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敏
皖西学院艺术学院,安徽六安,237012
中国民歌丰富多彩,博大精深;它深刻反映了历代劳动人民的生活,是深受广大人民喜爱的艺术形式之一,其体裁形式一般包括山歌、小调和号子。它短小精悍,音乐形象生动,表现手法多样,是我国传统音乐的基础,对民间歌舞、说唱、戏曲和器乐等音乐形式起着濡养的作用。民歌作为一种高度依赖自然、社会环境的民间音乐艺术形式,它的“区域性”特色十分鲜明[1]。
山歌是中国民歌的基本体裁之一,流传分布极广,蕴藏极为丰富。它产生于山野田园,曲调一般表现为高亢嘹亮,节奏自由悠长,即兴性强,歌者往往见景抒情,借山歌倾吐内心的喜怒哀乐。“爱情”往往是山歌的主题,所以山歌也常常被人们称为“情歌”。除了“爱情”主题外,山歌还包含车水插秧、放牧逗趣等内容。不同地区的山歌因地域、语言、历史文化、民俗、审美等不同而具有极强的地域特色,因此,人们对不同地区的山歌赋予独特的称谓,如陕北地区的“信天游”,青海和甘肃等地的“花儿”“少年”,安徽的“慢赶牛”,山西的“山曲”,内蒙古的“爬山调”等。
皖西地处大别山区,其民歌形式多样,尤以山歌最具特色,如宛转悠扬的“慢赶牛”,高亢嘹亮、直冲云霄的“挣颈红”,凄楚悲凉的“寒音山歌”等,可谓风格独特、韵味浓郁,有极强的地域性,深受当地人民的喜爱。
慢赶牛,是广泛流传于大别山区的一种代表性山歌体裁,尤其在皖西金寨、六安及附近地区更是广为传唱。它是当地农民拽鞭赶牛时即兴唱的一种歌曲,但内容却不限于劳动的范围,多以“爱情”为主题,只是依然保留了“慢赶牛”的名称及曲种的特色。其一,流传范围较广。“不管是朝阳穿过薄雾射进山村的清晨,还是晚霞染红西天的黄昏,在大别山的山岗上、田冲里,常常传来一种质朴而粗犷的歌声……看来平庸的《慢赶牛》,在大别山却是男女老少人人会唱的山歌。”[2]其二,旋律简单易唱,节奏平稳,唱法灵活,可在固定的曲调上根据个人兴趣与情感的需要,运用真假声对曲子的力度、速度、衬词、旋律作灵活处理,即“死腔活唱”;其三,皖西不同地区的《慢赶牛》具有明显的个性。分布范围北到淮南,南到安庆,多采用羽调式,“慢赶牛”之所以多采用羽调式,也是和它所处的地理环境分不开的[3]。由于地理环境及语言文化的背景不同,各地的曲调又呈现不同的风采:南部安庆地区接近江南,曲调多为五声徵调式,曲风婉转细腻,柔和而舒展(谱例1)。
中部金寨、六安地区,曲风刚柔相济,多为五声羽调式,体现出南北音乐结合的特征(谱例2)。
北部淮南地区的慢赶牛,音乐受北方音乐影响较大,乐风更具北方音乐的质朴豪放气质(谱例3)。
但无论南部、中部还是北部,《慢赶牛》的歌词多为五句,每句七字,又称为“五句头”;一般二、四句语意完整,而第五句对前面几句进行概括,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如神来之笔,给人以生动鲜明而又深刻的印象。这些五句子民歌不仅是一种艺术形式,而且是一种文化象征,既表现出一种精美的艺术欣赏价值,也蕴含着多元的文化认同价值[4]。作为皖西地区的特色民歌乐种,《慢赶牛》歌词内容丰富,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抒发人们的喜怒哀乐,起到了畅抒民情的精神安抚作用,受到当地人们的普遍喜爱。
