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喜剧”时代的到来

林沛　贺俊浩

摘要：《前任攻略》是一部彻头彻尾“年轻”的爱情喜剧，完成了不受“回归情结”束缚的年轻化转向。

关键词：前任攻略；年轻喜剧；贺岁档；大叔贺岁档影片《前任攻略》打着“爱情喜剧”的牌子，讲了一个过多的前任及过好的备胎是怎么让现任之间鸡飞狗跳的故事。作为一部刻画摩登都市爱情的影片，影片的前半段充斥着或咸或辣的荤段子，淋漓地展现了饮食男女们的爱情观。即便如此，片中老赵（张涵予饰）的一句台词，倒是切切实实戳中了游戏爱情的男女们的软肋：“他们那代人（老赵）觉得东西坏了是可以修的，而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东西坏了就应该换。我们总会觉得有下一任，所以现任才会变成前任。”对两代人爱情观的比较，一下就稳住了影片上半部浮躁的气息，使这部段子充斥的电影有了深度，可謂神来之笔。这种老一代对年轻一代爱情价值观的熏染在艺术作品中处处可见、不胜枚举，尤其是中国观众长期对现实主义艺术风格抱有偏爱，因而更处处孕育着一种对传统的、朴实的价值观的回归情结。近期的热播剧《父母爱情》更是直接将家庭喜剧搬到了解放初期，通过时间的推演，使郭涛、梅婷扮演的老两口以老一辈的家庭观、爱情观不断感染着子女儿孙，将对传统的颂扬演绎到了顶点。虽说《前任攻略》也以这么一句台词淡定地表达了主角的成熟和成长，但相对于饱含回归情结的电影作品来说，本片仍彻头彻尾是一部“年轻”的爱情喜剧，完成了不受“回归情结”束缚的“年轻化”转向。

在这股转向中，最为明显的便是编剧对“大叔”角色的隐藏。何为“大叔”？除了事业有成、见过世面之外，他们还小有积蓄成熟温柔，在社会上是成功人士，在家庭生活中独当一面、敬妻爱子，可以说综合了女性对“中国好男人”的所有幻想。尤其是在2013年，国产电影的风向急转，“青春”“爱情”成为年度大荧幕关键词，鸟不生蛋的三月档自《北京遇上西雅图》打破沉寂以来，众多国产爱情片不断刷新票房纪录，形成现象级奇观。一年中各路小情侣们不亦乐乎地演绎着爱恨交加、风花雪月的戏码，偶尔出现的“大叔”形象反而成为“小清新”般的存在。《北西》里，吴秀波的温柔、理智、顾家瞬间提升了“大叔”的好感度；光棍节上档的《我爱的是你爱我》，亚鹏（张涵予饰）“黄粱一梦不懂爱”，被萝莉折磨的不胜其烦，为御姐的强势执拗所累，最后又遭一向贤淑的妻子背叛。《北西》中的“小三”文佳佳（汤唯饰）受到吴秀波的感动，与丈夫离婚，在经历了一段自己带孩子的“心之旅程”后，与Frank重新相遇；《我爱》里手起刀落的决绝小妞小乐（王珞丹饰）在与亚鹏分手后，堵上了整个青春，只为坚守对“大叔”的爱恋。值得注意的是，两位“大叔”虽然类型不同，境遇差别极大，却有一点是相同的：大叔扮演了规训年轻人的角色，他们（或自觉或不自觉地）驾驭着年轻人的情感和生活，并以自身所代表的传统一面，吸引年轻人的靠近和（或自觉或不自觉的）认同。可以说，在这两部年度爱情之作中，大叔始终占据上风。

相比之下，《前任攻略》中这股规训的力量依然存在，却被刻意弱化了——在赵鹏与罗茜（王丽坤饰）的婚礼上，罗茜并未因嫁给了这位“多金”大叔而束手就擒。在婚礼上她痛苦的喝醉，终于爆发了对孟云14年的感情，一度将大叔置于无比弱势的地位；除此之外，影片又以孟云（韩庚饰）画外音的方式道出了赵鹏的那句关键台词，削弱了这话直接从“大叔”嘴里说出在价值观方面起到的教化作用，但与此同时，这画外音又是心里的声音，代表了孟云等年轻一辈的反省和反思。可以说，《前任攻略》在对“大叔”形象的塑造上十分客观、平衡，既找到了正确的价值观落脚点，又没有打乱本片的“年轻”叙事，蕴含着青年编剧的小聪明，是真正“年轻化”的爱情喜剧。

