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晓灵
[摘 要]林丹汗东征科尔沁部失利后,面临后金威胁,进行了一次战略转移——西迁。林丹汗西迁,与右翼蒙古的喀喇沁和土默特等部族发生激烈冲突,结果打败其诸部,可是右翼蒙古没有降附于大汗,尤其喀喇沁部与后金建立了联盟联姻关系。于是,后金的影响力从左翼蒙古扩大到右翼蒙古,并组织了强大的满蒙联军,攻打林丹汗及其察哈尔部。这对林丹汗的统一大业非常不利,使之处于更加被动局面,从而满蒙初期政治关系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关键词]林丹汗;右翼蒙古;后金;西迁
[中图分类号]K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4)05-0080-05
[收稿日期]2014-06-25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满蒙初期政治关系研究”(11BZZ012)。
林丹汗西迁右翼蒙古(主要包括喀喇沁、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族)是一次战略转移,也是他重新统一蒙古各部又一大的举措。此举不仅关系到右翼蒙古,而且牵动了左翼蒙古(主要包括察哈尔、内喀尔喀、科尔沁等部族)和后金,对满蒙初期政治关系的发展变化产生了深远影响。对此,学界有诸多有益的探讨。主要有:林丹汗西迁的原因、经过和影响;昭城(赵城)之战;喀喇沁部与后金的关系;后金征服察哈尔部和察哈尔研究等问题。这些都以分段、分类的形式,从不同视角进行了考察,各抒己见,莫衷一是,也都涉及林丹汗西迁右翼蒙古与后金的政治关系。近年来,新史料的挖掘和研究,主要有明朝兵部档案、满文和蒙古文档案的运用,极大地推动了此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一定进展。在此基础上,本文以满蒙初期政治关系为主线,考察林丹汗西迁右翼蒙古与后金政治关系的变化及其变动趋向。
一、林丹汗西迁的原因
关于林丹汗西迁的原因,学界有诸多解释。林丹汗的西迁既是内因所决定的,也有外因,即离开辽东,避免与后金正面交锋,可谓是经济和政治两方面的因素所导致的政治举措,都具有合理性。这些原因的形成,主要在于满蒙初期政治关系的构成和发展变化有直接联系,后金的兴起,以及满蒙初期政治关系的发展变化,使其经济和政治两方面的原因更加凸显。
1625年冬,林丹汗东征科尔沁部,未能取得理想效果,从而面临失控左翼蒙古各部和后金的威胁。在后金的进攻和渗透之下,内喀尔喀五部将崩溃,一些部民被后金占领,有的投靠科尔沁部,其余被林丹汗收服;嫩科尔沁将独立,并且与后金正式建立了反察哈尔为前提的政治性和军事性联盟关系;甚至察哈尔本部的兀鲁特、敖汉、奈曼等部族亦归附了后金。由此可见,左翼蒙古各部离心倾向非常严重,以至达到林丹汗无法控制的地步。同时,后金向西挺进辽东辽西的过程中,切断了左翼蒙古,包括察哈尔部与明朝的贡赏和互市贸易,并且渗透和占领左翼蒙古部民。于是,左翼蒙古不仅经济来源受阻,而且又面临后金的极大威胁。因此,后金在格勒珠尔根城之战后,满蒙初期政治关系中开始掌握了主动权,已有咄咄逼人的势态。面对来自后金的压力,林丹汗忧虑重重,不得不采取新的方略,主张战略转移,决定西迁右翼蒙古。
