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仁与孟子的仁政

2014-04-29 18:57马悦
西江月·上旬 2014年1期
关键词:仁政孟子孔子

马悦

【摘 要】在孔孟之道中,孔子从人的角度、从伦理学的范畴发现并阐释了“仁”,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将“仁”作为他所创立的儒家学派的理论核心,并以此为根基展开了自己的“仁学”。孔子的“仁”以“爱人”为基本原则,以礼为外在的规范,成为囊括忠、孝、直、智等一切好美德的总称。当他的理论与政治结合的时候,即是孔子所说的“为政以德”:民对君要忠,君对民要爱。而孟子深化了孔子的学说,认为人性本善。在此基础上把儒家“爱人”的原则应用于统治者,认为统治者应当以“仁心”行“仁政”,并提出了著名观点“民贵君轻”。他重新定义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看到了他们的矛盾对立,也把握了他们的统一。从政治学的范畴继承和发展了孔子的“仁”,将儒家思想抬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本文试对孔子的“仁”以及孟子的“仁政”的基本精神、思想内涵做详细阐述,并探讨孟子如何把孔子的“爱人”发展为君王的“不忍”,孔子的“为政以德”怎样发展成为孟子的经典理论“仁政”等。

【关键词】孔子;仁;孟子;仁政;儒家学说

孔子和孟子是中国古代的大圣人。我们至今顶礼膜拜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拥有生而知之的知识,像孔子所说:“吾有知之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扣其两端而竭焉。”(论语·子罕篇)而是他们用智慧和思想感召了中华民族。由孔子所开创,孟子等人所继承和发展了的儒家学说,当之无愧为中国古代文化中最厚重深沉的部分,在历史的积淀中它也逐渐成为维系中华民族统一性和完整性的精神纽带。而在孔孟之道当中,“仁”的学说尤为重要。历史上孔子第一个明确的提出了“仁”的概念,并把它作为他所创立的儒家学派的理论核心,以“仁”为出发点,对教育、人格培养、政治等方面都有所阐发。孟子则在此基础上,另有贡献。他把孔子的“仁”发展为“仁政”,提出了“民貴君轻”、“制民恒产”、统治者应用“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等古老朴素的带有民本思想的政治观点。“仁”如一把钥匙,开启了孔孟之道。本文中笔者将试对孔子的仁以及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有所阐发的孟子的“仁政”思想作详细论述。

一、孔子的仁

1.“仁”的基本精神

“仁”在上古时代已经出现,被译为“相人偶”,指两个人以上的人与人之间亲密友善的关系,是一种行为。《尚书》、《诗经》、《国语》、《左传》中都曾经提到过仁,他们说的“仁”已经有所阐发,可仍有泛泛之处。孔子则敏锐的把握了时代的脉搏,赋予“仁”以深刻的含义并从人的角度发现了“仁”。在记载了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论语》一书中,“仁”被提到一百余次。“仁”作为一种时代精神和美好的人格修养,在孔子这里变得立体和丰富起来。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

爱是孔子内心对世界最深的思考,也是他“仁”的思想的基本精神。下面我从三方面对此加以阐释:

首先,在人与财物的重要程度上,孔子是肯定人的。如孔子在鲁国担当要职的时候,有一次马厩失火,孔子退朝回来,曰:“伤人乎?”不问马。由此可见孔子的“仁”是跟“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爱人甚于爱物,在乎人的价值和尊严。不像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要人效法天地之道,推崇自然原则,把人和物等同起来。孔子是把人放在很高的位置上去加以研究的,并在人身上加冕了“仁”的光环。

