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华荣
1988年,经全俄罗斯普希金博物馆馆长С.М.涅克拉索夫倡议,并在Д.С.利哈乔夫院士的全力支持下,人们开始在圣彼得堡市丰坦卡河边杰尔查文故居的基础上,修建“杰尔查文及杰尔查文时期俄罗斯文学博物馆”。2003年圣彼得堡建城300周年之际,新博物馆正式对外开放。截止到2011年9月,杰尔查文庄园的修建工作全部竣工。该庄园现已成为全俄普希金博物院最受欢迎的分院之一,也是这座涅瓦河上之城的一份新的标志性文化遗产。
——题记
提到杰尔查文(1743—1816)的名字,人们会联想到普希金《叶甫根尼?奥涅金》中的诗行:
世界用微笑把她欢迎,
最初的成功使我们奋发。
杰尔查文爷爷发现了我们,
晚年祝我们前程远大。
因此,俄罗斯人在谈到诗人杰尔查文时常常称之为“杰尔查文爷爷”。而在现代人的意识中,他的诗人形象似乎更多地被“叶卡捷琳娜时代国务活动家”这一形象所替代,他曾是名冠一时的政客,叶卡捷琳娜宫廷里的红人。然而他更珍视的是自己文学家和诗人的身份。加夫里拉?罗曼诺维奇?杰尔查文,古典主义题材领域的优秀代表,却也是真正的叛逆者:他启发俄国诗人在日常生活中寻找诗意和美,为艺术的再现现实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如果说罗蒙诺索夫给俄罗斯诗歌带来了韵律和节奏,那么杰尔查文则为俄罗斯诗歌赋予了生机与活力。他是俄国文学界的泰斗,也是普希金的老师。1815年,听了普希金朗诵的诗作《皇村回忆》后,杰尔查文大为惊讶,赞不绝口:“普希金虽然只是个中学生,却已经超越了俄罗斯所有的诗人。”一位庄重的老者,正眼含热泪,以赞许的目光注视着一个鬈发的少年——列宾的这幅名作把杰尔查文定格成一位慈眉善目、德高望重的老者,使之永久地铭刻在了我们心上。
从1790年初直到诗人去世,杰尔查文在丰坦卡河边这座庄园里生活了近十五年的时间,这座府邸一直是彼得堡的文化中心之一,也是首都精神生活的中心。如今我们这些幸运儿可以漫步在丰坦卡河边,寻访我们暌违了二百多年的诗人的足迹。
圣彼得堡市内的文学博物馆如大小明珠,数不胜数,但无一例外地全是为了纪念19世纪和20世纪的俄罗斯作家和诗人而建。而伟大的圣彼得堡城诞生于18世纪初。这样看来,曾在启蒙时代发挥巨大作用的18世纪俄罗斯文学,在这座名城里竟没有一座博物馆来承载它的厚重。人们背负着这一尴尬,把目光投向了杰尔查文的故居——由这位18世纪赫赫有名的诗人来承担这一使命,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2003年对圣彼得堡人来说是特别的一年。正值彼得堡建城300周年,举城都在为这次意义非凡的庆祝活动做着精心准备。而全俄普希金博物馆的主要任务就是完成丰坦卡河边杰尔查文故居的第一轮修复工作。在建城纪念日来临之前,不仅要完成对故居建筑主要部分的修葺,还要在其中开放“杰尔查文及杰尔查文时期俄罗斯文学博物馆”。
1988年8月1日,杰尔查文故居的核心部分被移交给当时的全苏普希金博物馆。受博物馆的委托,“列宁格勒民用住宅建筑修复设计院”开始着手准备设计和预算等资料,同时敲定将未来的博物馆建于丰坦卡河边118号。当下立即有人提议,将杰尔查文的生日7月3日定为“18世纪俄罗斯诗歌节”,并召开名为“阅读杰尔查文”的学术会议。第一届诗歌节的举办是在1990年夏天,此后每年举办一届。