右翼蒙古,在北元中期,按照迖延汗的分封制,由大汗所派的济农管辖。济农是迖延汗三子巴尔斯博罗特,其领地为鄂尔多斯(也译袄儿都司)。到俺答汗(济农次子,三世达赖封为汗号)时,土默特部率先独自与明朝建立互市贸易关系后,不断发展壮大,并且控制了右翼蒙古诸部。于是,右翼蒙古便逐渐形成庞大的区域经济体和政治势力,具有较强的独立性和自主性。但是,蒙古大汗,即图门(又译土蛮)汗时,由于设五执政理事,协调诸部之下,全体蒙古出现了“共治大国统治太平”[1](p.328)的局面,确保北元的统一性和整体性。然而,经布延彻辰(又译卜言、不言)汗,到林丹汗时,蒙古汗权削弱,右翼诸部的自主性也愈来愈强。林丹汗失去辽东市赏后,将转至宣府、大同、张家口入市,解决其经济来源问题。于是,林丹汗及察哈尔部与右翼蒙古,尤其以相邻的喀喇沁部之间的贸易摩擦将会多了起来,矛盾也在激化。林丹汗曾遣人至明边索赏时却强调:“插汉(林丹汗)只有一王子,焉有多王子,张家口故憨(即汗)地,岂容他人冒赏?”[2](p.1568)然而,察哈尔人的市赏常被喀喇沁人截夺。“虎酋(林丹汗)差夷往来张家口卖马买货,哈喇嗔家往往截夺其货物而杀之。赴喜蜂口领赏贸易,三十六家截杀亦如之。虎使人讲说,各部傲然不理”[3](p.0617)。
虽说右翼蒙古的自主性较强,但林丹汗时,其势力远不如以往强盛,时“窥卜石兔之散弱”[3](p.0415)状态。卜石兔是土默特部首领,明朝使之袭封为第四代顺义王,也是当时右翼蒙古之首,但势力已不强大,无法与其曾祖父俺答汗时相比。自俺答汗起,与明朝通贡互市之后,土默特部安居于大同、张家口塞外半个多世纪,不事兵戈,“久若长豢于缯絮麺蘖,部落亦稍稍效板升,大边有诛茅构土室以居者,势益慵弱”[1](p.452)。一直以来,右翼蒙古独自与明朝互市贸易的同时,又开发丰州川,发展农业经济,并逐渐定居,从而也失去其游牧民族漂悍刚勇的锐气。另一方面,扯力克(俺答汗孙)时,内部为顺义王的袭封发生激烈纷争,使其势力开始削弱,无力约束诸部行为,已经不再是无可争议的领袖。扯力克之后,卜石兔承袭,又遭到素囊台吉的反对,两大派相互斗争中,顺义王卜石兔的权威更衰歇。由此可知,右翼蒙古诸部出现了散而无统的局面。
在此,雄心勃勃以攻掠兼并各部,实现蒙古再次统一为大业的林丹汗而言,右翼的衰退便是他西迁良机,具有取胜的势力和把握。因此,林丹汗的西迁,不仅确保宣府、大同、张家口的贸易和来自明朝的市赏,还可确避免与后金正面交锋。然而,后金在努尔哈赤奠定的基础上,经皇太极的经营,已不是当年的“水滨三万户”了。林丹汗认为:“实以建州强,惧为所并,知卜失兔弱,移牧而西”[4](p.5367)。
林丹汗作为蒙古大汗,始终坚持的信念是统一蒙古各部,面对后金的渗透和逼进,他常说:“南朝止一大明皇帝,北边止我一人,何得处处称王?我当先处里,后处外”[3](p.617)。在这种既定政策的导向和坚持之下,林丹汗的东征西迁的目的是,控制蒙古各部,恢复宗主大汗权威,以便能够抵御后金威胁的良策。这理应符合蒙古大汗的传统思维模式,在此,林丹汗失控左翼蒙古诸部后,转移右翼蒙古是他重要战略抉择。可以说,林丹汗是要控制右翼蒙古,并以此为基地,返回经营左翼诸部,再抵御后金。总而言之,林丹汗西迁的直接原因,完全是有后金的威胁所导致,是满蒙初期政治关系发展变化的结果。
二、林丹汗与右翼蒙古的冲突
1627年(天启七年、天聪元年)林丹汗西迁移牧。在具体时间问题上学界有不同的说法,和田清与王雄的看法较一致,认为是年春夏之交[5](p.702)和三四月间[1](p.5)起兵;达力扎布和乌云毕力格的看法较相同,认为年末[6](p.394)和十月内(1627年11月8日至12月7日)[7](p.68)。要确定林丹汗西迁启程的确切时间还有些难度,因为蒙古人对此事件没有留下文献记载,只能以间接的明朝文献为主要依据。