其次,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孔子认为应该“泛爱众”。但是他所说的“泛爱”又并非如我们今天所讲的,不是说要把天下所有的人都一律的去爱。那样普度众生的爱是基督和菩萨给予人的。而孔子是推崇“周礼”的,他认为应当爱有等差。儒家思想中的这一点和墨家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墨子说,兼相爱,交相利。他认为看待别人国家就像自己的国家,看待别人的家族就像自己的家族,看待别人之身就像自己之身。(“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墨子·兼爱》)墨子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的“兼爱”很纯粹,他是在构筑一个干干净净的大同世界,比较梦幻。或许那个时候父母之爱,夫妻之情,兄弟姐妹之谊都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意义,而通通叫做“大爱”了。不知道那样的世界还懂不懂得哀喜和欢乐。这样的爱显然是违背儒家思想的。孟子就曾经批判的说:“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孟子在情绪激动之时大骂墨子是禽兽,也正是因为墨家学说尖锐的对立了孔孟的依礼为仁。他们的“爱”是有所规定的,这是跟宗法制度和阶级观念,也就是“礼”息息相关的。我们这样理解之后,孔子的开放的“泛爱”和有封闭因素的“忠孝”就不那么矛盾了。

从上古时期形成了一个氏族的社会开始,宗法制度便由血缘关系逐步延伸出来。我们举例说明:在这些关系之中,父母兄弟自然是和自己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所以“孝悌”就是你最先该做的,它是最亲近、最高等级的爱。到后来,社会内容丰富起来,出现了国家。这个时候,不单单有家庭生活,还有更广阔意义上的国家政治生活,于是“孝”在政治层面上转化成了对君王的“忠”。至此,忠孝成为了“仁”的根本。它教导我们在家行孝,入朝尽忠。其余的对各个不同层面和等级的人都要按照礼所规定的去爱,要有分寸,传统宗法和等级制度都是不可逾越的,因此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得到相同的爱。

第三,在人和鬼神的关系上,孔子对鬼神的态度是敬而远之的。《论语·述而篇》中有:子不语怪、力、乱、神。在《论语·先进篇》中也有季路曾经请教怎样侍奉鬼神,他的老师这样对他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季路又问死是怎么回事,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我们看出孔子关心人的生前以及生存,他对人的死后以及涅槃都没兴趣。孔子爱的是人本身,比物爱的深,与鬼神无关。

2.“仁”的思想内涵

孔子在《论语》中有很多关于“仁”的阐释,包括“什么可以称作仁”,“仁者是怎么样的”,“仁者做什么与不做什么”等。“仁”就像一个除不尽的分数,对于它的上限以及无穷也是伟大的孔子所不能企及的。如《论语》第十四篇《宪问》中,有这样一段关于孔子和宪问的对话。宪问发问:“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译过来是这样的:原宪问他的老师孔子说:“争强好胜,自我炫耀,怨恨他人,贪得无厌这四种毛病都避免了,就可以说是做到仁了吗?”孔子说:“做到这一步可以说是难能可贵了,至于是否达到了仁的程度,我就不知道了。”可见“仁”在孔子那里也有含义模糊的时候。而“仁”的具体表现到底是什么样的,孔子还是在其他的章节作了许多具体的论述。首先它以“礼”为外在规范。“礼”即指周礼,孔子曾经把夏商周三代之礼进行了比较,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孔子认为周礼更加的完备和丰富多彩,“信而好古”(《论语·述而》),于是遵从周朝的制度。周礼是周族从父系家长制时代以来逐步形成的典章、制度、习俗、道德等,是周人的习惯,构成了对他们日常生活的种种规范。

《论语》第十二篇《颜渊》: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孔子说,克制自己,一切都照着礼的要求去做,这就是仁了。而对实行仁的具体做法,孔子也认为应该不合于礼的不要看,不合礼的不要听,不合礼的不要说,不合礼的不要做。仁是内在的深省和实质,礼是外在的功用和表现形式。它们紧密联系,共同塑造和成就了孔子的“仁”。如孔子谈到季氏的时候曾说:“他用六十四人在自己的庭院中奏乐舞蹈,这样的事能容忍,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容忍呢?”季氏是正卿,按照《周礼》规定,只能用四佾。孔子对于季氏越礼这件事则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一切都要依礼而行,即使动机是爱,也不能逾越礼的规定。如父母去世,丧礼规定三日不食水浆,届时可以勉强站起来走路,如果你爱心特别强烈,哀痛至极,七日不食水浆,到时候病倒了,也属于非礼行为。(《礼记·檀弓上》载,曾子夸耀自己在双亲去世时,七天水浆不入口。子思认为这不符合礼,过头的和不及的都是不对的。)

