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爱输给了日子,“旅行离婚”能挽回什么

2014-05-14 11:56贡城等
知音·上半月 2014年2期
关键词:王浩成都旅行

贡城等

王浩24岁。胡洁比他大8岁,离过婚,还有个4岁的孩子。但王浩就是爱她,顶着世俗压力与她结了婚。不想,小丈夫终归扛不起生活的大担子,结婚仅一年,就又离婚。只是,同大多数撕破脸离婚的人不同,他们之间依然有爱,所以他们决定用3天当下流行的“旅行离婚”来纪念爱情。岂料,3天远离负累、远离世俗、毫无挂碍的旅行,重新燃起了王浩对婚姻的信心,他迫切希望重回围城再次担当。可胡洁很清醒:生活已千疮百孔,踏着伤口再走一遍,岂不更痛?

他偏执,她清醒。他留恋,她抽身。一场血腥命案就这样在闹市里上演了……

姐弟恋修成正果,

一入围城百恙生

2012年6月12日,王浩和胡洁终于走进了婚姻的红地毯。那时候,他们断然不会想到,仅仅一年之后,两人就要以一种血腥的方式,永远地分开。

这是一对各个方面都十分悬殊的姐弟恋。王浩,时年24岁,四川省达州市人,三年前大学毕业后进入到广东湛江投资有限公司做业务,现已做到了经理位置,年薪近50万。胡洁,时年32岁,四川内江人,在成都一家保险公司做业务。她比王浩大了整整8岁,还离过一次婚,身边有个4岁大的孩子,但这一切,并没有成为王浩疯狂追求她的障碍。两人是通过网络相识的。那时胡洁刚离婚,王浩十分钦慕她丰富的人生阅历和一针见血的处世观。两人在网上聊了没多久,便在王浩的再三请求下见了面。目睹了胡洁的气质和成熟美,王浩更加为她着迷。这以后,每个周末,他都打“飞的”从湛江赶到成都来见她。

这样疯狂的追爱行动太具有侵略性了,何况对方是一个刚刚走出围城,正处在空窗期的离异少妇。胡洁接受了王浩的追求,两人陷入热恋。

然而激情四射的热恋,掩饰不了两人年龄差距所带来的各种问题。胡洁已是而立之年的沧桑女人,她的稳重,与王浩的年轻气盛形成鲜明对比,她劝王浩以事业为重,先攒钱。但王浩不以为然,每个周末依然雷打不动地来和她约会,每月三万多元的工资会全部用光,每到月底过成都来,就还得花胡洁的钱。

除了生活认知上的差别,最扎眼的便是“胡洁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的事实。两人相爱,双方的朋友和家人都不看好。2012年春节,王浩将胡洁带回达州见父母。得知胡洁离过婚、带着孩子、比儿子大8岁,父母就气得想撞墙:“你条件那么好,找不到般配的女孩吗?非得找这样的?”坚决要儿子和她分手。但是王浩的语气同样坚决:“这个女人就是要和我结婚的人,天大的障碍也阻挡不了!”

面对王浩父母的反对,胡洁倒是有心理准备。她告诉王浩,其实她的家人同样不赞成他们在一起,理由是:怕受过一次伤害的她再受到伤害;怕他不是真心爱她的;怕他不能接受她的孩子;她年龄大他那么多,已经耗不起了……因而更希望她也找个条件相当的男人结婚过日子。

王浩没有让心爱女人的担心继续膨胀。不就是结婚过日子吗?当天,王浩就买了戒指,正式向胡洁求婚。胡洁感动得泪奔,所有的顾虑顿时烟消云散。

结婚了,王浩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同样是这两个人,婚后的日子就和婚前判若云泥了。同样的问题,热恋时迎刃而解,结婚后就怎么也解决不好了。房子问题成了婚后要面临的第一个大难题。由于结婚仓促,他们的“婚房”还只是胡洁在成都租的一套房子。王浩虽然工资高,但全都用作了恋爱经费,根本没有积蓄。为了尽快凑钱买房,胡洁和他好好地谈了一次话,要他节约开支,和她一起攒钱。王浩惊呼:“天,这刚一结婚,你怎么就管起我来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胡洁耐心解释:“婚前是谈恋爱,婚后是过日子,当然不一样。你不知道‘过日子的‘过字是怎么写的吗?‘走+寸,就是要一寸一寸地走,得掐着过,大手大脚怎么行?”妻子说得还真有些道理,王浩决定降低自己的花销,配合妻子一起攒钱。但这件事情却引发了连锁反应,后面的问题接踵而来。