1626年(天启六年、天命一一年)夏,内喀尔喀遭到后金进攻之后,林丹汗就开始有西迁之念,“此奴(努尔哈赤)攻西虏之始,于是朵颜各部不能子存而插酋(林丹汗)亦有故土就宣大之思矣”[10]。“插部(察哈尔)以久荒漠,忍嗜欲恶衣食,既为金逼处,遂悍然有故土之思焉。”[1](p.452)所谓故土,是达赉逊汗(迖延汗曾孙)东迁之前的牧地,当时大汗为了避开俺答汗之并,东迁辽东边外移牧,经半个多世纪,林丹汗西迁,便是返回宣府、大同边外之意。在次年三四月份,咯喇沁部听说林丹汗西迁的消息后,纷纷躲避。“插汊王子从原巢尚未起身,有哈喇嗔家夷酋带领小部夷帐房牛羊乌匹,于三月二十三日从套儿城搬移地方五喇哈素驻牧。我省台吉等亦于本月从奢儿城搬移地方亦地都一带四散驻牧。各酋联铬。以备虎酋”[8](卷一七)。内喀尔喀五部溃散灭亡后,林丹汗与后金关系更加紧张。尤其二者之间的敖汉、奈曼的处境非常艰难,他们“外畏强邻,内惧虎酋(林丹汗),内徙则为两避”[3](p.0768)。为了摆脱困境,敖汉、奈曼部首领与后金交往,企图以缓和矛盾来确保自安。但是,“虎(林丹汗)恐其部为都续,遂吞并奈曼、黑石炭(克什克腾)等,一概收之” [3](p.0768)。林丹汗认为,敖汉、奈曼私自与后金交往是背叛于自己,不可容忍,便出兵讨伐。敖汉、奈曼部的首领们逃出,向东归附后金。六月十二日,天聪汗得知“察哈尔之敖汉部及奈曼部诸贝勒举国来归” [9](p.843)。九月,“乃蛮黄把都等以数万人东报建(建州、后金),幸其部落多不愿往建(后金),亦疑忌不,今渡河其部众已大半西投虎墩兔憨(林丹汗)”[10](p.0006)。由此可知,林丹汗启程西迁,应是敖汉、奈曼两部首领带领一些部族投靠后金之后的事情。
十月,林丹汗已抵达喀喇沁部牧地(今河北省北部和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南部),双方发生激烈冲突。喀喇沁人“于天启七年十月内,被察酋(林丹汗)趁散”[11]。“插汉西攻摆言台吉哈喇慎诸部。诸部多溃散,或入边内避之”[10](p.0025)。“卜石兔西走,哈喇慎俱被掳,白台吉仅身免,东哈部今无几矣”[10](p.0035)。由此可知,双方冲突中,喀喇沁部溃败,林丹汗取胜。
然而,哈喇慎汗、德格都卫征、额尔德尼卫征岱洪台吉等遣使后金,其书信内容不详,但从天聪汗的回信中可知,欲与共同出征林丹汗。后金方面,在十一月十日回遣喀喇沁喇嘛,致书喀喇沁汗:“如果你们出征察哈尔是真,就告诉以后的使者相约日期”[12](p.133)。这是右翼蒙古与后金首次来往,而且完全是由林丹汗西迁所引发的政治关系。从此,双方交往络绎不绝。这对于后金的西进和南下非常有利,意义重大,从而引起了高度关注。由此,满蒙初期的政治关系,从左翼蒙古扩大到右翼蒙古。
被林丹汗击散的喀喇沁人,有人东投后金,还有一部分人进入明朝境内。喀喇沁汗和洪台吉率领部众向西迁徙,与土默特部一起抵抗察哈尔的征伐,而林丹汗取胜后,继续西上攻打归化城(今呼和浩特),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1628年初,双方在归化城激战,史称昭城(赵城)之战。对此战役有诸多研究,其中也有错解,主要在于记述性史料的运用上。发掘些可靠的遗留性史料为依据,有益于澄清历史事实,并且纠正其继续误传。
有关昭城战事,科尔沁部首领奥巴,致书天聪汗时,将把得知的战情较详细地报告了后金方面。林丹汗进攻昭城,经激烈战斗,打败喀喇沁人和土默特人,占领了该城,“杀死塔布囊们,抢走了阿巴海(夫人)们。[喀喇沁]汗追赶[被抢的]三千匹马,被打败,让臣下死了[一些人]”[12](p.145)。显然,此战役中,喀喇沁汗、台吉、塔布囊惨败。林丹汗取胜,也使奥巴感到不安,因此,在致书天聪汗时,也提到得知的右翼诸部要欲与天聪汗出兵于察哈尔之事,“在今年出青草时,希望您和天聪汗相约而出征。如不出征,要么[察哈尔]变得强大,要么被他人所收”[12](p.145)。喀喇沁诸台吉和塔布囊失败后,他们没有归附林丹汗,而是积极联络后金,并提示察哈尔强大或与明朝联手后的后果。