具体的说,礼主要表现出两条重要的原则。

其一是“亲亲”,是宗法制的规定。大意也就是我们上文曾提到的“孝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对父母,要心存感恩和诚敬,并把他们的年龄时时放在心上,“一则以喜,一则以俱”(《论语·里仁》),欣喜的是他们还在,自己还能去尽孝心,“唯其疾之忧”(《论语·为政》),另外也为他们的衰老而恐惧。孔子关于“孝”的很多论述都真挚感人,发人深省。《礼记·中庸》里曾经引用孔子说的一句话,“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就是说人要将爱父母放在第一位。对自己家族的爱是至高无上的,一切都应以家族利益为重。《论语·子路篇》: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孔子认为即使父亲偷了人家的羊,儿子也应当为父亲隐瞒,这样才能叫做正直。而孔子说的正直和他的仁爱又是否是根同一家呢?我觉得是的。《论语·学而篇》:“巧言令色,鲜矣仁。”儒家是看重质朴,反对花言巧语的,他强调人应当朴素正直。

孔子的“亲亲”再具体的说,这里面最爱的是直系的亲属,然后是旁系亲属,再然后才是九族之外的其他人。按照儒家的说法,仁爱施加于普通百姓身上其实已经很少了,也不是很浓了,可毕竟还有,不像法家的“刻薄寡恩”。孟子也曾经说:“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就是讲爱的深度从亲到民再到物是在层层递减。所以有好处也总是让自己的亲属先得到,然后才考虑和自己关系稍浅的人。这样的观念波及到了后来的各个时代,甚至于今天的社会。在西汉的法律中就有“亲亲得相首匿”的规定,汉宣帝本始四年的诏令中说父子之间的亲缘关系,夫妻之间的道德伦理,是天经地义的。从今后,子隐父母,妻子首匿丈夫,孙子首匿祖父母等,包庇他们犯罪的,不负刑事责任,只有死刑案件则上请廷尉,由廷尉决定是否追究首匿者的责任。“亲亲得相首匿”成为统治者用儒家理论补充法律的一个重要依据。虽后来为统治阶级服务考虑,规定亲属有义务告发、作证。可它产生的影响却不容忽视。后来的所谓“裙带风”,还有政治上的“任人唯亲”,不能不说它是孔子的思想所产生的消极的部分,于我们今天所提倡和认可的“大义灭亲”,一切服从国家、人民的最高利益都是相违背的。

其二是“尊尊”,是阶级等级制度的规定。它把人区分为许多等级,地位低贱的人保持对尊贵者的尊崇,并承认他们的特权。《论语·乡党篇》: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阖阖如也。君在,踧躇如也,与与如也。孔子在上朝的时候,当国君还未临朝时与同级的下大夫说话,温和快乐,从容不迫;同地位尊贵的上大夫说话,和颜悦色,中正诚恳;国君已经临朝时,他就表现得恭敬不安,行为谨慎小心。孔子认为一个人的品质气节在任何地方都要保持,但是待人的态度却要随着周围条件和环境的变化而调整。

“尊尊”基本的表现为对君王的“忠”。《论语·八佾》中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孔子的学生子夏说:“事君,能致其身。”侍奉君主,要能为之献出自己的生命。齐国的陈恒曾经杀齐简公夺权,孔子虽然早已经不做官了,却仍然斋戒沐浴,郑重其事的禀告此事,并主张派兵讨伐。而齐简公的昏聩无能,孔子也是知道的,但他认为君王再怎么坏,臣子也不能推翻甚至杀掉他,做臣子的义务就是服从。我们今天看这已经不太合乎我们心里的标准了,他就没有从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着想。而对管仲这个人,孔子则又表示出了他的另一种态度。《论语·宪问篇》中有一段,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很显然管仲的做法是违礼的,没有对自己的公子尽忠。可孔子下面却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管仲辅佐桓公,称霸了诸侯,匡正了天下,老百姓至今都还享受到他的好处。“岂若匹夫匹妇之为应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孔子认为,也要懂得舍小节而存大节,把这些功绩和违礼僭越行为相比,权衡轻重,孔子还是把管仲看做仁人。可见孔子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把仁看得比礼重,这一条与他礼的形式,仁的本质还是相符的。

