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绘画的历史成因及其艺术成就

段伟　周祎

摘要：明代绘画是我国美术史上一个承前启后的时代。在绘画门类方面，山水、花鸟画盛行，文人画风靡：在艺术流派方面，“浙派”、“吴门派”、“松江派”“苏松派”等画派既交融又对峙：在绘画方法方面，有水墨山水画、写意花鸟画、人物画、墨骨肖像画等。明朝末期的民间绘画，特别是版画也非常繁荣。

关键词：宫廷绘画 浙派 文人画 吴门画派

一、明代早期绘画：宫廷绘画与“浙派”

明代绘画的早期阶段大约是一三六八年至一五零五年，共—百三十余年。这一时期是明王朝的创立和巩固阶段。

1.宫廷绘画

明朝前期的皇帝，如宣宗朱瞻基、景帝朱祁钰、宪宗朱见深等皆善绘画，他们对绘画艺术高度重视，大批招揽画工入宫。明代的宫廷画院里，画家们多为皇帝服务。为了讨得皇帝的欢心，画家们对宋、元绘画“心追手摹”。

（1）宫廷人物画

明代宫廷人物画大多反映了帝王皇族的宫廷生活。主要表现有：一是借助古代历史故事，宣扬文功武德，利用古人的丰功伟绩讴歌当朝。代表作品有：《雪夜访普图》轴、《聘庞图》轴等；二是记录宫廷生活的帝后肖像画及宫中行乐图。代表作品有：《明成祖坐像》、《宣宗射猎图》等。三是反映臣僚们活动的人物画。代表作品有：《杏园雅集图》卷、《竹园寿集图》卷等。四是继承中国传统绘画体裁的人物画。代表作品有：《琴高乘鲤图》、《货郎图》等。

（2）宫廷山水

随着画院制度的变迁，明代宫廷山水画呈现出明显的阶段性。主要表现有：一是承元人余绪的明初宫廷山水。代表作品有：《临董源夏山读书图》轴、《合溪草堂图》轴等；二是融两宋风格于一体的明代“院体”山水。代表作品有：《江阁远眺图》轴、《烟江远眺图》轴等。

（3）宫廷花鸟畫

明代的宫廷花鸟画最具院体绘画的代表性。代表性画家有边景昭、林良、吕纪和孙隆等。边景昭，福建沙县人，宫廷画家。宣德年间被征为武英殿待诏。他的工笔重彩花鸟画不仅承继了宋代以来的院体传统，而且宗黄筌的工笔写生法，刻画精丽，气局宏敞，存世作品有：《三友百禽图》、《竹鹤图》等；林良，广东南海人。弘治年间为内廷供奉，官锦衣指挥。工着色花鸟，尤精水墨飞禽。他的水墨写意花鸟画更多地吸收了南宋放纵简括的画风，写意而形似，他的画风经吴门画派沈周承续，影响到晚期陈淳、徐渭的水墨写意花鸟艺术，是构成明代文人画笔墨主体风格的重要纽带。存世作品有：《双鹰图》、《松鹤图》等；吕纪，鄞（今浙江宁波）人。弘治年间供事仁智殿，授锦衣卫指挥。工画山水、人物，尤以花鸟著称。他的工写相兼花鸟画揉合了边景昭、孙隆、林良三人的画法，有着“独步当代”的美誉。存世作品有：《桂菊山禽图》、《秋鹭芙蓉图》等；孙隆，浙江瑞安人。官至徽州知府。能诗文，善画梅，亦写禽鱼草虫。他的设色没骨花鸟画独树一帜。存世作品有：《芙蓉游鹅图》、《雪禽梅竹图》等。

