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月到五月

2014-04-29 00:44香奴
散文诗 2014年11期
关键词:身陷绝壁长卷

香奴

从四月到五月,蔷薇旧了,芳菲空洞而抽象,所有人都失去了方向,身陷被日光漂白的绿色,姐姐,是个谜语,她的名字有温暖的意象,她叫怀柔。

山的曲线,一波一波涌向地平线,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狂奔五十个春秋,穿越八万次风雨,只为了赶在最好看的日出前,躺下去。必须是从四月到五月,在空气甜香的山路上构思一次,从容地有去无回。

他曾经离太阳那么近,我们能找到太阳,却找不到他;他曾经离槐花那么近,槐花能落地留痕,而他却早已飞逝。

从四月到五月有多远,生与死就有多远。悲凉与温暖就有多远;从四月到五月有多远,繁盛与凋零就有多远,恨和爱就有多远。

一个诗人,躺在春天的残骸里,他就成了春天的一部分,他是芬芳的一部分,也是枯萎的一部分。

月亮确定见过他是忧伤的,浪漫主义的泪珠被现实主义的水分子封锁,他只能在狼的传说里演绎坚强;月亮确定见过他是疼痛的,爱与恨无法分辨的时候,完美主义的神经,剧烈震荡过大脑。一场强悍与孱弱合谋的结局,接近圆满。

星子一定如雨一般飘落过复活节的夜晚,带走他纯净的灵魂,把杂质埋人五月冷艳的白花,而他的文字早已经破茧成蝶,翻越到盛夏。蝴蝶必定要经历送别的淫雨霏霏,梅子成熟,八月未央,直至把菊心的苦全部尝遍,春天的遗址是等待落叶来覆盖的,春天的墓碑是等待岁月来镌刻的。

他是孤独的。

他只身站立于一千场热闹的身后。

他夹着烟卷,烟卷是孤独的;

他端着相机,相机是孤独的;

他铺开长卷,长卷是孤独的。

我们被他用孤独温暖过,我们都是罪人。

我们吃他的喝他的还要麻烦他给他出难题;我们要他老老实实接来送往还要陪喝“宋庄XO”;我们要他把大瓶的整箱的啤酒搬进水云烟的蔷薇园;我们不允许他靠边玩手机,必须陪我们看那个偶遇的十五的月亮,必须跟我们合唱“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

他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身陷四面绝壁。而诗歌在他眼里永远高高在上,所以,他一直是仰望的姿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而绝壁上丑陋湿滑的苔藓,让他无所攀附,无法抵达他要的高度和纯粹,索性,他用凡人的肉体修成了神仙的翅膀,或者把狼的身躯点化为一株不断向上的凌霄花,他要开在最高点,他要以植物的柔韧,亲近诗歌之神。通过太阳之芒、耀斑之热、黑子之残缺。

一切缅怀都形同虚设。面对一次没有确切原因确切地点的过去式的死亡,除了神灵,我们没有权利说话。

山坡的风是无声的,秦大铁路的火车笛是无声的,通往海子在山海关的目的地也是无声的,海子墓上的草叶一直就是无声的,一切祈祷词都被含在喉咙里,一切思念都被按捺在刻骨铭心之中,嚎啕大哭翻印成图片,泪水纵横擦拭成阡陌交错。

不知道,是谁轻轻地,一松手,他就比一枚松针还坚定,比一根羽毛还轻盈,比一朵落花还灿烂,比一片落叶还从容,决绝离开。

他只是想把高大煅烧成微小;他只是想把传奇演绎成寻常:他只是要回归土地或者母腹;他只是要找回丢失太久的祥和。

让我们肃静、平静、安静,收回熙攘之间自己那一部分,让我们做到,为爱,守口如瓶。

太阳从来没有升起过。

是我们一次次降落。

光阴从来没有悲伤过。

是我们一次次流出泪水。

卧夫,已经偷看了宙斯的锦囊,提早知道了真相。他给一首长诗,做了精心的缩写。

删减了食物和水,删减了骨肉。

遏制了澎湃的血液,放弃了贪婪的呼吸。在一场缓慢的涅槃里,他自己口含火焰,徐徐吐纳了氧。

卧夫的舍利子,是诗。

卧夫,已经从四月抵达五月,已经赤足翻山越岭;

已经手捧提纯的灵魂,敬献于缪斯女神。

从四月到五月,人间,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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