在《论语·述而篇》中还记述了这样一件事情:陈司败(陈国主管司法的官)曾经问孔子鲁昭公是否懂得礼。孔子说他懂得礼。陈司败私下跟巫马期(孔子的学生)说孔子包庇偏袒自己的国君。鲁君在吴国娶了个同姓的女子,这严重的违反了周礼,孔子心里自然明白的很,可他仍然说鲁君“知礼”。他不批评自己国君的不是。我们看到,孔子不仅认为应该父子相隐,对于君王的哪怕是越礼的行为也要“隐”。

其次,“仁”的涵义是和人的自我修养紧密相连的。

《论语·子路篇》: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孔子说刚强、果敢、朴实、谨慎,这四种品德接近于仁。孔子认为仁人特别应该是正直的,要表现自己的真实情感。每个人的性情都大不相同,就像子路,说话办事有时候就未免过火。但即使有错误,这也是他的真性情的流露,所以即使在他发火的时候,孔子也认为他是近乎仁的。《论语·公治长篇》中孔子也说:“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孔子推崇正直、坦率、诚实的思想已经表露无疑。所以对于“以德报怨”的观点,孔子是持否定态度的,他认为“以直抱怨”。仁人,正直,有自己的原则。

《论语·雍也篇》: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有一回,宰我问老师,对于有仁德的人,别人告诉他,有一位仁人掉到井里啦,他会跟着下去么?孔子则认为万不可这样做,君子要想办法去营救,而不可以冒失的也跟着跳下去,不能自己也被陷于此,那是不明智的。孔子是推崇仁人应该有“智”的。所以仁人“敬鬼神而远之”(《论语·里仁》),学习知识实事求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论语·为政》)。仁人“知人”(《论语·里仁》),能好人,能恶人,喜欢有真性情的人。也懂得客观规律,知天命,知道如何能正确对待规律、形势和机遇。

《论语·阳货篇》中: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慧。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孔子说能够处处实行庄重、宽厚、守信、勤勉、慈惠这五种美德,就是仁人了。《论语·颜渊》: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切。”仁人说话慎重,待人不毛躁。《论语·颜渊》: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孔子认为仁人出门办事就如同去接待宾客,使唤百姓如同去进行重大的祭祀,都很严肃认真,庄敬虔诚。你对别人能做到这样,别人的态度作为你自己的一面镜子,你也就不会遭受侮辱。仁人待人宽厚平和,懂得去理解体谅宽恕别人,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平等待人,给人所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不要强加给别人,希望自己成功同时也祝福别人成功。也因此“仁者静”,“仁者不忧”,他能够得到大家的喜爱和拥护。《论语·为政》: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孔子认为“信”是人立身处事的基本原则之一。对人要讲信用,也要去相信信任别人。这样就易得到别人的任用。《论语·子张篇》: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孔子也说自己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的人,他喜欢勤勉投入的学习钻研精神,“温故知新”,只要勤奋做事,就可以取得成功。《论语·雍也篇》: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孔子对此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说那岂止做到了仁,那简直是圣了!就是尧舜恐怕都不一定做得到呢!《论语·雍也篇》:樊迟问仁。孔子说“仁者先难后获”。仁人对难做的事情总是做在别人的前面,而对收获的结果,他却得在人后。对人施加恩惠,你也就更能使唤人,对统治者是很受用的。

“仁”的含义很广阔,成为囊括一切好品德的总说。主要包括以礼为前提的忠、孝,直、智、恭、宽、信、敏、慧等。孔子“仁”的各种好品德最终归宿于爱和对个人心性平和宁静、自得其乐的心态的追求,以及对社会友善和谐的美好憧憬,虽然有很多观点具有时代局限性,我们已经无法接受,可其中有益的部分已经发扬光大,成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内核。