因为手头变得拮据,王浩不能常回成都看妻子,两地分居的日子让他感到凄凉。平时和朋友一起玩,他也不能像以前那么阔绰了,朋友都讥讽他一结婚就成了妻管严。王浩只好尽量不和朋友外出,这就让他感到十分孤单,每次和胡洁打电话,都在诉说相思之苦。胡洁则像大姐姐一样安慰他……

可不久,胡洁闺蜜的一番话,让王浩感到十分憋气。2012年8月,王浩和胡洁的闺蜜杨小芹在网上聊天时,被她狠狠地训了一顿:“你这个老公是怎么当的,刚结婚就让老婆独守空房。这样结婚和没结婚还有什么区别?同事们都取笑她呢。”王浩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自己遭朋友取笑也就罢了,别人取笑妻子,不就等于取笑自己没能力吗?他大脑一热,当即做了一个决定:辞职,到成都去找工作,结束分居。

9月底,王浩辞掉了这份年薪近50万元的工作。当他回到成都才把这事告诉妻子。胡洁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王浩失落不已:“这不是证明我爱你吗?我不想别人嘲笑我冷落你,你不知道你身边的朋友都是怎么评价我的吗?”胡洁不理解地回击:“你管别人干什么?日子得我们自己过,你真是没长大。”王浩顶撞道:“过日子再重要,也没有爱重要!工作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这是两人自恋爱以来,第一次发生争吵。觉得委屈的王浩好几天没理妻子,最后又是胡洁像大姐姐一样主动求和,毕竟他做的一切都表明他爱她。

真爱输给了日子:

生活千疮百孔

王浩的这次冲动辞职造成了无法补救的后果。虽然王浩已有几年工作经验,但成都的期货行业远不如广东景气,开给他的工资远不如以前。王浩心气高,不愿意别人说他“越混越差”,所以一直处于待业状态。看他整天因为工作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善解人意的胡洁并没有说他什么,但她显然觉得有必要让他吸取教训:“你现在知道,爱情是不能当饭吃的了吧?以后,你可千万要听我的了。”王浩到底年轻气盛,妻子这么一句话就让他觉得伤了自尊,觉得妻子是在暗示他要先解决吃饭问题,不能靠她养着。

正在气头上的王浩接着又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周末,胡洁让母亲将孩子东东送到成都玩。东东并不喜欢王浩,无论王浩怎样逗他,他都不和王浩亲近,却和妈妈玩得热火朝天。王浩只能在一旁抽闷烟。直到这时,王浩才明白了一个道理:继父真难当!再往下想,就更觉得凄凉:我才二十出头就当了继父,而且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孩子相处,这以后的日子如何过?岳母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埋怨他和孩子生分,并对女儿女婿眼下连房子都没有的处境表示感到“很可怕”,尤其对女儿“一个人挣钱养一家人”的状况感到伤心。

王浩再次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第二天,他就赌气离开成都去了济南。他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尽快挣到买房子的钱才回来。可现实总是很残酷。济南同样没有王浩的春天,始终找不到以前相同待遇的工作。随后又转战上海,同样不尽如人意。在此期间,自尊心强的他不好意思向妻子要钱,全靠同学接济。等到无颜向同学借钱的时候,就只能对自己刻薄,连生活费都得一挤再挤。漂泊半年,他的体重就从一百四十斤,降到了一百零几斤。残酷的现实,加之对妻子的思念和愧疚,他身心俱疲,过得实在太苦了。

2013年春节,王浩一事无成地回到了成都。胡洁见他瘦得不成人样,很是心疼。可她不敢再开导王浩,因为失落中的王浩神经变得异常敏感,动辄和她顶嘴。

5月,王浩回家乡达州,帮一个朋友管理酒店,收入同样不能令他满意,和妻子依然聚少离多。回达州后,王浩已将自己置身于父母的眼皮子下。父母见他结婚后事业一落千丈,过得一点都不幸福,也很难过,见一次儿子就数落一次:“你当初要是听我们的话,不和胡洁结婚,哪来今天这样的下场?”

