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虹
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中年男人,她是一个有家的农场女人。他们在一个干燥而炎热的夏天相遇。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可知的缘分将他们的一生紧紧联系。
他叫金凯,来自物种演变终端的生命,最后的牛仔之一。她叫弗兰西斯卡,一个农夫的妻子。那个夏天的午后,他去她家附近的廊桥为《地理杂志》拍照,向那个在前廊的秋千下喝冰茶的弗兰西斯卡问路。故事就这样开始了,然后有了那些温馨而感人的情节,在我们面前逐一展开,并且像一杯温暖的清茶,一一熨烫了我们起皱的情感,冷漠而陌生的心。
黄昏中的玉米地,扶摇直上的鹰,点着烛光的厨房,萝卜、青菜烩炖清静的味道,白兰地,骆驼牌香烟,曼妙的《秋叶》,星期二的夜晚,风歌牌香水,粉红的裙子,罗曼斯桥的晨光,以及叶芝的诗,一切都是自然的。因为自然,所以深刻!因为深刻,所以他们用了一生去思念对方。
这是不可思议的,但是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他们在一起四天,他们深信是彼此的最后、最爱。事实上确实如此。缘分于他们来得太迟,但终究是相遇了、相爱了。他是从零度空间落下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向她跌落,只为与她相遇。他们两人的生命,创造了第三个生命,这第三个生命在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中游走。这种情感是许许多多的男人和女人不曾遇到的,他们称之为幸福。
这是这部电影的感人之处,世俗的生活中,爱情仅仅是一闪而过的流星,刹那的绚丽和灿烂早已尘封在梦里,在想象中。唯有寂静的夜空是要去面对的,它的黑吞噬了所有的激情,剩下的不过是疏离、冷漠、无可奈何、不得已的厮守,就像弗兰西斯卡和她的丈夫。所以,当情感的天平倾斜向金凯时,注定弗兰西斯卡是要痛苦的。
然而,再美再深再感人的爱情,最终还是要有一个结局的。所以,他问她,如果愿意,是否跟他走?她无法取舍,他是她终其一生的至爱,然而她是有家的人。她知道,无论她选择哪一个方向,总会有另一个方向让她疼痛,让她遗憾,让她后悔。
这样的抉择是艰难的,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因为责任。分别的场面让人心疼,他们再次拥抱,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站着,把相互的感觉传递、吸收、铭刻于心、永不磨灭。从此一生,不再相见,那样的悲伤是痛彻骨髓的。那又如何?要走的还是要走。她坐在小巷的路口,低声抽泣,视线之外,是缓缓离去的“哈里”卡车,是她注定要用余生思念的男人。
后来,他们再次相遇。那是在小镇,在一场雨中。她和她丈夫开着车去镇上买东西,他开着他的“哈里”离开小镇。她在后镜里看到他,激动万分,几次想推开车门下车跟他走。他透过迷蒙的玻璃窗,看见他想念的她,停下车。恰好她那部车也停下,她丈夫去买东西了。她走到雨中,他也走到雨中,两人再次深情凝望,眼光穿痛对方的心,那么痛和不舍,又无法抉择。最终她没有跟他走,在岔路口,她向右,他向左,从此天各一方。她的泪水流下来,比雨还密。
此后,她用了二十三年的时间来想念这个男人。回忆的手一遍一遍抚过她长满褶皱的肌肤,长满相思的心田,被时光打磨了无数遍的呼唤……用她的话来说,她每天都在对付这件事,相信他也是。
确实如此,他从此浪迹天涯,把她的名字刻在一条项链上,戴在脖子上,贴着他的心,暖着他的思念。每个星期二的夜晚,去听一个萨克斯歌手吹那首曼妙的《秋叶》,还有那首我们听着会流泪的《弗兰西斯卡》。这样的思念直至生命的终结,或许不,至少那些留下的物证让这段情感永恒,因为他们的骨灰都洒在了留给他们诸多回忆的廊桥。还有什么比生命更美的东西?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部片子———《廓桥遗梦》,导演兼男主角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女主角梅丽尔·斯特里普两人将这段中年人的感情演绎得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