第三,“仁”的实现是靠自觉来达到的。

《论语·颜渊篇》:“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孔子说。实行仁德完全在于自己,难道还要靠别人强制么?《论语·述而篇》: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说了这么多仁德,难道它是高不可攀,难以企及的么?不是的,孔子认为只要你心里有,虔心向之,它就已经来到了你的心里,所以古代的贤人能够“求仁而得仁”(《论语·述而篇》)。而具体的“成仁”就要靠礼的训练,靠勤勉的学习了。

3.“仁”走向政治——子曰:“为政以德”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如何?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当孔子“爱人”的思想和政治触碰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了孔子的“德政”。“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论语·为政》)

首先,孔子对人民是有感情的,虽然按照他的原则,施于老百姓身上的爱固然已经不多了,但毕竟还是有的。所以他赞赏“博施济众”,“节用爱人”,反对对人不好的暴政。《礼记·檀弓下》,他说苛政猛于虎。孔子也反对不义战争,如《论语·季氏篇》,对于季氏要讨伐颛臾这件事情,孔子认为是不应该的。他说颛臾,曾经周天子授权它主持东蒙的祭祀,而且他就在魯国的疆域之内,是鲁国的属臣啊,怎么能讨伐它呢?但是上文也提到陈恒发动的反对齐简公的正义之战,孔子却依礼不赞成那样。笔者认为孔子对战争的看法还是有矛盾之处的。

其次,表现在《论语·子路篇》中: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由此可见,孔子把富民作为行政的第一要务,孔子讲了很多的个人修养以及安贫乐道,可这并不代表他对财富富贵的否定。《论语·述而篇》: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富贵与否不可强求,但是合乎于道的就可以追求。如果是用不当手段来的富贵,那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了,不可留恋。孔子把教民放在了富民之次,不教民而用之作战,谓之弃民殃民;不教民以人伦,陷于罪,从而刑之,谓之罔民。这样都是为政者不可以的。

第三,礼治。包括对统治阶级和普通百姓两方面的含义。《论语·里仁篇》: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对百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也是实现教民的办法。百姓也要依礼对统治者尽忠,做到“尊尊”。礼对统治者规定的很繁多,前文有阐释,此不赘述。

第四,统治者要“正其身”。《论语·子路篇》: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修己以安百姓”。《论语·颜渊篇》,孔子说“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孔子认为只有统治者以身作则,有好的品德与正直的的人格,才能率领好自己的子民,举贤任能,领导好自己的国家。

孔子的“德政思想”,作为他“仁”的发挥,他认为社会上每个人都依礼为仁,各行其是,那么社会不治而治。虽然他的“忠君”和“爱民”在某些时候还是有冲突和矛盾的地方,但必定对统治者和百姓都提出了良好的祝愿和希望,为昌明社会构想了美好的图画。他也提出了很多宝贵有价值的治国方略。后来孟子就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继承和阐发,推出了“仁政”。他对统治者说了更多的话,把重点放在君王的身上,告诉统治者在治理国家的过程中怎样把你的“仁义”施加到政治、经济、教育等社会的诸多方面。他对人民的关心较之于孔子,笔者认为更纯粹和真切。所以他说“民为贵,君为轻”,不再像孔子那样为统治者“隐”,并且认为只要是君王,即使他不人道,也不能推翻他。孟子不仅看重个体的人,他更把人民摆在了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且他对具体的实行“仁政”还提出特别具体的方法。他给孔子的“仁”以一个新的海拔。

二、孟子的仁政

孔子的“仁”主要关注个体人的修养和价值的实现,最后把“仁”放在政治之上,提出了一些很有意义和见地的观点和看法。而孟子在此基础上,主要是从政治学的范畴来发掘“爱人”的深层内容。重新定义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看到了他们的矛盾对立,也把握了他们的统一,民心的相背成为他思想的重要部分。孟子大多数的话都是对君王说的,可他说的内容中最多的却是百姓。而这一点是和孔子的“爱人”思想一脉相承的。作为孔子弟子子思传人的孟子把握了孔子“仁”的精髓,对它进一步的继承和发展,成就了“仁政”。