挣颈红,又名“震颈红”“蜜蜂钻天”,是大别山区一种古老的山歌曲种,曾在皖西舒城一带较为流行,当地人称为“蜜蜂钻天”,曲调高亢辽阔、苍凉激越,属于高腔山歌,演唱时运用真假声相结合的方法,声音嘹亮,高冲云霄,呼山应谷,力透山岳。旋律上常用连续的高音,歌手演唱时常会挣得颈发红,故名“挣颈红”[5]。其余音缭绕如蜜蜂钻天,因此又称为“蜜蜂钻天”。由于这种高腔山歌的演唱技巧极难掌握,拖腔较长,歌曲内容不易听清,所以难以传承,现在几近湮灭。
除了“慢赶牛”“挣颈红”这两种极具特色的山歌曲种之外,皖西地区还有“斩板山歌”“放牛山歌”“快板山歌”“丫头调”、“寒音山歌”等山歌体裁,笔者认为,它们与“慢赶牛”可归为平腔山歌,而“挣颈红”应归为高腔山歌。由此可以看出,皖西山歌可谓丰富多彩,特色鲜明。
小调是中国民歌的一种常见体裁,它不像山歌那样多流行于山野、田间、地头,而流行于城镇集市,故又称“小曲”“俚曲”“时调”等,供人们在劳动之余——茶余饭后娱乐消遣。由于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经过职业艺人与半职业艺人的加工传唱,艺术上比之“山歌”更为成熟,具有结构均衡、曲调细腻、节奏规整等特点,多属分节歌形式,歌词的格式多样,七字句、长短句、对偶及非对偶句等形式都很常见。
小调一般可分为吟唱调、谣曲、时调三类。吟唱调是小调中最为实用的一类,如儿歌、摇篮曲、叫卖调等,乐曲简单。如金寨地区的《卖饺子皮》、舒城地区的《大姑娘卖饺子》。
“谣曲”比“吟唱调”更为成熟,可分为诉苦歌、情歌、生活歌、嬉游歌等,乐段结构完整,节拍规范,篇幅短小,如“对花调”“长工调”“五更调”“妇女诉苦歌”等。流行于皖西地区的谣曲有金寨地区的《绣五更》《劝五更》《等五更》《五更思郎》以及舒城地区的《五更鼓》等五更调;金寨的《十二月打长工》《姐妹二人去看戏》《呀呀油》以及舒城的《四季相思》、六安的《想郎》等谣曲,内容及其丰富。谱例4:
时调,是小调中艺术形式发展得最为成熟的一类,结构严谨,旋律规范,唱词考究,且有乐器伴奏,常被戏曲、曲艺吸收,作为唱腔中的曲牌。我国常见的时调有孟姜女调、鲜花调、绣荷包调、对花调、杨柳青调等。皖西民歌中的小调较为丰富,既有从外地传入的“茉莉花调”的变体,又有本地群众编唱、逐渐稳定流传开来的地方性小调,如金寨地区的《茉莉花》、六安的《对歌》《对花谜》等。
除了以上小调,皖西地区还有歌舞性小调,如《茶歌》《舒城花鼓》《秧歌灯》等,这些小调风格朴实单纯,情真意浓,常常与本地戏曲庐剧音乐相互渗透与融合,具有很强的地方特色。
号子又称“劳动号子”,是民歌中历史最悠久的一种体裁,它伴随劳动而产生,并与劳动节奏密切配合,用以协调动作,统一步伐和意志,释放压力,常采用“一领众和”的形式演唱。
皖西地处大别山北麓,区内有山地、丘陵,也有平原,山区居民的生产生活中会有装卸搬运山木等劳动,与之对应的民歌号子就会体现出对应的劳动特色,如金寨的《装卸号子》;地势平坦的地区常会有打夯、压路号子,如六安的《压路号子》;寿县、霍邱属稻产区,在农事活动中有灌溉、插秧等劳动,所以此地有《车水号子》。在过去生产力不发达,靠人工进行农业灌溉的年代,人们车水灌溉时便唱起号子,如霍邱的《乖姐车水救禾苗》、寿县的《抗旱短歌》等。谱例5:
相对于山歌和小调,皖西地区的劳动号子不甚丰富,流传下来的作品偏少,由于生产力的发展,机械的运用,劳动号子失去了以往的功用,唱的人越来越少,演唱的几率也越来越小,导致皖西劳动号子濒临消亡,急需人们去挖掘、整理和挽救。
