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

2014-04-29 00:08赵雨
当代小说 2014年10期
关键词:红房子电话

赵雨

早上醒来,我觉得头疼,昨晚我喝的酒大概能醉倒一头大象,我把它们都灌下了肚子。睁开眼,严丝合缝的窗帘让我以为还在晚上,起来上厕所,头晕乎乎的,想吐吐不出来,这感觉太他妈糟糕了。回到房间,想看时间,衣服丢了一地,找手机,哪儿都没有,坐回床上,我回忆昨晚的情状。

昨晚小B那混蛋叫了两个女人,加上我,四个人,去酒吧喝酒。那晚是平安夜,酒吧里到处是人,驻唱歌手在台上唱摇滚,翻来覆去的霓虹灯闪烁地看不完整一张人脸。我们不断叫酒,从鸡尾酒,到黑啤,再到马蒂尼。我和小B酒量好,那俩女人也不赖,如此旗鼓相当最可怕,钱不是问题(这些酒我还负担得起)。

后来我们就喝高了,小B提出换个地方,我们又去了KTV,还是点酒,三大箱。分了对,小B和女人A,我和女人C,女人C算不上好看,但很性感,穿着件白色T恤衫,一条皮裤,坐下来,走光走得一塌糊涂。我们不知哪来的那么多不快,喝酒的样子像是到了世界末日。再到后来,小B和女人A情歌对唱唱个没完,我和女人C摇骰子摇到海枯石烂,大家都醉了八分。女人A和女人C去上厕所,小B放下话筒,坐到我身边,笑嘻嘻地对我说:“中意不?”

“什么?”我说。

“那女人。”小B说。

“还行。”

“可以带出去,如果你想的话。”

我知道这话什么意思,那女的他不知怎么搞来的,但既然能“带出去”,就绝非“善类”。这事搁在没喝多时,我嘴上会正人君子一番,但那晚我喝高了,这话我已经说过他妈的一百遍了,心里就有什么嘴上说什么了。

“行,”我说,“什么价位?”

“你看着给。”

女人A和C回来了,C手湿湿的,用湿湿的手拉了拉皮裤,这动作让我有欲望,我不动声色,让小B去跟她谈。我和女人A摇骰子,小B借此和C搭讪,我用眼角余光去看她,她听着,似乎有点羞涩,扭扭捏捏打了小B一下,小B笑起来,我知道这就谈妥了。

十分钟后,小B拉起女人A说:“我们去潇洒了,你们也看着办吧。”说完,离开了包厢。我和女人C又坐了一会儿,我说:“我们也走吧。”

出了门,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开往酒店。我是这家酒店的VIP,进出不用登记,有间套房永远为我留着,我把C带上去,她身材够得上模特级,两条腿摸上去跟乳酪一样。她去浴室冲澡,我在床上抽烟,冲完澡,她裹了条浴巾回来,我们从冰柜里拿出红酒,继续喝。

“你是做什么的?”她边喝边问。

“学生。”我说。

“学生?”

“对,”我说,“这会儿念大四,但没念完,不想念了,”我喝了一大口,“下半年就出国去。”

“你家很有钱吧?”

“有那么一点,”我说,“老子是开公司的。”

“你们这种人真让人羡慕。”她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

“就这样,”我说,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给你的。”我掏出钱包,给了她几张红票子。

她把钱放进包里,说了句谢谢,转身又抱住我的脖子,我知道这时如果再来一次她不会拒绝,但我没兴趣了,我只喝酒。

后来我就喝高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没陪我一整晚,她酒量原来比我好,所以能全身而退。

第二天醒来,就有了开头那一幕,我的手机没了,我开始找,各个角落都没有,那是一部最新的三星触屏机,七千多块,房间里没有别人,如果不是那女人拿的就他妈的没人拿了。照说,七千块的手机,丢了就丢了,但这部手机现在不能丢,因为昨晚在我被酒精弄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看到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是顾青的。

顾青,我大哥,他妈的昨晚他给我打了一个该死的电话。

那家伙从来不给我打电话,他从来不给任何人打电话,但昨晚他做了这件事,我没接,没什么比这更让我感觉糟糕了。手机里还存着我家人的号码,我背不出那一连串数字,所以必须找回它。

我穿上衣服,洗了把脸,走出房间。外面冷得让人想围炉吃烤鸡腿,街边店面装饰了一些小玩意儿,圣诞的喜庆味比春节还浓。地上的水结了冰,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下雪了,几个孩子在街上蹦蹦跳跳。我拉了拉衣领,走过几条街,最后来到“阿龙汽车维修店”,小B在那儿干活。

