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评《牡丹亭》题序传播特色及功能

2014-04-29 17:40张元农
青年文学家 2014年17期
关键词:牡丹亭传播

摘 要:明清时期,“题序”借助戏剧成为具有独立文献价值的一种特殊文体,是《牡丹亭》文本传播最直接、最有效的传播方式。其题序共同关注文本地位、“至情”思想主题和艺术手法的同时,发挥了传播意见领袖的作用,以其最明显的女性独特的审视视角构成了其传播的重要组成部分,使剧本静态的文本形态激活为有意识的、独特的动态批评传播方式,无论在文化解读还是文化导向上彰显出促进戏剧文本再阅读、再思考、再品评的传播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牡丹亭》;题序;性别倾向;动态批评;传播

作者简介:张元农,男,1977年7月生,东华理工大学文法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戏曲理论与批评。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7-0-02

引言

汤显祖所创《牡丹亭》首先通过文本刊印和演出的方式进行传播并延续至今,在其传播史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同时,题序(题词、序跋、评点、批点)作为《牡丹亭》文本传播的重要辅助手段,因不同性别的评论家和侧重不同的关注点,极大拓展了《牡丹亭》文本内涵,彰显了独特的传播特色。

然而,目前学界对《牡丹亭》题序的专门研究仅散见于研究明清戏曲序跋和具体评本研究的论文,至今鲜为专门研究和整理。本文不揣浅陋,对题序这一文体的历史渊源和明清时期的发展轨迹做了初步考证,并对《牡丹亭》题序传播特色和功能加以简评。

一、戏剧“题序”渊源考辩

传统意义而言,题、序本是具有两种不同的意义的文本形式。《说文解字》云:所谓“题,额也”,后引申出标题、题目的意思;“序,东西墙也”,后引申为一种文体。清人庞垲认为:“诗有题,所以标明本意,使读者知其为此事而作……”。唐宋以后,文人们才将题、序的具体功能从正文中剥离出来,逐步成为一种并称的文体。按照现在的研究,题序是指词中调名与正文之间,由作者自己所写的一段或长或短的文字。

明清时期,诗歌、词曲在文学上逐渐失去绝对主导地位。随着戏剧的广泛传播和受众人群的扩大,“题序”突破了传统意义上的束缚,成为很多文人对戏剧本身进行评点传播的重要工具。今人毛效同所编《汤显祖研究资料汇编》一书中,收集了有关《牡丹亭》的题序共二十九篇,包含了题词、序跋、评点、批点等多种文本形式,在此不作枚举。蔡毅认为:“戏曲序跋,可有广义、狭义之分。狭义者,乃专指载于戏曲论著、选本和剧作前后,由作者自己或他人所写的‘序和‘跋。而广义者,则包括序、跋、引、说、弃言、规约、凡例、赠言、问答、总评、题词(含诗、词、曲、赋、散曲)等直接针对该书、该剧的创作所写的各种文体的文字。”本文所指“题序”专指长篇大论的序跋、题词。

二、《牡丹亭》题序关注的焦点

明清时期,《牡丹亭》的题序是文本传播最直接、最有效的传播方式,主要关注剧作的地位、思想性、艺术性的解读和评点。不论是汤显祖本人的“主情说”,还是男性戏曲理论家对剧作思想内涵的褒掖之辞,还是女性評论家所作评点本的群体性别倾向的解读视角,都展现出了“题序”这一文体在《牡丹亭》传播过程中促进剧作动态传播的价值和作用。

1、关注剧作的戏剧地位

《牡丹亭》首先得以汤显祖本人在作品《题词》中以“主情说”确立了其戏剧历史地位, 他如是写道:“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继而在明清时期曲论家、剧作家、小说家、散文家等纷纷对剧作的举足轻重的戏剧历史地位加以推崇和评价。

王思任他将汤显祖与古往今来的文学奇才并提,高度评价汤显祖在诗文、词、尺牍等多方面的价值。冯梦龙惊叹“若士先生千古逸才,所著“四梦”,《牡丹亭》最胜。”明朝张琦则将剧作放在整个中国古代文学中来比照,堪比《风》、《骚》,称为中国戏曲史上的杰作。李渔更赞誉剧作为传世之作,他认为“则当日之若士,已虽有而若无,况后代乎?是若士之传,《还魂》传之也。”

