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运渠
富寿神宝,嵯峨天皇弘仁九年(公元818年)铸币。币文为嵯峨天皇御书,径约2.3厘米,重2.9克,币文右旋读。
中国与日本的文化交流源远流长,《后汉书》载:“光武二年(公元57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光武赐印绶。”(1782年,这颗“汉倭奴国王”金印在日本福岗县志贺岛出土)这是史载中日建交的最早纪录,也是汉字传入日本之始。
日本最早的《古事记》及有日本诗经之称的《万叶集》,都是用汉字写成的。公元285年中国典籍《论语》、《千字文》传入日本。日本古代没有自己的文字,汉字传入日本后,日本利用汉字来书写日本语言,称“万叶假名”。从汉字到假名成熟,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起初假名只是汉字的注音符号,并非正式文字,后来才走进文字之中,不过还是以汉字为主,假名为副。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实行语文平民化,限制使用汉字的字数。1946年公布的《常用汉字表》,收录汉字1945个,且硬性规定,法令与公文用字以此为限,此外使用假名。这样,日本文字就变成了以假名为主、汉字为副的混合文字。日本还依照汉字创造了一些新字成为“倭字”,又称“国字”,但数量极少,对日本文字没有多大影响。在八世纪,留学生吉备真备利用汉字的偏旁创造了“片假名”,后来,留学僧空海又模仿汉字草体创造了“平假名”,形成了日本自己的文字。现在日本的《常用汉字表》和人名用汉字合计2229个,与中国规范汉字相比较,字形相同的字有1212个,占日本文字的54.37%,字形相近者有242个,占日本文字的10.86%。
日本文字从汉字脱胎而来,中国书法在日本历代盛行不衰。日本最早的墨迹《法华义疏》,是飞鸟时代(公元593——710年)圣德太子所书,具有中国南朝写经风格。从公元630年始,到公元838年终止的200多年里,日本派遣遣唐使,共15次,最多的一次达651人。遣唐使将中国文化(其中包括大量的法帖)带回日本,二王书风风靡朝野,欧阳询、柳公权、颜真卿等大家的书法备受推崇。另外,在奈良时代到平安时代初期,随着佛教的兴盛,在写经方面,都已把唐代风格消化为日本风格。
平安朝是日本书法艺术的第一个高峰,其代表人物是空海、嵯峨天皇和橘逸势,在日本书法史上称为“平安三笔”,三人的书法作品全都是标准的晋唐风貌,莫山在《日本书法史》上说:“嵯峨天皇、空海、橘逸势这‘平安三笔',敢于不断地在日本推广强烈的中国唐风,遵循着中国书法的规范,对中国书法热情洋溢的倾倒。”“平安三笔”这种具有浓郁的中国唐代书风特征的书法风格,被称为“唐样书道”。书写的内容大部分是中国诗歌,最普遍的是书写唐诗。在此之后的“平安三迹”,小野道风、藤原行成、藤原佐理,使日本书法出现转折,形成了日本的“和样书道”,但崇拜王羲之的风潮仍丝毫不衰。在“平安三迹”作品中出现内容最多的是白居易的诗作。在平安朝,“三笔”、“三迹”的艺术实践,为日本书法的发展出色地完成了承先启后的历史使命,使日本书坛出现了唐样书道与和样书道并驾齐驱的局面。在这一时期,嵯峨天皇执政十四年,善于朝政,国家繁荣昌盛。作为文化旗手的嵯峨天皇身体力行,为平安朝书法的繁荣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日本受中国的影响,在天武天皇时期的公元683年始铸“富钱”,重量与唐初的钱币标准相似,这是日本最早的钱币。在奈良朝元明天皇元年(唐景龙二年,公元708年),铸造“和同开宝”钱,方孔圆钱,仿唐开元通宝钱,币文亦仿欧阳询所书的开元通宝币文。宽永二年(公元1626年),水户町之富商佐藤新助向日本政府请铸宽永通宝,1636年开始大量铸造,以后累朝鼓铸,背有纪年、纪地及水波纹,版别不下千余种,传世量极大,流入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的数量也很大。在明治(公元1868年)以后,机器制币开始出现,方孔圆钱逐渐停铸。