2.浙派

明代前期绘画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院画与院外职业画家的互动。成化、弘治年间，明代院画和“浙派”代表一一戴进、吴伟一起共同成为主宰明代画坛的主流。戴进，钱塘（今杭州）人，明宣德年间被召入画院。戴进的山水画画法承继了南宋水墨苍劲一派，既取法李唐、马远、夏硅等人，又吸取了董源、范宽之长处，画风雄健挺拔，行笔顿跌，技巧纵横，被推为“浙派山水首席画师”。存世作品有：《关山行旅图》、《携琴访友图》等；吴伟，江夏（今湖北武汉）人，孝宗时授锦衣卫百户及赐“画状元”的图章。他承继了戴进的雄健豪放之风，奠定了浙派画风的基调，为中国山水画增添了新的类型。吴伟的人物画创作风格一是承继顾恺之、李公麟工笔白描传统的细笔画，二是源于吴道子、梁楷简劲写意画法的粗笔画。吴伟的细笔人物画代表作有《铁笛图》卷、《洗兵图》卷等；粗笔人物画代表作有《柳荫读书图》轴、《仙女图》轴等。吴伟的山水画源自戴进，主宗南宋马远、夏硅，更见粗简和放逸。存世作品《溪山渔艇图》笔墨不拘一格，技巧娴熟，景致繁复，真实地表现出了大自然秀丽山河的空间感。

此外，明代早期还有一批文人画家，如刘珏、谢缙、杜琼等人。他们继承了宋元的文人画传统，崇尚董巨和元四家，以书画自娱，为中期“吴门画派”的兴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明代中期绘画：光大文人画的昊门画派

明代绘画的中期阶段，大约是一五零六年至一五六六年，计六百年的时间。明朝中期，地处长江中下游的苏州、南京、松江等地繁荣的工商业令大批文人雅士、书画名家聚集一堂，他们的书画作品在继承元代传统的基础上大放异彩。其中最优秀者当属吴门画派。吴门画派属文人画体系，该派兴起于沈周，成熟于文征明。他们以创新的面貌、庞大的阵容，取代了“院体”和“浙派”的地位，成为画坛的中坚力量。沈周，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善画山水，博取宋、元之长，对黄公望、吴镇尤有心得，能融会变化，自成风格。文征明，长洲（今江苏吴县）人，授翰林待诏，通诗、文、书、画。沈周和文征明都是将文人水墨写意花鸟画推向成熟的关键性人物。首先，他们拓宽了绘画表现的题材，在描绘传统的梅、兰、竹、石的同时，加入了禽鸟和花卉，使院体画题材更趋向于文人画。其次，他们的水墨写意法，以纵逸的笔势、淋漓的水墨、洗练的造型，突破了宋、元文人花鸟画的格式，更具形似写意的韵味。沈周的代表作品有：《庐山高图轴》、《西溪图》等；文征明的代表作品有：《绿荫清话图》、《松下高士图》等。当时，与沈周、文征明齐名的还有唐寅和仇英，后人称他们为“吴门四家”。唐寅，江苏苏州人，诗、书、画皆负盛名。仇英，本太仓（今属江苏）人，后移居苏州。出身漆匠，后改学画，初师周臣，因得到文征明的称赞而扬名于世。唐寅和仇英均属职业画家，他们创作内容丰富，技法娴熟。唐寅所画的山水与工笔人物，状物真实，抒情自然，把宋人的写实和元人的写意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代表作品有：《骑驴思归图》、《山路松声图》等。仇英擅长青山绿水和工笔人物画，传世作品有：《桃源仙境图》、《观榜图》等。明朝末期，仇英的部分作品传入日本，对日本画界产生了一定影响。吴门四家在山水画方面突破了南宋的院体绘画，除仇英之外，沈周、文征明、唐寅都非常重视将诗、书、画的结合。这种做法使文人画日趋完美，对明代后期乃至清初画坛都产生了非常有力的影响。

三、明代晚期绘画：传统整合与变异圈新

明代绘画的晚期阶段，大约是一五六七年至一六四四年，共有七十余年的时间。这一时期，徐渭完善了花鸟画的大写意画法；陈洪缓、崔子忠等开创了变形人物画法，以董其昌为代表的画家们在文人山水画方面另辟蹊径，形成了诸多的派系。