从同档期来看，《前任攻略》于大年初一上映，主打贺岁档，而贺岁档影片最大的特点就是“全家观看”，无论是《爸爸去哪儿》，还是《西游记之大闹天宫》，代表着传统家长式权威的角色都占了很大比重——《去哪儿》中的爸爸们，《大闹天宫》中则是玉皇大帝与如来佛祖。这几部电影从投资与演员阵容上来说都远远盖过《前任攻略》，但却并不妨碍本片成为票房黑马，从贺岁档一直火到情人节档。对年轻观众口味的迎合，正是《前任攻略》能够在大片云集的贺岁档立住脚的关键原因。

本片完全是一部年轻人的电影，从四位主演到导演都是一水儿的80后。编剧兼导演田羽生能将一部主打温情的《爱回家》生生改成一部大卖喜剧《人在囧途》，可见其高超的编剧功力。从《囧途》开始，田羽生所在的圣堂工作室的年轻人们一炮而红，也深深体会到当下真实生活的冲击力。而对于这个80后的创作团体来说，当下的真实生活莫过于围绕他们的情感困惑。很多观众在看完本片后，不自觉地就将影片与微博的热门话题“我的前任是极品”联系起来，但《前任攻略》的灵感实则来自于工作室某位编剧失恋后对前任的不满和怒斥，从时间上来看，其筹备阶段亦远远早于“极品前任”话题的极速蹿红。这一微博热点虽然出现时间晚，却极为有效地带动了观影热情，从侧面也反映出编剧们的独具慧眼，及对当代年轻人心声的敏锐感知。“前任”作为一个想说又不能说的敏感话题，向来是都市饮食男女的软肋，抓住这个软肋狠狠地“掐一把”，确实讨巧又讨喜。韩庚的每个前任似乎都在将微博吐槽影像化，逢酒必喝逢喝必吐的萌萌、同情心泛滥神经脆弱的玲玲、格调高雅花钱不眨眼的尚丹都曾折磨过可怜的主角，对“回忆”桥段采用复古胶片手法、快进式的展现，使这些折磨显得更加不堪回首；女主角更是有一个“思密达”韩国多金前男友，他在夜店对现任男友韩庚的挑战，更将“前任”这股力量的张力拉伸到最强。前任们一个个不逢时地跳出来，扰乱了主角正常的感情生活，也为本片提供了核心笑料。更值得一提的是《前任攻略》的演员阵容。四位主演，韩庚、姚星彤、王丽坤和郑恺都是一水儿的年轻演员。韩庚在近两年作品中也有几个叫得出来的形象，如《大武生》中的孟二奎、《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中的林静，虽然这些影片都是拼卡司、拼口碑的大作，但这两个角色普遍都比较浮夸，倒是《前任攻略》中的孟云更加生活化，更有种接地气的平实。再搭上郑恺这样的专业演员，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郑恺不停地耍贱、搞笑，配上班嘉佳的尖酸刻薄、伶牙俐齿，这一对欢喜冤家的插科打诨不断戳中观众笑点，在展现年轻人荒诞、狂欢的生活之外，的确令人捧腹。

当代年轻人作为网络环境下熏陶的一代，自然少不了各种段子的耳濡目染。《前任攻略》中，各种经典台词、金句更使这部电影拥有了喜剧的深水炸弹。比如在开场婚礼中，雷人尴尬的诗朗诵《致前任》，“没爱过几个人渣，哪会真心爱上她，感谢你们为我们做了通往幸福的引路者和垫脚石”；再比如郑恺、班嘉佳分别教唆两位主角，在前任的问题上，“如果是因为你任性而分的手，你就必须说是他不心疼你、不宠你；如果是因为你有了第三者而分的手，你得说成是对方不够懂你”；到孟云家收废品的人带钱不够，操着口音说，“我身上钱不够啊！有POS机吗？刷卡吧。”类似台词比比皆是，其中既有犀利重口的、也有清新文艺的，令人笑到下巴脱臼，甚至有媒体称《前任攻略》能让人笑出腹肌。这些搞笑的段子脱胎于年轻编剧之手，受到网络文化恶搞、无厘头、甚至无节操氛围的感染，更体现了年轻一代“游戏严肃”的心理状态。这使得全片带着一股“人艰就拆”的气质，对当下年轻人的情感状态作了一番几乎是不带任何评判态度的纯白描式呈现，是只属于年轻人的袒露与不矫饰。解构“警匪”的喜剧效果