没有一个俄罗斯诗人像杰尔查文一样,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场所、居室布置如此坦诚大方地呈现在自己的诗歌之中。另外,通过仔细搜集和研究有关杰尔查文故居的资料,查阅诗人身边亲友的回忆录,这一切准备工作使得人们早在开始着手修复故居之前,对于居室内的规划布局,尤其是个别房间内的陈设已经具备了较为清晰的概念。但在这之前,还有一個重要的步骤是要把故居内的建筑群恢复成诗人生平时的场景,这其中一部分是修复工程,剩下相当一部分是从零开始的再造。修复一介诗人的故居,想要效仿圣彼得堡皇家园林的那种繁复、精细、浩瀚的工程是不现实的,就连装修材料也常常达不到那种水准。
1846年,杰尔查文故居被罗马天主教协会购置,遭到了大规模的改建。1924年,这些建筑又沦为苏联当时普遍流行的公共住房。在此之前诗人府邸最初的修饰和装潢已经面目全非,杰尔查文时期的所有宅邸也悉数尽毁,有幸残存下来的只有一些图纸资料。唯一一件保留至今的绘图原稿是А.П.科热夫尼科夫的作品,其中描摹的是杰尔查文当年办公的地方。
资料太少,人们只能一点点地去搜集,所有可能与彼得堡老式宅第有关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据传闻,杰尔查文在丰坦卡河边的住宅和位于诺夫哥罗德城郊的“兹万卡”庄园里,各有一个取名为“小沙发”的客厅。只有最亲近的亲友才能得到主人的许可踏进这个客厅,但关于它的其他细节人们却一无所知。后来有消息称“普希金之家”博物馆里珍藏有一幅描绘“兹万卡”庄园里“小沙发”客厅的水彩画,此外还有一幅Н.А.利沃夫的素描,描绘的是莫斯科别兹博罗德科公爵家同样取名为“小沙发”的书房。正是类似这些独到的发现,为再现俄国18世纪典型的室内布局做出了不容小觑的贡献。“小沙发”客厅里如今悬挂着杰尔查文的半身像,它出自法国古典主义画家拉谢特之笔。此外还陈列有镜子,作为18世纪室内装饰和布置的最佳见证者,它成功而逼真地让时间的年轮永远停滞在了那一刻。
还有一个名为“俄罗斯文字爱好者的谈话”的大厅,它的一些断壁残垣得以保存下来,通过这些人们可以试着发掘这所居室曾经的装潢特点,残存的镀金雕花饰条为人们装饰其他客厅亦提供了范例。周边后来所盖的建筑被清理掉后,居室的大小也已明了。如今大厅的中央悬挂着两个大吊灯,厅内陈列有18—19世纪的书籍、杂志、手稿、插图等,还有诗人及同时代人的一些肖像画。
主楼的一楼有两个装饰豪华的房间——分别是前厅和餐厅。室内窗户边和门边的墙上均刻有石膏浮雕,尤以前厅内居多,它的东墙和北墙上共计有5件作品,这些作品形态不一,题材迥异。除了浮雕,餐厅内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迹。建筑学家和修复家们根据已发现的这些遗迹重现18世纪末19世纪初室内装饰和布置风格的任务是艰巨的,人们却没有止步于此。他们竭尽所能,在杰尔查文的故居内恢复了“俄罗斯文字爱好者的谈话”大厅、“草房子”客厅、“小沙发”客厅及杰尔查文的书房——也就是把“传说”中的这些场所都力求无差地一一再现在世人面前。
当然,对诗人故居的修缮,离一座博物馆的建成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人们需要确定未来博物馆的设计和理念,需要从馆藏中自行挑选出好的展品并做好陈列设计。另外,追寻更多与杰尔查文有关的物品的下落也是一个难题。
首先,这是一个文学博物馆。其次,人们已经意识到,要使故居完全精确地恢复成主人在世时的样子是不可能的。这两点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未来这一博物馆的参观路线和陈列规划。故居一楼的中间部位得以成功地修建起“俄罗斯文字爱好者的谈话”大厅和“草房子” 客厅,曾经常常拜访这里的有包括政务活动家别兹博罗德科公爵、А.С.斯特羅加诺夫伯爵,作家冯维辛、奥列宁、卡拉姆辛、克雷洛夫、茹科夫斯基、列维茨基等在内的一大批在俄国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名人。