2、关注剧作“至情”观主旨和情感

从传播学角度,明清时代的题序作为重要的戏剧评点形式,围绕《牡丹亭》“至情”观主旨,甚至多从女性立场的情感思想进行了不同解读和评点,对剧作的思想艺术性不断地挖掘和再理解,影响着剧本的文本再传播、再理解。

明清时代的评点者们,在评点中虽有男女性别倾向之分,对剧作文本的理解角度和感受能力不同,大都会首先关注到作品宣扬男女“至情”的思想主旨。评点也各有侧重,在对《牡丹亭》中的“至情”作出评点解读时,呈现出不一而足的评点特色。汤显祖在作品《题词》中首先阐述了他所写的是“情”,而且是“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一往而深”的“情之至”。王思任一针见血地指出“《牡丹亭》情也。”。陈继儒进一步明确指出剧作“化梦还觉,化情归性,虽善谈名理者,其孰能与于斯!”,堪称“奇绝之情”。杨葆光较其他男性评点者比较细腻细致在多处折戏文不仅颂扬男女之“情”,更全面评点杜娘至上的“孝”情。吴吴山三妇在评本则最为细腻深刻地发挥了“情至”主题的评论,多从女性情感视角处处流露出对于杜丽娘“痴情”怜爱之心,如“情到至处,自亦不解。”评论杜丽娘“回生甚难,丽娘竟作此想,说来只是情至。

3、关注剧作的艺术表现的性别倾向

《牡丹亭》之所以取得戏剧传播的不同凡响的成功,还离不开人物形象塑造、关目细节的精心安排等主要的艺术性特点。评论家们在此方面体现出男女性别倾向明显的评论风格。

首先,评点者于杜丽娘的形象中“至情”的化身,都有普遍的颂扬赞誉,但对于其人物性格特征,男性评点者应该更倾向于接受杜丽娘“妖”形象,而女性读者则倾向于接受女性评点者传播的“千金小姐”的杜丽娘形象。在男性评点者的笔下,虽颂扬杜丽娘用“情”至上,但在具体评价杜丽娘形象性格特征时,还是用了“妖”字,如王思任评说“杜丽娘之妖也”。但女性评点者,则着墨强调杜丽娘形象中闺阁“千金小姐”身份的娇羞、端庄,绝对不会用这样带有男性中心色彩的字眼。《才子牡丹亭》虽然为杜丽娘以及女性的“情色”张目,却不把杜丽娘视为“妖”的化身,而是要维护杜丽娘形象之美,把她同那些婚前“密约偷期”的女子区别开来,以“梦”和“死”为寄托的借口,在“梦”中的情色得到满足,绝不同于现实中“钻穴相窥,踰墙相从”之举,若要“身名两美”,便唯有一死,死而还魂,争得幸福的权利。

其次,大多评点者赞誉明清戏剧代表作《牡丹亭》的关目安排细致周密。他们指出其总体性、关键性的关目安排“妙绝”。值得注意的是,快雨堂更将汤显祖的关目安排巧妙归结于“游戏”二字,认为唯此二字方能理解汤显祖用笔的巧妙,如“丝馆本云临川关目无非游戏,会得游戏二字方解临川用笔之神”。相比之下,三妇评本评点更加细腻入微:“花鸟俱是关目”;“陈老之来为骇变,曲成亲事,同赴临安,以后关目皆从此生出”;“杨妈妈断其声援之计已为安抚逆料,然因此老夫人径走临安得遇小姐,正是关目紧要处。”

三、《牡丹亭》题序传播特色

1、文本传播的独特女性视角

《牡丹亭》传播过程以《三妇合评本》为肇始,明清时期涌现了一大批闺阁女性纷纷参与到文本传播的浪潮中。她们结合自身独特的经历,高度赞扬《牡丹亭》文学价值和文学地位及其《三妇合评本》,召唤了文学女性群体倾向的文体自觉性。