1.“仁政”的基本精神和理论基础

滕文公当太子的时候,有一次到宋国,和孟子见了一面,过后就告诉别人说,孟子道性善。这个“道性善”说的就是孟子的著名观点“性善论”。孟子认为人先天就具有同情心,他还假设说:譬如现在有人突然看到一个小孩要跌到井里去,任何人都会有惊骇同情的心情。这种心情的产生,不是为着和这个小孩的父母攀交情,不是为着在乡邻朋友间博取名誉,也不是因为厌恶小孩的哭声才这样的。因此,他认为:没有同情心,不是人;没有羞耻心,也不是人;没有推辞忍让之心,不是人;没有判断一种行为是否合乎道德的本能,也不是人。由见人危难油然而生的同情心推论出人先天具有“四心”:“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孟子·公孙丑下》)端就是端萌,孟子认为人就像拥有四肢那样拥有天赋的道德萌芽。所以人有“皆可以为尧舜”的条件。具备这四种心理萌芽却不能达到仁义礼智的,是自暴自弃。凡是自己有这四种心理萌芽的,就知道把它们扩展开来,就像大火开始燃烧、臭水开始流出。如果能扩展充实这种心,就足以安定天下;要是不能扩展充实这种心,就是自己的父母也侍奉不好。孟子期望统治者你得有恻隐之心。孟子还认为,尽管各个社会成员之间有分工的不同和阶级的差别,但是他们的人性却是同一的。他说:“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这里,孟子把统治者和被统治者摆在平等的地位,探讨他们所具有的普遍的人性。

孟子还把道德规范概括为四种,即仁、义、礼、智。同时把人伦关系概括为五种,即“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孟子认为,仁、义、礼、智四者之中,仁、义最为重要。仁、义的基础是孝、悌,而孝、悌是处理父子和兄弟血缘关系的基本的道德规范。他认为如果每个社会成员都用仁义来处理各种人与人的关系,封建秩序的稳定和天下的统一就有了可靠保证。这和孔子的观念都是一致的。

把孟子所说的不忍看别人处于痛苦之中的同情心,用于君王身上,就可以“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天下可运之掌上”。这和孔子的“爱人”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孔子主要从伦理的范畴去解释,重在说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如何去爱人。他讲了太多的忠,也为统治者的美好形象去“隐”,把更多的问题放于百姓身上。而孟子更多的把它放在君王身上,希望君王有为,去行“仁政”,从而获得老百姓的拥戴。这也和当时社会环境的变化有关系。

孔子生当奴隶制生产关系行将崩溃的前夜,他的“仁”学产生于春秋晚期,周王室衰微,一些诸侯国开始强盛起来,殷商以来逐步确立的宗法体制以及上下尊卑贵贱的等级制度面临着土崩瓦解,礼乐的功用形式已经坍塌。孔子怀念古老的美好年代,他是有幻想的,他希望用和平的方式慢慢恢复天下大治,挽救奴隶制度。而孟子生活的战国时代更加昏乱无道。诸侯为了争霸天下,“食饕无耻,竞进无厌”,各国之间动辄相互征伐,“兵革更起,城邑数屠”,民不聊生,统治者集团内部争夺权力的纷争更是此起彼伏,以至于臣弑君者有之、子弑父者亦有之。是封建生产关系已经建立。所有这些,都使百姓陷入了痛苦不堪境地。此时矛盾的焦点是各君王之间为了领土和统治权的争斗,不管哪个国家的老百姓,他们是都不会喜欢战争的,结果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对君王的劝说游说是孟子王道思想能够实现的关键所在。由此产生了孔孟思想侧重点的不同。

2.“仁政”的思想内涵

到孟子的时代,诸侯们已经混战了四百年,人们普遍产生了厌战的情绪,越来越迫切的要求天下统一。孟子认为要想天下一统,必须实行“王道”。以德治国,以德服人,施行仁政,君主以仁爱之心来改善人民生活,提高百姓的道德与文化水平,以便争取民心,作为富国强兵的基础。