王浩依然深爱着妻子,他不能容忍父母这样贬损她,每次都和父母顶撞,常常把母亲气得号啕大哭。王浩一直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儿,结婚了却把父母气成这样,王浩也很愧痛。想想自己在生活中所扮演的各种角色,既做不好儿子,也做不好女婿,更做不好继父,尤其做不好丈夫,王浩觉得自己实在太失败、太累了,他想到了逃避。他关掉手机,不和任何人联系,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得到些许安宁。

王浩没有想到,他这样玩人间蒸发很快就导致了更大的家庭地震。母亲打不通他的电话,就打电话给胡洁,言语间难免带着对这个儿媳的不满,觉得是她害了儿子,争吵不断升级……

2013年7月20日,胡洁来达州找王浩。一见面,她的眼泪就哗哗地流,她转告了她与王浩母亲之间发生的争执,并说他母亲称“要是她还想和王浩过的话,就该要个孩子了”。胡洁对这个“荒唐的要求”作了痛心的分析:“我们连窝都没有,怎么敢要孩子?”

得知胡洁所受的委屈,王浩也落泪了,但他毫无办法,生活已把他弄得遍体鳞伤,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等着胡洁的裁决。从她一见面就痛哭不止,他已判断出她一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他宣布。

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胡洁向他提出了离婚。她哭着说,他们自结婚以来,婚姻形同于无,都在为生活各自奔命,毫无幸福可言;她说,他们的分道扬镳不是谁的错,只怪造化弄人,把两个原本不该结合的人硬拽到一起,现在只能用分开的方式让各自回到应该回到的生活状态。最后她强调:她想了很久,离婚是唯一能让他和她得到解脱的办法……

王浩默默地听着,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其实,离婚念头在他每每感到不堪生活负累的时候,就总会冒出来,只是没有勇气向她提出罢了。对他们而言,离婚的手续非常简单,没有任何财产需要分割,也没有孩子抚育权的纠纷,两人只是去了一下民政局办理离婚证,就宣告一段情缘的终结。

“旅行离婚”节外生枝:

血染回不去的爱

办完离婚手续后,两个走出围城的旧人再次相拥而泣。如果他们仅仅是以这样一个“最后的拥抱”来祭奠死去的真爱,倒不失为一个凄美的举措。可王浩偏偏想到了一个新奇的玩意儿:“眼下流行‘旅行离婚,我们也尝试一下吧。你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就让我陪你过最后一个生日吧。”王浩的提议触动了胡洁的柔肠,她答应了。只是,胡洁到底是一个历经世事沧桑的成熟女人,她为这次旅行加了一个条款:“那就旅行3天吧。3天之后,我们就开始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王浩欣然接受。

9月17日是胡洁33岁的生日,按照事前的约定,9月15日这天早上,王浩和胡洁从成都出发,沿着成渝公路一路向东,走到哪玩到哪,不问来路,不问归程。第一天,两人对这种旅行方式都感到很新鲜,玩得很尽兴。但是到第二天王浩的心绪发生了变化,他陷入伤感。远离世俗,远离负累,远离伤痛的旅行,与大自然最纯粹的接触,让他不禁回想起了与胡洁恋爱时的美好时光。他伤感地对胡洁说:“我多么希望能有一把万能的剪刀,将中间那段糟糕的婚姻剪去,只剩下美好的过去和现在。你知道吗,我现在好享受这样不被别人打扰的二人世界。”胡洁一下子被感染了,也伤感起来。接下来的旅途,二人执手走过。

9月17日,胡洁的生日,也是3天离婚旅行计划中的最后一天。王浩满含深情地望向胡洁,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复婚吧。让我再为我们的真爱担当一次。通过这3天的旅行,我发现,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胡洁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迎接这样意外的插曲,她没法答应他。这天晚上,宾馆里,王浩一直在诉说着自己对复合的渴望。他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空里,胡洁无法作出果敢的决定,同样只能以泪洗面。面对王浩一遍又一遍的苦苦央求,她十分挣扎,甚至要以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她突然操起一把水果刀要自杀,幸被王浩拼命夺下。两人抱头痛哭,直到深夜才睡下……