日本古钱绝大部分为方孔圆钱,有许多古钱币文为天皇及名家圣手所书。元明天皇和铜元年(公元708年)所铸的和铜开宝,币文为藤原鱼养所书;铸于谆仁天皇天平宝字四年(公元760年)的万年通宝与铸于称德女皇天平神护元年(公元765年)的神功开宝,币文都系吉备真备所书;铸于桓武天皇延历十五年(公元796年)的隆平永宝币文,为桓武天皇御书;铸于仁明天皇承和二年(公元835年)的承和昌宝,币文为管原靖公所书;铸于宇仁明天皇元年(公元848年)的长年大宝,币文为仁明天皇御书;铸于清和天皇贞观元年(公元859年)的饶益神宝,币文为春日继雄所书;铸于清和天皇贞观十二年(公元870年)的贞观永宝币文,为藤原氏宗所书;铸于宇多天皇宽平二年(公元890年)的宽平大宝币文,为宇多天皇御书;铸于醍醐天皇延喜七年(公元907年)的延喜通宝币文,为醍醐天皇御书;铸于仁孝天皇天保六年(公元1835年)的万年通宝,币文为大江光亨所书等等。
富寿神宝钱,铸于嵯峨天皇弘仁九年,此时是中国唐宪宗元和十三年,也就是公元818年,币文系嵯峨天皇御书。
嵯峨天皇(公元786 842年),是桓武天皇的第二子,自幼喜诗文、书法,对唐文化极钦慕,他执政时的平安初期,文学、建筑、雕刻、绘画、音乐正在迅速发展,在书法研究上也达到了高峰期。嵯峨天皇汉诗文素养极高,弘仁五年《凌云集》收其诗二十二首,弘仁九年《文体秀丽集》收其诗三十四首。其中有“托山水而送百年,玩琴书以了一生”句,诗的情调类于陶渊明式的悠闲。再如:“云气湿衣知岫近,泉声惊寝觉溪临;天边孤月乘流疾,山里饥猿到晓啼。”无豪言壮语,格调清闲、淡泊。
在书法上,嵯峨天皇最欣赏的是欧阳询的书作。天平年间《欧阳询真迹》进入日本,而后留学僧空海、最澄都有欧书真迹带回日本,欧阳询书风刮遍朝野。嵯峨天皇倾心欧书,于是欧书集中到内府,嵯峨天皇研习欧书具有一般人没有的优越条件。空海入唐返国,嵯峨天皇与之交往甚深,由于空海,天皇对中国书法有着直接的了解。他喜欢使用长锋笔达到笔锋锐利的效果,这可能与空海的启示也有关系。嵯峨天皇的书法造诣,在当时就有着非常高的评价。《日本纪略》中说嵯峨天皇:“自幼聪颖,喜好读书,稍长即博览经书、史籍,并善舞文弄墨。草隶,精妙无比,神气完备,遒劲有力,天皇颇为钟爱”。嵯峨天皇作品传世者有《光定戒牒》、《哭澄上人诗》、《李峤诗残卷》。
《光定戒牒》是嵯峨天皇于弘仁十四年(823)为最澄的弟子光定书写的受戒证明书。这幅宸翰将欧阳询的楷书和空海大师的行草书巧妙地交织在一起,体现了他对欧阳询书法的仰慕和空海书风对他的强烈影响。其书笔力遒劲,具有从容不迫的王者之风,是平安时代唐风书法的代表作品之一。书写《光定戒牒》使用的纸张据说与王羲之的《丧乱帖》和光明皇后的《乐毅论》一样,是当时最珍贵的纵帘纸,此卷现在日本北睿山延历寺敕封秘藏。
《李峤诗残卷》,书写唐人李峤诗120首于唐代的白麻纸上,近4000字。以书法作品而言,可算是少有的鸿篇巨制。这件作品遒劲典雅,用笔劲健险绝、结体收放自如,线条富有抑扬缓急之变化,优游自在,峭劲婉美,极得欧阳询书法之精髓。但嵯峨天皇在书法的学习上并没有墨守于欧风书法,而是注重于对多种书风的汲取,并能以自己全面的文化素养融汇贯通,这种艺术思想正是同空海的书法风格一脉相通。嵯峨天皇为供奉其父桓武天皇而书写的紫纸金字的《法华经》,在《日本记略》有着极高的评价,有“钟繇逸少犹未足”之语,被奉为无上神品,显然是过誉。石桥犀水在《日本书法简史》中的评价“沉着秀拔”还是中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