孟子的“仁政”思想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重民。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认为老百姓是最重要的,土地神谷神稍次一点,君主最次要。因此得到百姓拥护的人可以做天子,得到天子支持的人可以做诸侯,得到诸侯支持的人可以做大夫。诸侯对国家有危害那就废掉他另置一个。用作祭祀的牲口已经长成了,祭器中的祭物也已经洁净了,按时进行祭祀,但是仍有水旱灾害,那么就另立土地神、谷神。孟子和孔子一样,也是讲礼乐治国的,但是他不如孔子那么“顽固”。在孟子的眼中,君王是可以被替换的,如果他不行王道,人民就可以推翻他,这于孔子,不得不说是思想上一个特别有价值的新认识。那孟子的观念中,这和“忠”就不冲突了么?

孟子在齐国的时候,有一次齐宣王问他,商汤放逐了夏桀,周武王讨伐了商纣,到底有没有这两件事?孟子回答说:“在《左传》上是有记载的。齐宣王又继续追问说,像商汤、武王这样的诸侯杀掉夏桀、商纣这样的君王,这就是以下犯上,难道是可以容忍的吗?孟子回答说,损害仁的人,凶暴淫虐,灭绝天理,这样的人叫作“贼”;损害义的人,颠倒错乱,伤败伦理,这样的人叫作“残”,有着残和贼的恶名的人就是众叛亲离的人,是独夫,这样的人就已经不是君王了,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只听到过诛杀独夫商纣的事,而没有听说过诸侯杀君王的事。”我们由此看出,孟子其实还是认可“忠”的,不过他首先对“君王”也有个定义,就是你得先是一个好的君王,勤政爱民,体恤百姓疾苦,让你的子民过的衣食无忧,生活幸福充满希望。这样你的臣子应当尽忠。可如果你已经不行王道了,你也就已经不是“君王”了,那么忠不忠也就跟你没有关系了。杀了你,换了你都是正义的事。也因此孟子是赞成“禅让制”的,不像孔子承认特权。虽然孟子没有像后来“王侯將相,宁有种乎?”说的那么干脆,可他必定找到了一种方式——概念新解,来肯定并弘扬了正道。

其次,富民。孟子所谓“发政施仁”,首先是要将满足老百姓的物质生活需求,提高民众的物质生活水平作为最先解决的问题。如孔子也把富民看作人口已“庶”之后的首要任务。孟子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瞻,暇治礼义哉?”

民以食为天。衣食足然后知荣辱。如果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好的生存,那礼仪教化、尽忠行孝、道德修身就都无从谈起了。故而仁政应以“制民之产”为第一要义。而要“制民之产”,就要有产可制,所以得发展生产。

孟子提出:“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就是说,施行仁政,必定从井田制开始,所谓“井田”,就是将天下的土地分割成方正的地块,形状像“井”字一样。在地块与地块之间的界限不成直线,地块面积不均匀的时候,人们所得到的收成和俸禄是不一样的,所以残暴的君主和贪官污吏必定要隐瞒地块的边界,以获取不义的收入。把地块的边界修正,重新划分土地,就可以轻松地坐在那里,不用劳神费力,国中自然而然就平定了。而具体到制度上,就是在郊外的土地上,八家普通老百姓供养一个君子。在国都之中,不实行井田的方法,但挖沟渠来划分土地,收入的十分之一用来供养君子。卿以下的人除了拥有一百亩土地外,还拥有用来祭祀的土地,这种土地有五十亩,他们的弟弟可以分得二十五亩。等到长大成年,再分给他们一百亩土地,这样一来老百姓死了之后,就不用葬很远的地方了,乡间的老百姓在同一个井田内居住,出入为友,相互为伴,在防御盗贼方面也可以相互帮助,得了疾病也可以相互照料,这样老百姓就能做到和睦亲近。孟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所以老百姓是要为统治者养护土地的,百姓帮统治者处理私事,统治者为百姓办公事。这样的“井田制”在当时是很吸引入的,据记载有信仰农家的徐行从楚国到了滕国,剛到门口就对滕文公说,我这个远方之人,听说君王要行仁政,我愿意到滕国来当老百姓。我们可见它的魅力之大。可这也只是实践了一时之行,再后来就从来没有实现过,成为一个空想的理论。孟子在农副业生产上,还提出要不违反节气,按时耕种,不用细密的渔网,以一网打尽的方式捕鱼,按照节气进山砍柴等,都是很具体和正确的保障百姓生产的措施。