林沛1賀俊浩2

（1中国传媒大学 艺术研究院，北京100024；2中国人民大学 新闻学院，北京100872）摘要：作为喜剧爱情与警匪悬疑两种类型的混搭，《甜蜜杀机》一方面推进警匪片的“悬疑”路数，引观众追看，另一方面又刻意解构经典的警匪片元素，产生“冷幽默”般的喜剧效果。

关键词：甜蜜杀机；喜剧；解构警匪近年来，台湾电影在寻求类型突破的道路上并非没有佳作出现，但并未取得市场的广泛认可，《赛德克·巴莱》获得威尼斯电影节、台湾电影金马奖等多项关注，在内地却票房不佳，最终有气势没声响，发了个闷炮。此次《甜蜜杀机》中的“甜蜜”与“杀机”实则两种流行类型的混搭：爱情喜剧与警匪悬疑，这样的配搭无疑是十分讨巧的。

但说到台湾电影，人们总会先想到“小清新”几个字。一般来说，这几个字既突出了台湾电影纯净清澈的影像风格，也包含了“轻喜剧”的叙事策略。这不仅得益于几年来台片精致的青春爱情叙事，也是对台湾电影中细腻描绘的本土景观的褒扬。易智言导演的《蓝色大门》中，那份只属于青春的纯真萌动被认为是“自2000年以来，台湾电影带给人们最大的感动”，之后的《五月之恋》《九降风》等无一不是主打“淡淡的青春、纯净的情感”；而《艋舺》《海角七号》《KANO》等则是对台湾本土文化、自然人文景观原汁原味的展演。这种风格随着2012年《那些年》在大陆的上映，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全面造就了台湾电影“小清新”的观感和风格。“小清新”上升为台湾电影的重要类型，一方面成就了“台湾制造”的独特风味，一方面也反映出其电影产业受制于投资规模、观众口味、文化想象等诸多因素，台湾电影类型的多元化已受到严重束缚。以至于《甜蜜杀机》在台湾刚上映，就被舆论、众多影评人称为“一次台湾类型电影的突破”。

这次，一贯的“爱情轻喜剧”成了马甲，“甜蜜”的糖衣下包裹着重重“杀机”：拥有多年刑警工作经验的王志毅（苏有朋饰），并非警匪片中常见的资历深厚、办案老道的“好警察”，而是本着“生平无大志，只求不出事”的“理想”，靠着自己对命案敏锐的嗅觉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大案现场；而刚加入的新任侦查佐高依萍（林依晨饰）则立志要在刑警队干出一番大事业，作为警察署长的高父为了使女儿能远离当警察的风险，选定了王志毅做他的搭档。作为本片核心的戏剧冲突，观众已经会心一笑，在心中默默认可了那个戏剧经典命题：越是想躲开的就越是躲不掉，期望好戏上场。果然，对小狗意外死亡的调查看上去是个无关痛痒的闲差，但其实却是整个贩毒大案件上的一环。影片一面推进警匪片的“悬疑”路数，引观众追看，另一方面又刻意解构经典的警匪片元素，产生“冷幽默”般的喜剧效果。

导演精心设置的一些桥段滑稽幽默，有效地稀释了警匪片的铁血和硬朗之感。影片为两位主角设计了喷饭的混乱环节：如二位主角去敲毒贩“草纸”家的门时，林依晨说，“你就说是来找李大仁的”（台剧《我可能不会爱你》，林依晨主演）；另外一个是在片尾处，随着“如萍”的扮演者林心如的出场，我们对苏有朋和“依萍”的搭配若有所思，无论对于台湾还是大陆观众来说，《情深深雨濛濛》都是一代人的文化记忆啊！几个主要配角都堪称台湾电影的黄金绿叶，马念先此前在《海角七号》《杀手欧阳盆栽》里皆扮演喜剧形象，不用搞怪就自带喜感，在本片中，摄影机夸张地使用了鱼眼视角表现他的面部，显示出小人物的搞笑与猥琐；林暐恒（阿ken）在台湾演艺圈享有“北Ken豆，南浩角”的美称，是台湾综艺的大咖，深得台式幽默精髓；警察署长高父每当关键时刻的屁声囧得让人不知说什么好；由郎祖筠扮演的叶国鸿去泰国做了变性手术，从“鸿哥”变“红姐”，其中不仅有台湾同志电影的痕迹，而且她一脸严肃打毛衣的表情，有种诡异的冷幽默；包办“婚丧嫁娶一条龙”的婚友社“爱情庄”，亦是对台湾盛行的黑帮具有搞笑意味的呈现，就像《艋舺》中的黑帮日常生活，《甜蜜杀机》中大佬们以“政府立案合法经营”的婚介所作为地下业务的包装，也似乎让人看到赵又廷、阮经天穿着木屐在龙山寺走动的过往；但要说本片中最成功的“解构”桥段，莫过于吴中天在后巷被刺杀时的血尿齐撒，应该算得上是警匪片中能让人笑到丧心病狂的经典桥段了。