喀喇沁诸台吉、塔布囊非常痛恨林丹汗,他们在致天聪汗信中说:“察哈尔汗不道,杀掠亲族。天聪汗为首大小诸贝勒已知道吧。(现在)欺凌我喀喇沁万户,抢掠我们妻子牲畜”[12](p.24)。为了得到后金的信任,又称:“我们的汗、洪台吉、博硕克图汗以及鄂尔多斯济农与永谢布、阿速特、阿巴噶、喀尔喀合兵而来,杀伤并驱逐驻扎在格根汗(俺答汗)昭城的(察哈尔)四万军队”[12](p.24)。并且拉拢后金说:“右翼、三阿巴噶和喀尔喀欲征(察哈尔),且问我们率领这里的人马,与天聪汗一道出征如何。天聪汗明鉴”[12](p.24)。显然,其目的是要与后金共同出兵察哈尔。后金方面得到此消息后,认为“察哈尔汗根基在动摇。乘此动摇之际”[12](p.24),出征打败林丹汗。要打败林丹汗,就要得到对林丹汗不满的蒙古诸部的支持,于是,天聪汗给达尔汗土谢图、卫征蒙古两位首领的信中说:“我们决定把马喂肥,今年出青草时,和嫩科尔沁、喀喇沁万户一起出征。如果你们也要出征,要喂肥马匹,修整甲胄兵器。如不欲出征,随你们的便” [12](pp.24-25)。可是,后金没有及时出兵,其原因是,“因为[去年]夏天我们的庄稼没有收成,[所以我们]认为不能出征,打了两次猎,使马儿掉了膘”[12](p.68)。与此同时,林丹汗游牧于右翼蒙古,并且又继续征战。
昭城之战后,“插汉虎墩兔憨(林丹汗)与建虏(后金)习令色盟归化城,以合把气喇嘛守之。东行降兀慎、摆腰、明暗等酋”[4](p.5404)。林丹汗征伐土默特部东哨各部,即住牧在大同边外的一些部族。五月,林丹汗派遣大臣贵英恰到明宣府新平堡索赏,被明将杀害,又到得胜口索赏不得,便举兵攻掠大同,以乘胜向西,攻打土默特部。以此同时,喀喇沁部台吉、塔不囊与后金的来往更密切,八月,双方盟誓建立联盟。之后,卜石兔又会永邵卜(喀喇沁分部)等部众聚合,反攻林丹汗。九月,在于艾不哈(今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境内的艾不盖河)大战。“虎墩兔(林丹汗)西击卜石兔、永召卜,败之。都令、色令、宰生、合把气喇嘛追杀袄儿都司(鄂尔多斯)吉能兵马之半。又屯延、宁塞外,穷兵追卜石兔,而佯款于督师,要求过倍。”[2](p.1442)。永邵卜部“一战而溃。插汉掳卜失兔阏氏与金印,各部皆远走迤西。更遣精骑入套,吉囊子孙皆俯首属之,东起辽西,酉尽洮河,皆受插要约,威行河套以西矣”[2](p.1569)。可见,右翼联军失败,鄂尔多斯济农的兵马被杀一半,卜石兔等逃走。艾不哈之役后,林丹汗基本上征服了右翼蒙古,既永谢布、土默特、鄂尔多斯三部,“吉囊子孙皆顺首属之,东起辽东,西至洮河,皆受此虏(林丹汗)约束矣”[1](p.452)。
三、满蒙政治格局的变化
从表面上看,林丹汗的西迁取得了一定的预期效果,但负面作用更突出,尤其为后金的渗透提供了可乘之机。当喀喇沁诸台吉、塔布囊与后金书信往来过程中,其双方书信人员经过南察哈尔的阿拉克绰特、多罗特部时,经常遭到迫害。1628年二月,后金“遣往喀喇沁使臣为察哈尔国多罗特部落两次截杀”[13](p.126)。于是,天聪汗“挑选兵马儿,以两千兵力出征拱兔巴图尔的儿子们”[12](p.68)。同时,又希望奥巴协助,“出征察哈尔汗的城(查干浩特)”[12](p.68)。