此外,还要求统治者应“取于民有制”,“薄其税敛”,并要以优惠的商业税制,开放国内市场,加强国际经济往来,即“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关,讥而不征”、“廛,无夫里之布”等。

第三,教民。在人民生活已经有了保证的基础上,要“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就会不负载于道路矣(《孟子·梁惠王上》)。孟子强调用“孝悌”来教化百姓,使百姓懂得孝顺父母、尊敬兄长的伦理道德。孟子认为,“孝悌”的伦理观念深入了人心,就能形成良好的尊老、敬老的社会风气,“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样,头发斑白的老人就不至于在道路上背负重物,老年有丝绸穿,有肉吃,使老年人的生活有所保障。孟子还把孝悌与仁义礼智结合起来,“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孟子·离娄上》)仁的实质就是事奉父母;义的实质,就是顺从兄长;知的实质,就是明白这两者不能离开;礼的实质,就是调节、修饰这两者。乐的实质,就是乐这两件事,欢乐由此而产生。仁、义的实质就是孝顺父母,顺从兄长,智、礼和乐三者皆为此两者服务的。孟子强调说,使父母欢心,顺从父母,就叫做“大孝”。在这样的教养下构建的社会大家庭定会和谐美好,大家自得其乐。民心一致,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的了。他把“亲亲”、“长长”的原则运用于政治,以缓和阶级矛盾,维护封建统治阶级的长远利益。虽然终究是为统治阶级服务,但他首先也不违反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所以是值得肯定的。在个人的自我修养方面,孟子有他著名的“义利之辩”,他说:鱼是我想得到的,熊掌也是我想得到的,如果二者不能同时给我,只能选其中一个,那我就选择熊掌而舍弃鱼,这是因为熊掌的价值比鱼高。孟子拿两种食物做比,告诉你不可兼得的时候,要选择价值高的一个。而面对生命和道义呢?他赞成人们要舍生取义,而不要见利忘义。他认为义是属于他人的、民众的、国家的,相比于个人,这些才是大利。要让百姓做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于是要高度重视教育。

第四,执政者有仁德。孟子说君主与执政大臣应该发扬他们的“不忍人之心”。君主有好的品德,就能够“贵德尊贤”,使贤德的人在位执政,使有能力的人在职办事。这样,朝廷自身就成为一个强大,有力量统治黎民并主持正义。孟子告诉君王他们,虽然君权是上天赋予给你的,但是你执政有道,得到百姓拥护,上天就会继续保护你。否则,你不得民心,百姓就可以把你推翻,上天会根据民意另选新的君王。但必定与现代的高级的民主不是一回事,孟子设想的途径是:百姓发泄不满情绪,感应到上天,于是上天震怒,更换君主。他在其中加入了上天的部分,这也是他民主的局限,他的思想里必定还是没有给百姓主动选举君主的权利。但是似乎最后的决定权在上天,可上天也是根据百姓的意愿去选择的,我们看出这是和孟子的朴素的“民本”思想还是一致的。

孟子的“仁政”大大发展了孔子的“仁学”思想,孔子注重个体的人,孟子要统治者用“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他说统治者你得有恻隐之心,把“爱人”更广阔的播种了下去。他们都称赞“尧舜之道”,主张爱民富民的为政思想,尊崇以仁为核心的仁义礼智信,知达勇等美好的品德。孔子的《论语》记载只言片语,言简意赅。他对为政的主要精神说了大体的思路,而到《孟子》,他在其中已经长篇大论,不只是清明政治怎样,他更突出的贡献在于他提出了很多对君主来说应该是具体可行的方法。为构建美好社会的每一方面都做了诸多陈述。这是他继承和发展孔子思想最重要的部分。总之,孔孟之道对后代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活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衣披后人,成为我们中华民族最宝贵的文化理论财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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