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那缕亮光

2014-05-20 19:44徐海鹰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4年11期
关键词:煤油灯夜幕菜地

徐海鹰

随着“吱呀”的响声,笨重的老屋大木门被奶奶拉开了,一盏带罩的煤油灯从门内伸向了黑暗的夜。有风吹来,奶奶拧长了灯芯,火焰在风中摇了几下,便“呼呼呼”地燃烧,夜晚也随之充满了激情。

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我总会想起多年以前奶奶端着煤油灯送别的夜晚。

记得小时候每次随父母回家过年,奶奶都要把我们送到村外的大路上,然后站在路边,轻轻对我父亲说:“侬仔,有空儿多回家啊!”然后慈爱地摸摸我和弟弟们的头,每人塞一个一块钱的红包,说是路上辟邪。夜幕中我看不清奶奶的表情,但我感觉到奶奶眼眶里一定溢满了泪花。欢乐的春节过后,父母要回单位上班了,我们也跟着回去上学,奶奶总是心酸地说:“家里刚热闹起来,又都走了。”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们离开,舍不得一大群孙儿在她身边无理地打闹和撒娇,这个打架哭了,那个磕碰跌了,她都会紧张、心疼,一会儿哄这个,一会儿抱那个,虽烦虽累,但天伦之乐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她身边。纵有千万般不舍,奶奶还是送我们准时离家。在送别的夜幕中,当我们走远了,她依然不肯离去。那掌灯伫立着的雕像般的形象,多年后都不曾淡去,那摇曳在风中、从未熄灭过的一缕亮光,在我的记忆里愈发亮堂。

我的家乡坐落在澄迈县金江西部,是个美丽的小村庄,有人家、有田地、有池塘、有小桥流水、有参天的古树,还有一块南渡江边全村人共种的菜地,面积500多亩。打小起,我就看见奶奶在菜地里劳作,什么季节种什么菜,全家人天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吃不完时,奶奶还不时叫二叔捎到集市上卖。每次放学后,我就站在家门前的门槛上,一边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谣,一边踮起脚尖看家对面菜地那片绿油油的蔬菜,还有在菜地劳作的奶奶和她身边悠闲吃草的老牛。春节前,村里人最忙,趁着日头好,家家户户是大拆大洗,仿佛要把一年的不开心、不顺畅通通洗净。为让我们回家睡得安稳,奶奶春节前早早就拆洗被褥,打扫卫生,把家收拾得干净整齐。奶奶总是天还没放亮就端着煤油灯,挑着要洗的一大堆家什,沿着长长的台阶下到南渡江边,连续大洗几天。盖着带有淡淡日晒香味的被子,故乡的味道就印在了脑海。

春节回家过年是最开心的事了,可在那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每次回老家最头疼的就是交通问题。要起程回单位的那天晚上,奶奶一般睡觉,张罗全家人的晚饭后,点上煤油灯,挑上自产的上好的黑豆,叫上二叔去村里的磨房,碾黑豆赶制豆腐,让我们带回改善生活。待我们起床时,一桌早饭和一大袋带着热气、带着豆香的豆腐都已做好。由于要步行10里路程赶早晨5点20分的班车,我们必须4点钟就要准时出门。奶奶凌晨3点就把我们全部叫起,因为太早,我们躲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出来,奶奶就轻轻拍我们的屁股,说:“再不起来就赶不上车上不了学啦!”那时两个弟弟还小,是母亲抱着上路的。父亲担着行李,是奶奶一手掌灯,一手牵着我,走过一段长长的山路,送到村口公路边。

此时,天没有月光,四周黑漆漆的,大地寂静得让人有些发憷,仿佛处处阴影都隐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幽灵,叫人心跳加快,心神恍惚。尽管有大人,经过村边那片墓地时,我也还总是闭着眼睛紧抓父亲的衣角,机械地行走。我们没有手电,靠着奶奶的煤油灯,沿着依稀可辨的路,高一脚低一脚地缓慢前行。由于害怕,我边走边回望,常常看见奶奶把灯芯捻大,挺立身子,双手努力把煤油灯举过头顶,让灯光照亮我们。高举的灯光映亮了她的脸,在雾霭的作用下,奶奶脸部周围出现一道环形的大眩圈,仿佛观世音的祥光,在照耀着她的子孙前行,也照亮了子孙回家的路。

现在,家乡已是村村通了水泥公路,还安装了路灯,县城公交车也已开到家门口,村中凡是60岁以上的老人均免费乘坐。县城到我工作的单位每天有几十班次班车,非常方便,再也不用起早赶早班车了。前年,家中还购置了小车,生活是越过越红火,越过越有滋味。

奶奶早已仙逝多年,虽然奶奶没有享受当今的幸福,可我想,正是奶奶一辈人的努力与付出,才换来了我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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