二月初八日,天聪汗亲自率领挑选的军队,前往出征阿拉克绰特部。十五日,天聪汗对诸贝勒说:“尔等率精兵先行,若遇敌人当以计围而擒之,讯其消息,我等率诸军继进”[9](p.800)。先出发的贝勒们得知,色令青巴图鲁的部众,俱在敖木林等地方后,天聪汗率兵进攻。据《满文老档》,多罗特部的多尔济哈坦巴图鲁负伤逃走,其妻子儿女全被俘获。杀死了古鲁台吉。俘虏1.12万人,令1 400蒙古和汉人男丁编为民户,其余所有人被俘为奴。十七日,天聪汗拜天告捷,所俘获战俘赏给将士。二十一日,后金军班师返回,途中选精骑沿故道抢掠,获得130匹马、70头牛。天聪汗将其赏给抢掠的将士们。二十四日,天聪汗诸贝勒率兵追踪察哈尔逃人,获二百户[9](p.880)。后金以两千兵力破多罗特大营获胜。二十五日,天聪汗向喀喇沁部乌尔黑诸台吉、塔布囊遣使时说:“尔等来书言察哈尔不道,欲与我和好。今果欲盟誓修好,当以二塔布囊为首,今乌尔黑诸贝勒各遣使来。待使臣至,面议诸事可也”[9](p.880)。
五月,后金得知,古特依塔布囊部从察哈尔逃来到阿拉克绰特部旧址居住的地方后,截杀归降后金的人。二十一日,天聪汗命贝勒济尔哈郎、豪格率兵六百,出征古特依塔布囊。二十三日,济尔哈郎、豪格遣人上奏:“已擒杀死了古特依(古泰)塔布囊,尽收其民,俘获人口、驼、马、牛、羊共近一万”[9](p.885)。本次后金只派600士卒便获得胜利,是与奈曼和扎鲁特二部的援助是分不开的。奈曼部衮出斯巴图鲁贝勒和扎鲁特部喀巴海台吉“出征察哈尔阿拉克绰特部落,斩其噶尔图台吉,俘获人民七百来献于上”[13](p.130)。
后金两次出征南察哈尔,取得胜利,对于后金意义重大,将与喀喇沁部之间的使节来往扫清了障碍,为双方政治关系的继续发展创造了条件。两次敖木林之战后,后金与喀喇沁部之间的来往已顺畅,经两个多月的磋商和交涉,1628年八月初三日,双方正式举行结盟仪式,建立了联盟关系。盟誓在盛京举行。按传统方式,刑白马黄牛,一碗盛酒,一碗盛肉,一碗盛血,一碗盛白骨,将已备好的信言向天地告誓。主要内容有:“喀喇沁若不践盟言,不与满洲和善,除了原有的赏赏物和大都(北京)贸易外,与汉人秘密结盟,或中察哈尔汗的奸计,则天地鉴谴喀喇沁”[12](p.33)。显然,喀喇沁部与后金建立的联盟是反察哈尔、反明的同盟关系。双方反察哈尔问题上应是一致的,而反明无疑是后金的主张。喀喇沁方面接受后金反明主张的同时,也保留了与明朝的传统贡赏和互市贸易关系。双方在相互让步的基础上,达成了一致。顾及到喀喇沁部向明朝索要赏物和贸易的条件,明廷每年给喀喇沁台吉、塔布囊一定数量的银子和布帛等物品,并允许可以在北京进行贸易活动。这对于喀喇沁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结盟后在政治军事方面的行动将受到限制,必须与后金同一阵营。按照后金的做法,双方结盟后,为巩固联盟关系,与喀喇沁贵族建立了联姻关系。1629年2月12日,“喀喇沁送女与大贝勒为妻”[9](p.999)。之后双方嫁娶络绎不绝,关系更加密切。总之,双方联盟关系,虽然由喀喇沁部主动提出,但后金占据主导地位。这是日益强大的后金政治实体与蒙古部族之间政治关系所决定的。
喀喇沁部一方面与后金建立联盟联姻关系的同时,又促使组织联军出征游牧于大青山一带的林丹汗所部。喀喇沁汗、台吉在结盟之前,就曾致书于天聪汗说:“请立即起驾出征。听说我们结盟以后,黑心的罪恶的察哈尔汗将会向[我们的]一方动手。望明鉴……我们奏请秋八月十日以前会师。如同意我们的建议,请下明旨,于本月下旬遣来使者”[12](p.120)。结盟后,喀喇沁汗、洪台吉再次致书天聪汗说:“希望迅速出征……考虑您的大国政与名誉,奏请迅速起驾出征。那个恶毒的人诡计多端,若与汉人议和,[他们]双方的势力将会变得强大。明鉴”[12](pp.85-86)。当时,喀喇沁汗、洪台吉向后金报告林丹汗动向的同时,提醒天聪汗,林丹汗与明朝议和后,其力量将变强大,并敦促其出征。
