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出名猪怕壮,或者叫老鸹野雀往旺处飞,所以别看老武的家在县城内一条连过摩托都艰难的小巷里,但慕名而来看他收藏奇石的很多。有位石友说:“除了老外,全国各处都有人来。”
此话有点夸张,但四面八方的客人们确实不断头。
每次来人,老武都要陪烟,陪茶水,陪着讲解,也算“三陪”吧!却不收谁一分钱,某石友有点不平:“该收个门票吧?”
老武道:“咱这石头都是白白从峡谷河滩里捡的,得来时没掏一分,咋好意思再问别人要钱?”
“怎么是‘白白的?你开着机动三轮到深山乡镇捡石头,车加油不要油钱?你上内乡县、淅川县捡石头坐车不掏钱?你吃苦受罪地四下跑不该给点辛苦费?”
“算恁清干啥呀!咱玩石头图的是心里高兴,如果问人家要钱,不知对方咋想,首先咱自己心里都不美……”
就这样,他硬是不收费。每天要么上山下河捡石头,要么“三陪”游览的客人,早晚总是一脸汗,一脸笑。看得出,他对自己退休后的活法很高兴。
不过,偶尔也遇点意外。
几天前,从几百里外的××市来了两人,说是早都听说老武的大名了,这次是专程来拜访、来学习的。
二人都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一高一矮,高个儿话极少,眼光里闪烁着居高临下的光辉,看上去很领导,很老板。矮个儿很和气,嘴特别甜,对老武一会儿称“武老师”,一会儿称“奇石权威”,一会儿喊“大收藏家”,很会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话,一看就是个小能人。
先到二楼“奇石展室”浏览,照例是介绍呀,观看呀,品评呀,再夹杂着种种感叹。后又下楼至院中,发现墙角还堆着数百枚奇石。两人忙蹲下继续观看评论。矮个儿问:“武老师,这是不是经筛选后的次品废品?”
“不,不,不!从外边拿回来的可以说都是精品。你想想,一块石头好几斤,如果不看准,艰艰难难从百里外的山沟里运回来再扔了,那不成憨子了么?这些石头是才捡回来的,大部分还没起名,石座也没做好,就先放这儿……”
矮个儿“哦”了一声。
老武无意间发现,矮个儿对一枚有“喜”字花纹的石头爱不释手,三番五次地翻看。
这是上星期在二百里外的淇河滩上捡的。清早去,黑时归,慌张了一天,就挑个这。不过也真值!石上自然形成之“喜”字类隶书,端庄规范,遒劲秀雅,简直似名家之亲笔。
两人起身告辞。矮个儿把那枚“喜”字石握在手里,将石头的背面冲老武晃晃,笑着道:“这一块上面啥也没有,干脆送给我留个纪念吧……”
石上之“喜”字在正面,被他攥在巴掌内,显出的背面无花纹无图案,只显纯青色。
站在一旁的老武爱人忍不住了,说:“你———”
老武急忙用胳膊肘碰爱人一下。
爱人即闭嘴。
客人走了。老武回到客厅,长长地松口气,坐到沙发上,燃着了一根烟。
爱人进来道:“刚才那个人真不像话……”
老武抽着烟,喝茶,看电视,没应腔。
爱人不解地看着他道:“为那块石头你跑得腿疼了两天,累成啥啦,你也真是的,为啥不叫我当场说穿……”
老武叹口气道:“不说穿对着!他四十多岁的一条汉子,又是客人,说穿了他脸往哪儿搁?得给人家留个面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