18世纪70年代起,杰尔查文开始定居彼得堡,创作了自己最初的诗歌作品,并积极参加和举办各类文学沙龙活动,并在这些文学沙龙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文学客厅成功地把参观者们带进了俄国启蒙时代诗歌沙龙的氛围之中。今天博物馆的访客们,能够踏足这片圣土,感受到历史和艺术弥留的气息,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为了建起博物馆,必须再着手找寻更多的展览品。全俄普希金博物馆中有关杰尔查文的馆藏本就不多,只有В.Л.博罗维科夫斯基笔下的两幅肖像作品,一张扶手椅,诗人的一本已出版作品及手稿,此外便没有了。杰尔查文逝世以后,他的孀妻达利娅?阿历克谢耶夫娜把一些物品寄往了丈夫的故土喀山,其中包括诗人书房里的桌椅、办公用品、钟表等。这些物品先后被转交给喀山大学和鞑靼斯坦共和国国家博物馆。杰尔查文博物馆开馆前夕,人们从喀山运来了诗人当年的办公用品,上面还钉着18世纪的青铜片,此刻被陈列在杰尔查文的书桌上。与它们摆在一起的还有1815年皇村中学考试的大纲,普希金和杰尔查文历史性的相遇,便是发生在这一年。书桌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诗人的公文包——银色拉链,古希腊花瓶形状,这只皮包原本被莫斯科国立文学博物馆收藏,后来经过双方协商,该博物馆时任馆长Н.В.沙哈洛娃同意暂时交给杰尔查文故居博物馆保管。这种博物馆之间借调展品的事并不少见,每年俄罗斯各博物馆的负责人之间都会互通信函,希望有机会能暂时保管对方馆藏中的某个展品,期限则可以长达几十年。
在博物馆入口处的第一个大厅里,悬挂着出自意大利画家С.通奇笔下的杰尔查文肖像——堪称这个博物馆独一无二的卷首词。诗人的妻子去世之后,故居内的绝大多数摆设下落不明。但这幅肖像所幸最终被特里季亚科夫画廊所收藏,画廊的负责人也同意暂时将该肖像交由杰尔查文博物馆保管。据说,当这幅肖像连同金色雕花的画框一起被运到诗人的故居时,在场的人由衷地发出了一句感慨:“欢迎回家,加夫里拉?罗曼诺维奇!”
要想填满诗人的故居,尽可能还原庄园的氛围,只寄希望于搜集与杰尔查文相关的物品显然是行不通的,还需要有更多的18、19世纪之交典型实用布景艺术的物品。人们从全俄普希金博物馆的全部馆藏里精心挑选出所需要的展品。他们在一位著名的俄罗斯建筑师的孙子那里找到了18世纪画家弗朗切斯科的一幅描绘古希腊遗址的作品,这是因为在杰尔查文故居的客厅里曾经有过类似的一幅作为装饰。在杰尔查文的诗歌里曾多次出现过的香炉,也神奇地在一次私人聚会上被发现。新博物馆还收到了来自多方热情的馈赠:С.А.哈布列波夫在彼得堡画家И.А.伊万诺夫的积极协助下送来了18世纪末的书桌和格子架;杰尔查文的朋友兼故居设计者Н.А.利沃夫的后代А.А.斯莫里耶夫斯基先生则送来了18世纪珍贵的出版物,杰尔查文作品的插图等等。
2003年5月28日,圣彼得堡建城300周年纪念日伴随着一系列盛大隆重的庆祝仪式终于到来。新博物馆的开馆仪式就在庄园的正中央举办,这里聚集了一大批珍贵的客人。作家Д.А.格里亚宁再三感慨:“直到这一刻我都不敢相信真的恢复了这座古老的宅第,而且在此建起了博物馆。”他激动地指出:“杰尔查文故居博物馆这项伟大的成就不仅仅是属于彼得堡的,更是属于整个俄罗斯的。诗人的故居能够保存下来是我们的幸运。对于彼得堡而言,能感受到两百多年前的真实是美妙而又难能可贵的。感谢命运,也感谢为我们还原了这座故居及其历史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