皖西地区所辖各区县有山区,有丘陵,也有平原,因环境、语言上的差异以及生活习惯及审美的不同,导致皖西民歌风格多样。由于山歌是构成皖西民歌的主题部分,多从侧面反映了皖西人民的生活、思想和感情,所以说皖西山歌的艺术风格和个性特征也集中体现了皖西民歌的艺术特征。笔者通过深入分析、研究大量皖西民歌,认为皖西民歌的风格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这类民歌多以歌颂皖西男女青年之间相互思慕、盟誓、送别等爱情生活以及描绘山水景色为题材,音乐抒情流畅,曲折婉转,歌词常采用“五句头”式,精妙运用比兴、夸张等修辞手法,音乐形象鲜明生动,富于强烈的美感。如金寨地区的慢赶牛《栀子花开靠墙栽》:栀子花开靠墙栽,顺着墙根长上来,雨不淋墙墙不倒,花不迎春它不开,姐不许郎郎不来。
此类多是高腔山歌,节奏自由,拖腔很长,声音高亢,穿透力很强,多在高声区用真假声演唱。包括舒城、金寨、霍山几县的“蜜蜂钻天”“呀呀油”“五锤锣”等。
这类民歌主要反映旧社会妇女所受的社会歧视之苦、人民群众所受的压迫之苦以及人们生活的辛酸劳累之苦等内容,音乐低沉伤感,凄凉压抑。皖西地区流传的小调《十恨》《十二月打长工调》以及寒音山歌等都属此类。
这类民歌多表现历代皖西人民在革命斗争及同大自然的斗争中形成的伟大而坚强的英雄性格,其中有很多红军歌曲和革命民歌,音乐中透着积极向上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刻画了皖西人民勇敢坚强的形象,如《歌唱立夏节暴动》《打开苏家埠》《送哥当红军》以及传唱大江南北的《八月桂花遍地开》等。
这类民歌多以对花、对歌、看戏、赶集、打诨插科、讥讽戏弄为内容,音乐欢快活泼,歌词幽默风趣,富有情趣,可采用独唱、对唱等形式。皖西地区的快板山歌、丫头调、对歌、对花、反字歌多属此类,表现了皖西人民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性格,给人以心情愉悦之感,如金寨、六安的《对歌》,舒城的《反字歌》等。谱例6:
独具特色的地方民歌成为这些地区千百年来人们表达感情、交流思想和表现生活的主要形式[6]。皖西民歌体裁、题材丰富,风格多样,统一性与地域性共存,由于山歌是构成皖西民歌的主题部分,多从侧面反映了皖西人民的生活、思想和感情,所以说皖西山歌的艺术风格和个性特征也集中体现了皖西民歌的艺术特征,它是皖西民间音乐的精髓,“是皖西人民一笔丰富的文化遗产,它承载着该地区人民的生命记忆”[7],具有重要的文化、历史、民俗、语言、审美价值,它如山花,虽生山野,却芬芳娇艳,如今却枯萎,几近湮灭,急需后人重新赋予它以鲜活的生命力,让它重新绽放在皖西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让它“声名”远播。
由于经济大潮及多元文化的冲击,中国曾经灿烂辉煌的地方民歌面临萎缩甚至湮灭等诸多发展困境。研究皖西民歌的风格特征和类型,让更多的人认识、了解皖西民歌的重要价值,从而积极投身于皖西民歌的挖掘、整理与保护,更好地传承、发展皖西民歌,推动皖西民歌的发展、繁荣,为中国民族音乐的大发展、大繁荣增添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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