他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污垢把蓝色变成了黄色,这是他的工作。我是半年前认识他的,在一个跟昨晚一样喝高的晚上,他可不是什么坏蛋,就是有点色,我也有点色,所以我们能做朋友。此刻,他正钻在一辆白色马自达车底,露出一双同样被污垢变成黄色的白球鞋,像一双死人脚。我叫了他一声,他把头从两个轮胎之间探出来,然后死人脚挪了出来。

我把他叫到店外。

他跺了跺脚,确实很冷,然后分了支烟给我,“什么事?”他问。

“昨晚那女的。”我说。

“还不错吧?”他说。

“怎么跟她联系?”

“怎么,还想来一次?”他笑着猛抽了一口烟,差点呛到。

“我得找到她。”我说。

“我知道。”

“她拿了我的手机。”

“什么?”

“她他妈的拿了我的手机,”我说,“你的女人在我睡着后拿了我的手机。”

“不会吧。”他把烟丢掉,又点上一支,他一紧张就有这习惯。

“所以,我得找到她,”我又重复一遍,“她怎么联系?”

“我不知道。”他说。

“你什么?”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是朋友介绍的。”他说。

“你把一个朋友介绍的你也不知道怎么联系的女人介绍给我?”

“先别急嘛,干嘛这么急,我帮你问问就是了。”说着,他掏出手机,拨了他朋友的号码,他用的是老家方言,我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挂了电话后,他说:“我朋友也不知道她怎么联系,”他说,“他们是在酒吧认识的。”

“你妈的。”我骂了一句。

“她真偷了你的手机?”

“没什么比这更真了。”

“如果真想找到她……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笑了笑。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说。

他把烟蒂丢掉,说:“我朋友说,她在明成街的红房子里。”

“我们以前去过的那条明成街?”

“还有哪里是叫明成街的?”

“但那里起码有他妈的一百间红房子。”

“找呗,还有什么办法,”他说,“我陪你去。”

看他一副诚恳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又点上一支烟,进维修店和老板说了几句,换了自己的衣服,推出一辆铜黄色摩托,跨上车身,让我上去。

坐上去后,我就后悔了,我真他妈不该上这玩意儿,它开起来总有一百头牛那么嘈杂,轮胎碰到路上的石子,哪怕只有灰尘那么小的一粒,也会震掉你的屁股。更要命的是,小B把它当成了赛事摩托来开,速度快得跟亡命徒一样,冰冷的风“唰唰”掠过脸庞,像针刺,我奇怪那混蛋在前座怎么没被刺成马蜂窝。

十分钟后,他在一家麦当劳店前停了下来。

“干什么?”我问。

“我没吃早饭。”他说。

“所以呢?”

“所以我要吃早饭。”

“滚你妈。”

“真的,我不吃早饭会肚子疼,现在我就疼得难受,动不了。”他捂着肚子,脸上露出比盲肠炎发作还痛苦的表情。

我拿他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八点,还早,就随了他。

一进麦当劳,服务生老远就喊了一声“欢迎光临”,我坐在靠门的座位,给了小B一张红票子,让他去点点餐。他趴在柜台,翘着屁股,点这点那,捧过来一看,绝对三个人都吃不完。

“这就惬意了。”他说着,抓起一个汉堡,剥掉纸,一口咬掉三分之一。

“快点吃。”我说。

他喝了口皮蛋粥,舔了舔嘴唇,“对了,”他说,“你丢个手机至于急成这样吗?再买一部不就完了。”

“这手机必须找到,”我说,“我大哥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我得打回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事。”

“你大哥?”他说,“当过兵的那个?”

“对。”

“他叫什么来着?”

“顾青。”我说。

“顾青,没错,脑袋瓜子跟别人不一样的那位仁兄。”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但事实就是,你告诉我的。”他把汉堡又咬掉三分之一。

“但我不允许别人这么说他,为了这个,我能跟你拼命。”

“行行。”他说。

我保证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么说话,好像他他妈的比我厉害多少似的。

“但他平常不是不给你打电话吗?”