天聪汗采纳了喀喇沁汗、洪台吉的建议,认为趁察哈尔衰退之际,发动一次打败林丹汗的决定性战役。为了确保取胜,天聪汗精心策划,“九月,戊午朔。庚申,[上将/以]征蒙古察哈尔国,遣[使/人]谕西北降附外藩蒙古科尔沁国诸贝勒、喀喇沁部落塔布囊等敖汉、奈曼(部落诸贝勒)及喀尔喀部落诸贝勒,令各率所部兵[会于所约之地/于所约地会师]”[13](p.130),天聪汗向盟友奥巴等蒙古诸部首领致书,约定会师地点和时间,将组织起与漠南蒙古诸部军出征林丹汗。1628年九月初六日,天聪汗“亲自率诸贝勒大臣及其大军,起程西行”[9](p.909)。这是后金第一次远征林丹汗,而且是在喀喇沁汗、台吉的建议之下所采取的军事行动。按照约定,敖汉部的济农锁诺木杜棱、奈曼部的达尔汉巴图鲁衮、喀尔喀部诸贝勒、扎鲁特部贝勒(台吉)喀巴海、喀喇沁部拉希喜布汗、布彦阿海之子毕喇齐黄台吉、万旦卫征、马济塔布囊、庚格尔侍卫贝勒及众小台吉、塔布囊等各率其部兵,在指定的地点和时间集合[9](p.909)。还有喀喇沁部首领苏布迪都棱,率诸塔布囊及士卒前来,拜见天聪汗。这些蒙古部落首领接到天聪汗的书信后,各自出兵与后金军会师,其中最积极主动,出兵最多的当然是喀喇沁部,“共计975人”[9](p.133)出征,只有科尔沁部没有前去会师。天聪汗大宴前来会师的诸部首领的同时,将巴克什希福出使于科尔沁。希福回来后奏报天聪汗说:“科尔沁诸贝勒不至,土谢图汗、哈坦巴图鲁、满珠习礼率其兵起行,不与我军合,自行劫掠,掠毕,再来与我军合。” [9](p.909)。天聪汗大怒,再次遣使希福前往科尔沁,并要求土谢图额驸务必来会。
蒙古各部军会师后,天聪汗指挥满蒙联军,十九日,连夜出发进军。二十日,联军“驰击席尔格、锡伯图、英、汤图(驻牧于西拉木伦河流域)四路,俱克之,二十一日,楝选精骑,追击败军,直至兴安岭(今克什克腾旗境内)” [9](p.909)但“科尔沁首领土谢图额驸,侵掠察哈尔部边塞数户,未来与大军会,率其所部兵,私自返回。汗之妹夫科尔沁台吉满珠习礼,贝勒孔果尔之子台吉巴敦,率兵掠察哈尔,二十二日,携其俘获来会大军”[9](p.910)。天聪汗赞赏前来会师的满珠习礼等,赐号为达尔罕巴图鲁,巴敦号为达尔罕桌里克图,并论功行赏,之后还师。对于奥巴而言,没有前去会师,可能有两个方面的考量,一是林丹汗西迁后察哈尔威胁减轻了许多;二是不愿接受后金的指使,保持其独立性。可是,此次远征对于后金来说,压力很大,一方面与明朝抗争;另一方面,又与察哈尔开战,以至两条战线作战。并且当时察哈尔仍有一定势力之下,后金的远征必须靠与林丹汗敌对的蒙古各部的支持。而奥巴等诺颜没有前去会师,必定会影响其战事。在此,天聪汗认为,短期内未必攻下察哈尔,却半途而归,未能达到预期目的。天聪汗对奥巴恼羞成怒的同时,又意识到,能否控制科尔沁部,关系到其他蒙古部落的尽服和最终战胜察哈尔部的关键所在。于是,还师后,天聪汗着手解决科尔沁部的归附问题。经一番交涉,最终奥巴向天聪汗“谢罪”,归附后金,成为臣属关系。
林丹汗的西迁,使漠南蒙古几乎全被卷入战争,各部的离心倾向更加严重,成为一盘散沙,大汗将无法控制。右翼蒙古的喀喇沁汗、诸台吉、塔布囊倒向后金,成为反林丹汗的力量。后金乘机进一步控制了科尔沁等漠南蒙古的步伐,并且组建了满蒙骑兵,势力大增,更加强大。可见,林丹汗的西迁,以及与右翼蒙古发生的冲突所引发的漠南蒙古与后金的政治关系,将开始发生质的变化,满蒙初期政治关系的发展态势对于林丹汗愈来愈不利,北元蒙古政治实体将走向解体,林丹汗政权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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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内蒙古民族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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