1.松江派

吴门画派与浙派的山水画发展到明朝晚期，已被门派流风和商品市场所左右，于是出现了以董其昌为代表的松江派。松江派以董其昌为代表，顾正谊为创始人。该派有三个支派：一是以董其昌、顾正谊为首的华亭派，二是以赵左为首的苏松派，三是以沈士充为首的云间派。松江派山水画的典型风格是骨气灵秀、逸润苍郁。董其昌是这三派中的领袖人物，他的出现把文人画推向了一个新的制高点。董其昌，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官至礼部尚书，家富收藏，善书画鉴赏。他的画作讲究笔致墨韵，用笔洗练，墨色清淡，古雅秀润。传世作品有：《高逸图》、《关册雪霁图》、《松溪幽胜图》等。董其昌系统地梳理了文人山水画的传统，他按照绘画创作的方法和画家的身份，把唐代到元代的山水画分为南北二宗。他将以水墨渲淡画法为主的文人画家比做南宗，认为南宗始于王维，继承者为荆浩、关仝等，北宗始于李思训父子，繼承者为赵溪、赵伯驹、马远等。董其昌自诩为南宗正派，贬低北宗，他的“南北宗论”对中国绘画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但其“崇南贬北”的观点，却助长了绘画上的宗派之争，对明末清初的绘画产生了较大的负面影响。

2.南陈北崔

当“浙派”的人物画日陷粗简，“吴门派”的仕女画流入靡弱的形势下，明代画家们的兴趣开始转向版画。版画创作进入了中国古代版画史的鼎盛时期。质朴的民间版画，伟岸的上古人物画，逐渐成为他们变异传统绘画的凭借。陈洪绶和崔子忠正是这一变异的主要代表人物。陈洪绶，浙江诸暨人，明清时代的人物画巨擘，人物、山水、花鸟及梅竹均有涉足，尤其擅长人物画。他经常为文学作品创作插图。传世画作有：《荷花鸳鸯图》、《婴戏图》、《西厢记》等。陈洪绶的版画作品沉着含蓄、线描简洁，充满节奏感。存世作品有：《九歌图》、《娇红记》、《鸳鸯冢》）插图、《水浒叶子》等。崔子忠，山东莱阳人，曾拜董其昌为师，擅画人物、仕女、肖像等，师承顾恺之、陆探微、阎立本、吴道子等，所画人物面目奇古，线条细劲，境界奇异，传世画作有：《云中玉女图》等。陈洪绶和崔子忠在绘画史上被称为“南陈北崔”。

3.波臣派

明代中叶，中国社会内部的资本主义因素开始萌芽，商业繁荣，经济发达，人物画出现了中兴之象。万历九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他带来的《圣母子像》、《耶稣像》等画像提高了中国肖像画“应物象形”的能力。于是出现了以曾鲸为代表的波臣派肖像画。曾鲸，福建莆田人。他的一生主要活动在浙江杭州、鸟镇、宁波等地，其肖像画先用淡墨勾勒出五官的轮廓，略施墨染后，再赋以色彩，衣冠则是用简洁的线描微染。这种画法被人称为“如灯取影，妙得神情”。曾鲸的传世作品有：《沛然像》、《张卿子像》、《徐元亮像》等画轴。

4.青藤白阳

陈道复的山水画笔墨淋漓，不拘形似，以神统形，与徐渭并称“青藤、白阳”。陈道复，吴（苏州）人。画艺曾受沈周、文征明的影响，善画山水、花鸟，尤以水墨写意花画最为著名。其传世作品有《洛阳春色图》、《松菊图》等。这些作品大多运用草书“飞白”的笔势和水晕墨章的华彩表现花卉纷披繁杂的韵致。徐渭，浙江山阴（今绍兴）人，工书法，善绘画。他的写意花鸟画惊世骇俗，自成一家，创水墨写意画新风，历来被世人称道。存世画迹有《墨葡萄图》、《黄甲图》、《杂花院》等。近代美术家黄宾虹曾赋诗赞曰：“青藤白阳才不羁，绘事兼通文与诗。取神遗貌并千古，五百年下私淑之”。

四、结束语

明代绘画的演变不仅延续了晋、唐、宋、元的艺术传统，也和明朝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密切相关，明代的绘画既有鲜明的阶段性，又有繁复的多样性，画派林立，对峙中有交融，交替中有重叠。明朝初期，浙派画家主导画坛，代表人物以戴进、吴伟的山水画成就卓著；明代中期以后，吴门画派是文人画传统自宋、元发展到明、清的一个重要阶段；吴门画派以后，随着董其昌的“南北宗论”的创立和影响，文人画理论再一次成为思想上的主流。可以肯定地说：明代绘画是我国美术发展史上的一个承前启后的历史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