“所以我更想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不会有事的,”他吞下最后三分之一的汉堡,把包装纸揉成一团,说,“可能一个人在家待腻了,你说过,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家,什么都不干。”

“我宁可他在家待得烂掉,也不愿意他半夜三更给我打一个该死的电话,那不正常,我是说,像他这样的人。”

他没搭腔,接着吃了两个盐焗鸡翅,一个苹果派,他如果还要把剩下的另一个派和汉堡吃掉,我肯定会揍他一拳。但他摸摸肚子说吃饱了,我就起身出了门,他把那些东西打包,跟上来。

我们重新坐上他的那辆黄铜色摩托,他或许是吃饱的缘故,比刚才开得还快,估计也就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明成街。

这条街在这一带很有名,因为那些红房子,红房子当然只是一个代号,不是真的红色房子,是由于夜幕降临后从房子里透出的红色灯光而得名,也就是“特殊行业”的标识。现在它们既不红,也不特殊,挨个排列在街道两边,我们到了那里,分头行动,小B走左边,我走右边。

这时雪下得更大了,整条街在雪花下显得纯白一片,还别说,真有女人一早就坐在门后做生意。她们多半穿得比较暴露,面带桃花,我往里面瞧,她们便向我招手,但我一心都放在找那女人身上,没空搭理她们,这样挨个走过去,不料刚走到一半,小B就从那头向我跑了过来。

“找到了。”他说。

我便跟他走过去,走进其中一间红房子的门,一个中年妇女立即迎了上来。

“欢迎欢迎。”她说。

“别欢迎,我们找人,”小B说,“那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女人。”

“粉红色?”中年妇女向另外两个打扮妖娆的女人看了一眼,“他说的是谁?”

“估计是瑶瑶。”那两个女人的其中一个说。

“人呢?”中年妇女说。

“刚才我看到她还在这里。”小B说。

“现在走了,”还是那个女人说,“你一看到她就走了。”

“从哪儿走?”

“后门。”

我们即刻赶到后门,一扇木头矮门开着,出去便是后街,大雪中,一排灰色房屋静静地矗立在旁,屋顶上有几只麻雀在跳跃,几根墙头草瑟瑟立在寒风中。在这些背景下那条寂无人烟的后街上,只见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提着粉红色连衣裙的下摆在那里一步步跑,我们追上去,没几步就把她拦住了。

她画着浓妆,比昨晚多了几分艳丽。

“你跑什么?”小B说。

“你们干什么?”她说。

“你还认识我吧?”我说。

“认识又怎样,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的手机丢了。”我如实说。

“手机丢了找我?”

“是不是你拿的?”

“放屁,”她骂道,“我会拿你手机?我才看不上一部破手机。”

“没拿,你跑什么?”小B说,“明显是做贼心虚。”

我怕这么说会惹恼她,果然,她把粉色裙子一撩,这么冷的下雪天,她居然穿着衫裙跑出来,真不要命。撩了裙子后就吸了吸鼻子,火气十足地说:“随你怎么说,你们两个混蛋,你们有证据吗?”然后,指着我说,“亏你还是个富二代,为一部手机追到这里来,真让我瞧不上。”

小B骂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举手要打她,我忙拦下来,这事不能再让他闹下去了,否则我甭想拿回我的手机。

“听着,”我说,“这手机对我很重要,我有个非打不可的电话要打,号码就在手机里。如果真是你拿了,你把它还给我,我可以把手机的钱给你,你拿着这些钱再去买部新手机,或随便去买些什么东西。”

这下,她平静下来了,看了看我,又吸了吸鼻子,她的鼻子已经冻红了。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抱着双臂说,“为了一部手机,”她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骗你了,没错,我是拿了,因为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么个东西,但现在我还不回来了。”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已经把它卖了。”

“卖了?”我说,“卖到哪里?”

“一家手机回收店。”

“你带我去。”

“去回收店把手机要回来?”

“对,”我说,“我一定得要回来,买回来也可以。”

“你不用这么做,”小B插嘴道,“直接报警好了。”

“你别多话。”我说,“怎么样?”我问她,“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

“如果你非得这么做,也行,”她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说完,她提出去之前要到店里换套衣服,她不能穿成这样出门,我和小B便在雪地里等她,两支烟的工夫,她回来了,换了件高领羊毛衫,披着大衣,“走吧。”她撩了撩头发说,她的头发很长。