王浩本想等第二天待胡洁清醒之后,再向她求复合,不想,当他一觉醒来,竟发现胡洁已经离开了。他打开手机,看到了胡洁给他的留言:“请原谅我抽身离开。昨晚我想了一夜,我们还是按照事先的约定3天旅行之后就各自回归到各自的生活吧。生活已经伤痕累累,再踏着伤口重走一遍,只会更痛……”胡洁清醒了,可王浩却钻进了牛角尖。他急需获得一个失而复得的机会来证明自己不光有爱的能力,也有经营生活的能力。他疯狂地拨打胡洁的手机,哭诉着自己的强烈愿望。胡洁却“残忍”地挂断他的电话,之后就再也不接他的电话了。

他赶回成都,四处找她,却始终不见她的踪影。最后,他干脆采取了极端的方式,揣着刀子去见胡洁的姐姐,让她说服胡洁答应接受他的复婚请求。姐姐只得打电话,把他的话转告了胡洁。此时胡洁在自贡,接到姐姐的电话后她主动给王浩回了电话,同意让他第二天来自贡谈一谈。王浩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但是从胡洁平静的话语中,他读到了“谈一谈”的希望有多渺茫。于是他带上了刀子,决心以死相求。

第二天,9月19日,正好是万家团圆的中秋节。王浩多么希望这个节日也能属于他和胡洁,可到了自贡才发现,胡洁还带来了另外两个男性朋友作陪,很明显是来保护她安全的。谈话还没开始,王浩就嗅到了失败的苦涩。他们来到自贡市长途汽车客运站旁边的一家餐厅吃午饭,谈话也随之开始。胡洁给他细数了他们结婚一年里发生的种种摩擦,并以不容驳斥的坚决语气告诉他,就算他们复合,就算他们比过去更加相爱,但那些客观矛盾依然存在,由这些矛盾带来的伤痛自然也会重复。总而言之,她不同意复婚,她以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女人的理智,向王浩保证:她这样做都是为双方好,希望他能接受她的观点,忘了她。

王浩绝望了。他无心听她的劝导,歇斯底里地叫嚷,坚决要和她复合。这时候,胡洁的朋友也开始一起劝说他。王浩非但听不进,反而感受到了被当众审判的屈辱,他不顾一切地捉住了胡洁的手。在两个朋友的帮助下,胡洁挣脱了他。见根本说服不了他,胡洁立即抽身离去。此时,王浩已彻底丧失理智,胡洁在前面跑,他便在后面追。刚刚追出两百米,就将胡洁抱住。然后他掏出刀子,朝着胡洁的身体疯狂地刺杀。当胡洁的两个朋友赶到时,王浩已逃离现场,胡洁却倒在了闹市大街上的血泊中,朋友赶紧报了警。

随后丹桂街派出所民警,和自贡市汇东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情报中队长曾奇带领的一帮干警,先后赶到现场展开侦查。胡洁被送往自贡市第四人民医院汇东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亡。2013年9月21日,警方在成都市五块石附近一家小旅馆将王浩抓获,王浩对自己的作案过程供认不讳,但他并不知道胡洁已死,并在作案后多次自杀而未果。目前此案尚在审理中。

[编后] 当真爱输给了日子,“旅行离婚”还能挽回什么?该如何决定他们的感情走向?本刊认为,王浩在3天“旅行离婚”中所滋生的为爱再担当一次的勇气值得肯定,然而生活不同于旅行,他的“勇气”是在与世无争的旅途中由景而生的,回到严酷的生活中,还能存在吗?所以,我们更倾向于已33岁、历经世事沧桑的胡洁的观点:过日子光有爱是绝对不行的,生活已经千疮百孔,“再踏着伤口重走一遍,只会更痛”。如果说生活是一部电视剧,那么他的年轻与她的沧桑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注定了他们只能在两个不同的频道上各自演绎着各自的戏剧。这时候,各自看各自的戏,互不打扰,或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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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除警察和犯罪嫌疑人其余为化名) □

编辑/李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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