤偷偷地观察了一会儿那对情侣后，就从大包里取出了一个皮影一样的东西。令马志千感到惊讶的是，皮影的样子正是食影兽。

徐通勤操纵了几下皮影，食影兽的影子就仿佛活了一般慢慢地靠近了那对情侣。马志千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取出手机对着徐通勤摄起了像。眼看马志千就要拍到徐通勤操纵食影兽的影子吸食情侣的影子时，突然有人打了马志千一闷棍。

当马志千从昏迷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被反剪着双手关在一间阴暗的小屋里。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三个人，手持匕首步步紧逼，除了徐通勤和赵二年，竟然还有朱续。马志千知道自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这次必死无疑，就请求他们告诉真相。朱续说，几年前，喜欢收藏古书的他意外得到一本线装古书。古书上用小篆记载了一种可以盗影、驱影、嫁接影子的奇术。经过苦思，朱续想到山洞中见到的怪兽岩画，就有了要制造一个食影怪兽的想法。当然造出来的食影兽并没有食影功能，那些看上去被食影兽“吃”掉的影子，都是朱续念咒利用盗影术盗走的。

制造出食影兽后，朱续觉得他还需要两个好帮手，于是他就在山下的村子里通过赌钱结识了徐通勤与赵二年。三个贪财的人一拍即合，没用多长时间就吓走了村里所有的人。为让村民们都对食影兽食影后会给被害人带来祸患深信不疑，朱续不但利用了徐通勤不小心摔断了腿这一“有利条件”，他还找人替赵二年伪造了医院的证明。

自那以后，三人就合伙做起了无本万利的买卖。为了让所有上当受骗的人不怀疑食影兽跟他们有关系，他们才想到了出售补影丸的主意。其实所谓的补影丸只是从中药店里买来的一种普通中药。当然关于补影一事，也并非像马志千想的那样，影子被“吃”掉后自己会长出来。真相是，一旦赵二年收了受骗者的钱后，朱续就会把盗来的影子放了。

瞅着马志千目瞪口呆的表情，得意的朱续还在马志千面前介绍了影子嫁接术。朱续自称，他头影上那两个犄角，就是他把从牛头上盗来的影子嫁接在自己头影上所致。

看看朱续不再说话，为能拖延时间，马志千问朱续：“徐通勤与赵二年的影子能发绿光又是怎么回事？”

朱续得意地笑了几声：“我知道我的两个好伙伴都有过有朝一日要把赚到的钱独吞的想法，为防他们暗中害我，我还用古书上所记载的一种类似毒品的东西把他们彻底控制了。他们的影子能发绿光，就是长期服食那种毒品所致。”

朱续又笑了几声后，就掏出一粒绿色药丸对徐、赵二人说：“你们两个谁先把姓马的杀了，我就把这粒药丸给谁。”

徐、赵二人瞅了瞅那粒药丸后，口水都流了出来，然后他们就转过头来朝着马志千扑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志千急中生智踩掉一只鞋猛地一踢腿鞋就飞了出去。让马志千都感觉有些意外的是，那只鞋居然精准无比地正好打到了朱续拿着药丸的手上。药丸刚一落地，徐、赵二人为争夺药丸就扭打在了一起。

就在朱续目瞪口呆的时候，马志千趁机一脚踢开门就逃了出来。他跑到赵二年住的那间屋里后，就把所有真相告诉了正在赵二年屋中接受治疗的几个受骗者。

受骗者们闻言后都怒气冲冲地随手取来棍棒一类的东西去找三个骗子算账去了。马志千没有与他们同去，他打算继续上山去找那个山洞，他要揭开隐藏在那幅神秘岩画后面的所有谜团。

选自《百花》2013.11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