我们坐的还是小B的摩托,我坐中间,她坐后面,车一开动,她下意识地用手臂抱住了我的腰,一股浓郁的香味拂过来,和昨晚的一样。

那家手机店在狗都找不到的旮沓角,一个临街的入口,我们到了那里,走下十多级台阶,下面全是手机专卖店,玻璃柜台。每家店都有个店主,新手机、旧手机、支离破碎的手机,杂乱无章地摆在那里。那女人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带我们来到中间一排最后一个专柜,那里没人,问旁边一家店主,说人走开了。我们只好等,过了十分钟,他还没来,我就想去外面抽烟,走上台阶,对面是街,街上多的是车,人很少,两辆车停在街心,似乎刮擦了,车主下来理论,讲了几句,掏出手机打电话。

我点了支烟,打火机被风吹灭了两次,抽了两口,小B就跑上来,说人来了。

那店主大约五十上下年纪,秃顶,宽嘴,塌鼻,戴着一副眼镜,一开始还以为我们是来买手机的,但女人对他说明了来意。

“那部手机我得要回来,”我说,“我把钱退给你,你还给我。”

“那可不行,”他说,“没这么做的。”

女人要跟他说什么,被我阻止了,“你卖了多少钱?”我问她。

“两千五。”她说。

“这样,”我对店主说,“我给你三千,你把手机还给我。”

店主迟疑片刻,显然,这条件是他能接受的。

“钱呢?”他说。

我把钱数出来给他,他接过来,塞进验钞机,盯着上面显示的“三十”数字,抽出来,叠整齐,放进抽屉。然后转身从后面的玻璃柜下一堆手机中找出我的那部,放到柜台上。我掀开盖板,发现手机卡还在里面,这对于干这行的人来说很不专业,但给我减少了麻烦。我重新开机,三星显示屏亮起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手机上除了顾青的未接来电和一些垃圾短信,还有顾欣欣的五个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是今天早上。顾欣欣是我老妹,她平时也很少给我打电话,看来真的出什么事了。我先回拨顾青的电话,提示手机已关机,随后我回拨顾欣欣的电话,彩铃响了一会儿,她就接了。

于是,我从她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

昨晚,当我和那女人在床上厮混时,我大哥顾青那混蛋在我们家的储物间用一把枪塞进了自己的嘴巴,把自己打死了。枪是他自己做的,他当过兵,懂得这些东西。但他怎么能朝自己的嘴巴开枪呢,这可不是他这号人干出来的事。顾欣欣跟我讲了这些,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我知道家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因为顾青他妈的自杀了。

顾欣欣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我说,“明天一早回来。”

挂了电话,小B问我:“没出什么事吧?”

我没回答他,我现在脑子里粘着一团浆糊,只想喝酒。

我把我的意思说出来,女人在看着我。

“去喝酒吧,”我说,“你们都去,一起去。”

有这样的酒吧,像明成街的红房子一样,早上也在营业,我们去了其中的一家。里面黑灯瞎火的,像从外面的白天挖出一截黑夜安置在这里,霓虹灯慢悠悠地摇,零星几个顾客散坐在吧椅上,不像晚上那么疯。因为是圣诞节,调酒师和服务生都戴着圣诞老人帽,帽尖上的白绒球垂在红色帽檐上,很滑稽。我选了最暗的一个角落,点了酒,什么都没说,就开始喝。小B和女人也没说,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还想着去修车或卖肉,但现在他们都得陪我。

陆续有人走,有人来,时间不知怎么过去的,一晃眼就到了晚上,我是从窗户上的亮光判断的。音乐变得劲爆,驻唱歌手开始唱歌,我的酒已经上头了,突然很想说话,小B和女人都还在,我就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

他们都看着我。

“昨晚,那家伙自杀了。”我说。

我没有告诉他们他是怎么死的,我怕吓着他们。

“那个电话就是他在死前打给我的,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接了电话,他会对我说什么?但我没接到。”

“真抱歉,”女人终于说了这么句,“我不知道会这样。”

“跟你没关系,真的,我一点不怪你。”我说,“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会打给我,我跟他一点都不亲,在我的记忆里,惟一一件和他一起做的事就是去水塘钓鱼。那时我还小,他带着我去那个水塘。那里有很多树,我们钓了一下午鱼,傍晚的时候,我们坐在水塘边一块很大的石头上,风吹着树叶,时间像静止了一样。‘真希望我们几个能一直这样下去,他说,‘没有别人,就我们几个。他指的是我和顾欣欣以及另外两个兄妹,我当时听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却偏偏只给我打了电话,想到这里,我就难过,我永远没机会听到他的声音了,这个傻子。”

酒精已经麻痹了我的意识,我就这样继续说下去,把以前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责任编辑:李 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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