在双核人物设置上，同《尖峰时刻》《痞子英雄》的传统警匪片类似，《甜蜜杀机》让两个个性互补、对立的人搭配在一起执行任务，在个性的碰撞之中产生笑料。但它摒弃了传统的“以老带新”模式，转而上演“以新带老”的新鲜戏码。苏有朋实为如假包换的“废柴”警察，每次行动之前必定会头痛肚子痛，能躲就躲；林依晨则一心想要成为一名好警察，她以“女汉子”般的冲动，在两人破案过程中扮演了主导的角色。这种“女强男弱”的搭档形式更加强了个性差异带来的喜感，也迎合了当今的观影趣味。

在影片的叙事方面，《甜蜜杀机》对主流警匪片中常见的二元对立模式进行了颠覆式地读解。看完整部片子，观众会疑惑地吐槽：这不是警匪片吗？警察对剧情发展起到作用了吗？就像《生活大爆炸》第七季里所说的，《夺宝奇兵》里就算没有琼斯博士，纳粹照样会带走法柜，故事照样还是会这样发展下去——主角完全是鸡肋般的存在。而在这部片子里也会发现，真正发挥作用的亦并非主角（警察们），而是狗，全片可以简化为“一条狗引发的破案”，看似是对一条狗吃巧克力死亡的搞笑呈现，实则对狗的解剖却是本片关键线索的来源；此外，本片还进一步消解了主流警匪片中“正邪善恶”的二元叙事，不仅作为警察的王志毅不思进取，而且作为“大红牌”和本片最大反派的“草纸”吴中天，在影片时长刚过半时，就死于非命，除他之外的各股犯罪势利全军覆没，也并非因为警方的竭力侦办，而是因为对巧克力这种甜食的贪吃和毫无防备，在这其中，警察并未发挥应有作用，而片中的两组黑帮——庄主的姘头“红姐”与制毒的“毒师”陈东也在因缘巧合之下被对方了结——这一幕恐怕将警察们的“无用感”推上了顶点。虽然警方在其中不断出击，希望侦破案件，而自从林依晨画出了人物关系图后就再无进展，案件完全是由各大犯罪集团来推动的，观众对案件抽丝剥茧的观感，也仅仅来源于导演以全知视角展现了各犯罪集团的行动，并非来自警方的推理。可以说，警方在更多的时候是和观众一样，在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甚至知道的还不如观众多），这与警匪片擅用的警察视点带领观众侦破案件，使观众恍然大悟的路数产生了根本的不同，可以说是叙事视角的根本转变。本片以众多看似荒诞的线索相互交织，却在导演和编剧缜密的编排之下，显得趣味十足。

值得一说的是，本片并未彻底解构以致消解警匪电影的应有之义。如果我们将《甜蜜杀机》中的这些笑料与香港电影中那些无厘头搞笑对比，可以发现《甜蜜杀机》更多是黑色幽默，它通过对社会现状的刺探和观想，凸出了荒诞感。观众在被触到的瞬间可能会心一笑，而绝不似无厘头港片，其中那些低智商的笑料会引发没心没肺的爆笑。因此，警匪题材的悬念感和破案戏的严肃性并无丝毫减损。这点倒是很像去年杜琪峰的《盲探》，即便是“玩儿一样的破案”，该认真的时候也还得板起脸来。况且，为了使警匪悬疑这条线索不致被淹没，导演还有意压制了感情线。虽然苏有朋与林依晨两位主角的个性阴差阳错，很有喜感，而且片尾也安排两人走到了一起，如此说来，本片其实很容易走上类似《当哈利遇上莎莉》那样的欢喜冤家路线，如果走火入魔，还极有可能搞成《城市猎人》那般复仇向真爱妥协的韩剧梗。但导演在爱情线上着墨不多，二人真正产生情感交流的戏只有片中“停电”及片尾“相亲”两场，可以说并没怎么展开，这也削弱了爱情喜剧线可能对警匪悬疑线造成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