以吴吴山三妇评本为例,她们对《牡丹亭》评点的批语多为眉批,看似随意,却不难发现其评论“皆具妙才,诗笔清丽”,带有闺阁读者接受的浓郁女性色彩。李淑盛赞“合评中诠疏文义,解脱名理,足使幽客启疑,枯禅生悟,恨古人不及见之,洵古人之不幸耳。”顾姒指出“今得吴氏三夫人合评,使书中文情毕出,无纤毫遗憾;引而伸之,转在行墨之外,岂非是书之大幸耶?”最重要是,她们的评点基础是女性阅读接受,评点角度和倾向体现出闺阁女性的“卷入式”阅读的评点特色。陈同在偶得善本后“爽然对玩,不能离手,偶有意会,辙濡毫疏注数言”,评点阅读沉浸时则“密行细字,涂改略多,纸光冏冏,若有泪迹。评语亦痴亦黠,亦玄亦禅,即其神解,…”。钱宜则“设杜小姐位,折红梅一枝,贮胆瓶中,然灯陈酒果为奠。”

然而,正是她们对这本剧作的“卷入式”阅读、评点,更符合剧作在当时及后代女性读者中传播的阅读理解的“期待视野”,满足了明清时期女性对自我情感和生存状态的关注。当时的女性深受封建教养压抑,渴望浪漫爱情的发生和美满幸福婚姻的实现。《牡丹亭》这样富有情感的文学作品往往容易引起闺秀读者的情感卷入,女性群体读者的阅读、评点为剧作传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积极作用。

2、文本传播中的意见领袖作用

审视这些各类“题序”的作者,我们会发现,评点者的身份特殊,无论男女评论家都是上一次信息传递的受者,又是下一次信息传播中的传者。作为读者,他们以十分认真的态度去研读《牡丹亭》文本和观看《牡丹亭》的演出,从自己的体验出发对《牡丹亭》作出评点与解读;作为评论者,他们又把自己的理解通过各种方式附加到《牡丹亭》的文本中,传播给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读者,为剧本传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从传播的角度,这些题序的作者就是戏剧传播中的意见领袖。传播学中的意见领袖有两个特征:一是意见领袖向人们传播这些信息,否则人们不会接触到这些信息;二是意见领袖解释这些信息,有时还曲解這些信息。无论是赞赏还是批评,题序都有助于读者的再欣赏、再思考、再品评文本,形成了文本的两级传播。

四、《牡丹亭》题序传播功能

《牡丹亭》题序在对戏剧文本不断解读的过程中,客观上主要体现了文本文化的提升和解读,同时也烙印了评点者的文化导向,促进了文本的不断传播。

1.题序传播的文化解读功能

在《牡丹亭》的评点中,无论是王思任、沈际飞等男性戏曲评论家,还是吴吴山三妇为代表的女性性别倾向明显的戏曲批评家,都形成了对汤显祖的创作及理论观念的支持,都对人物、结构、语言等方面的改动意图,提出了一系列戏曲创作的理论看法,与具体的改编相辅相成,使题序评点呈现出非常明确的批评指向,拓展了题序批评的空间。

2.题序传播的文化导向功能

综合本文提及的典型代表性的题词、序文、题跋来看,这些或长或短、或深或浅、或具有明显性别倾向的评点,都使文本由死的语言束缚中摆脱而出,更具鲜活的阅读导向,使文本为更多的传播受众在接受文本的过程中提高了自我审美感知和文化品格,促进了《牡丹亭》文本再传播。

结语

《牡丹亭》题序传播将静态的文本形态激活为动态、有意识的、独特的批评范式。这些题序,共同关注“至情”思想主题和艺术手法,同时又烙印着明清时代明显的男女性别倾向。这一时期的题序评点者是《牡丹亭》文本传播的意见领袖,以最具女性独特的审视视角构成了其传播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在文化解读还是文化导向上彰显出促进文本再欣赏、再思考、再品评的传播价值和意义,无疑为研究者提供了解读戏剧文本传播的研究新途径。

参考文献:

[1] 郭绍虞.清诗话续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729.

[2] 唐·刘知几撰,清·浦起龙释, 史通通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87

[3] 宏图.“题序”闲话[J].读书,1993(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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