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
年轻人觉得逃票很酷
德国一家调查公司披露的数据显示,每天约有一百万德国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在逃票。被人流拥挤,腾不出手买票;上班要迟到了,来不及买票;手头有点紧,没钱买票;别人逃票,我也逃,或只是喜欢刺激……各种逃票的理由不一而足。公交、地铁和城际铁路上的检票员每天都在试图揪出那些逃票者,就像一场永远也无法结束的猫捉老鼠游戏。
对于公交企业而言,这游戏的代价却太过昂贵:每年因逃票而損失的金额高达2.5亿欧元,这还不包括德国的公交系统为检票员支付的总计1亿欧元的工资。不管是道德层面的呼吁,还是越来越完善的检票策略,都无法阻止逃票人数的年年上涨。
在德国,乘车不买票并不只是道德上的小错,而是触犯了德国刑法的犯罪行为。如果一年内被抓三次,就会被起诉。从一起图宾根地方法院受理的逃票案中,当事人的逃票经历就可见一斑。
“L女士,你在一个月之内因逃票被抓了六次,您还记得吗?”法官问。“是的,记得。”21岁的被告安娜·L不情愿地抬起头,小声地说,“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逃票行为。”
八九岁时,安娜一般和朋友们一起步行上学。下雨时她们会跳上公交车,坐上四站,从来没有人检这些女孩们的票。进入中学之后,如果安娜想和朋友们一起进城,她仍会直接跳上车,从来没有买票的意识。而且如果向父母要钱买票,就要向他们报备行踪,这也是安娜不乐意的。
安娜第一次被抓,是在从图宾根到罗伊特林根的火车上。这次经历让她觉得很是羞愧,但不久她就把它抛到脑后了。而她的父母只是自责没有认真照顾好女儿,根本没有责备她。
在安娜的朋友圈中,逃票是一种很酷的行为。他们巧妙地重复使用同一张车票,灵活躲避检票员的搜查。万一被抓,安娜会表现得很羞愧,承诺以后绝不再犯,然后照逃不误。
中学毕业后,安娜开始接受一项职业技能培训。她仍在逃票。地方法院寄来的信件在桌上堆积,而她根本没有拆开过。直到她的父亲发现后,才拖着她去了法院。最初,安娜被处以60个日额罚金(犯罪人每日应缴纳的罚金数额,原则上就是其日平均纯收入),这次则是三个月缓刑。
防逃票策略与逃票软件
根据调查,35个德国城市的逃票率在1%~6%之间,平均逃票率为3.5%,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涨;在科隆和柏林,100名乘客中至少有4名逃票;在汉堡,共有16.1万乘客被抓到逃票。
阿恩特·马里斯卡是汉堡铁路、公路监控的负责人,管理着100名检票员和200名监控人员。据马里斯卡透露,汉堡新检票策略的要点是:从两年前开始,乘客只能从公交车的前门上车,这一简单的措施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在各路段额外派出便装检票员,在火车上设置上车检、下车检、过道检和大检,检查随机分散在一天的各个时段。如果20名~50名检票员同时在一列火车上一个不漏地查票,就是所谓的大检。大检能起到警示的作用,有过这样一次经历的乘客,会对逃票被抓的风险记忆犹新。
这些检票策略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汉堡的逃票率已经从2000年的5%下降到2.5%,使得车票收入的损失减少了1000万欧元,但他们付出的人员成本也相当惊人。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2011年,维也纳出现了世界上第一款为逃票者制作的手机应用软件。逃票者利用手机实现联网,并相互传递有关逃票的心得与信息。这款名为“检票员”的逃票软件,由27岁的洛伦茨·艾特迈尔和几个同事共同开发完成,他们所在的公司也因这款软件的成功而成为奥地利软件开发商中的领头羊。
成千上万公交、地铁和城铁乘客将检票员软件下载到苹果或安卓手机中。“地铁U4线,海利根施塔特方向,弗里德斯布鲁克站,有三名检票员。”软件设有“检票通告”功能,看到检票员的人会在线报告,以此来提醒其他用户马上下车、改变路线或是去补买一张票。更有甚者在社交网络上,成立了逃票兴趣小组,在网站上发布逃票的经验与被抓后如何辩解的借口。
德国社会心理学家伍尔夫认为,检票员逃票软件盛行于社交网络的现象,着实让人担忧。“这些人显然认为,不购票就坐车能够为社会所接受。他们的行为对诚信的乘客而言,是一种欺诈和无耻的行为。”而检票员逃票软件的开发者艾特迈尔则辩解说:“这款软件鼓励人们买票而不是逃票。我们在软件的广告中注明‘在我们的软件中,你能看到,每天的检票次数多如牛毛,不买票乘车其实没有意义,并希望以此来提醒逃票的人,不要为了一点小便宜而选择逃票。”
老年人也在逃票
德语中“逃票”一词在词源上包含贫困之意,直到今天仍是如此。所以德国的社会救济规定中有一项“交通基本需求补助”,虽然最近涨到了每月24欧元,但在大多数地方还是不够买一张廉价的福利月票。
退休老人也越来越多地成为逃票者,萨克森州每十个被抓的逃票者中就有一个是超过60岁的退休老人。
87岁的格特鲁德已经因逃票而躲避司法部门的追捕三个月了。那是冰天雪地的冬天,四处奔逃的她忍受着寒冷的折磨。2013年12月中旬,她在哈根火车站被捕。圣诞节前不久,伍珀塔尔地方法院中断了对其逃票22次的诉讼,并对她进行精神鉴定,以证明她没有刑事责任能力。
2011年,格特鲁德第一次被拘捕,并被罚以15个日额罚金,2013年夏天变成40个日额罚金或坐牢40天。一个贫穷的老妇人该如何承受这些惩罚?在网上,人们讨论着她的健康状况,要求她去做社会福利工作来抵刑罚,直到最后一家报社决定为其花钱免刑。这次她又出现在法庭上,媒体反应热烈,她的支持者们发起了“让格特鲁德奶奶安静生活”的请愿。2014年1月初,一个退休老人甚至给她送了一张老年年票。事件并没有因为有好心人站出来为格特鲁德解围而收场,因为大家都知道,格特鲁德只是众多逃票的老年人中的一员。
在德国的社交网上,有网友以格特鲁德为例,算了一笔账:如果法官判处格特鲁德80个日额罚金,或监禁80天,她付不起罚金,自然是选择监禁。关押犯人一天平均需花费115欧元的公共财政资金,80天就是9200欧元。在伍珀塔尔,买一张福利月票需30欧元,那么这9200欧元,格特鲁德本可以坐车25年,直到她112岁。德国司法部门也开始思考这一头疼的社会问题,他们正在考虑出台一种和少年刑法相对应的老年刑法。
编辑 钟健 124976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