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帅
我不愿复述那句被人说滥的狄更斯《双城记》的开篇,“the best and the worst”云云。对于中国的创业者而言,刚过去的2013年与将被见证的2014年,就是最好的时代。
本文将从经济局势、营商环境、科技趋势等方面论证上述稍显偏执的判断,然而超越这些外部因素,最让人心怀希冀的,还是那重燃的创业之心。
Golden Days
2010年7月,吴晓波写下《“实业之心”正在冷却》一文,讲述他的忧虑。“近年以来,专心实业似乎已经是一件十分‘落伍的事情了。当年曾被视为偶像的松下幸之助、杰克·韦尔奇等实业家不再时髦,人们更津津乐道的是巴菲特、索罗斯和李嘉诚。‘用钱生钱显然比实业来得轻松愉快。”
诚然,全球经济危机的那几年,中国实体经济不振,宏观数据不好看,但对于投资者而言,赚钱却不是个难事。在国家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之下,楼市、煤炭、钢铁顶着泡沫与产能过剩,造就了一大批“土豪”。吴晓波所看到的众多企业家纷纷萌生退意,变身投资家,便是为此。
如今,新一届中央政府的宏观调控政策更显成熟,在外界频繁唱空中国的情况下,顶住众多国企哭穷卖乖的压力,一次也没有推出大规模刺激政策,着实不易。
的确,世界经济局势已然好转,中国也不应再推行危机政策。世界银行2014年1月14日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认为,在金融危机5年之后,全球经济迎来了加快增长的拐点,预计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将提速,发达国家也走出了谷底。报告预计,中国今年的增长率为7.7%,与去年大体持平。
“不要纠结零点几个百分点,更不需要出台刺激政策。如果没有什么黑天鹅事件蔓延成系统风险,潜在增长率就是稳定的。”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左小蕾认为,“最重要的是把现在深层次的矛盾、结构性的问题处理好,把增长的后劲、新的增长点培育出来。”
“宏观政策要稳,微观政策要活,社会政策要托底。”毕竟中国的经济竞争力,依赖于实业经济的勃兴。十八届三中全会公布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到“健全促进就业创业体制机制”,并提出诸多激励措施,包括工商注册便利化、改善科技型中小企业融资条件、支持各种形式小微文化企业发展、政府购买服务以吸纳高校毕业生就业、整合发展国家就业创业基金、畅通人才流通渠道等。
《决定》的发布让长期接触创业者的天使投资人非常乐观,他们的普遍看法是:创业者的春天到来了。“80年代创业的人是走投无路的人,像‘罪犯;90年代创业,像做‘小偷;21世纪头十年创业,像做‘孙子;现在开始有点做‘英雄的感觉。”真格基金创始人徐小平说道,“中央在前所未有地鼓励创业。”
创新,创新
“颠覆性创新之父”克莱顿·克里斯坦森早在2001年时便发出提醒:中国企业基于低成本的竞争优势不构成商业模式,它们要获得真正的竞争力,迟早要转向对商业模式的关注。商业模式是屏蔽行业恶性竞争和整体经济低迷的最终的防御工事,是在令人绝望的冬天里置身充满希望的春天的“时间机器”。
金融危机下由于人民币汇率升高、外需锐减等原因,东南沿海以低成本、密集型制造为核心的小企业大批倒闭。如今虽然欧美经济复苏,传统的“中国制造”却也不再像危机前那样受到青睐。然而这仿佛一次筛选与破茧,中国企业的科技创新、商业模式创新,乃至国家的经济体制创新都被激发出来。
“今天的中国经济由两部分组成,一是传统经济,一是新经济,新经济很大程度上在帮助我们国家完成经济的转型。”华兴资本CEO包凡指出,“企业家很希望政策方向能由国进民退转到国退民进,但是新经济里国退民进每天都在发生。”
有了微信之后,还有多少人选择发短信?有了余额宝之后,还有多少人愿意存银行活期?有了小米盒子、乐视TV等互联网视频娱乐方式之后,还有多少人用广播电视机顶盒,多少人看CCTV?“新经济的奇妙之处在于,我们不需要任何所谓大环境上的改变,其实新经济在不断地慢慢地改造旧经济,改造我们中国经济的机会。”
“传统模式解决问题,而创新模式消灭问题。”《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喜欢用“荷塘效应”形容两者的差别:传统模式呈自然级数增长,而创新模式呈几何级数增长。在覆满水塘的八分钟之前,荷叶或许还只占水塘面积的八分之一,这是创新企业在初期经常遇到的轻视,然而当颠覆的趋势被引爆,就再也无人能挡。
这一切并非一蹴而就,即便是前期的粗放型发展、山寨模仿都有其意义。几年前一直被“抄袭”的负面评价笼罩的腾讯,近年来通过在即时通信、社交平台等方面点滴却快速迭代的微创新,包括从QQ到微信的自我颠覆,逐渐成为中国创新经济的引领者。公司成员中半数以上是研发人员,累积申请专利7000项,2011年被美国《福布斯》杂志评为全球创新能力排名第四的企业,2012年被美国《Fast Company》评为“最富有创新精神企业”第八名,在互联网行业仅次于谷歌。
互联网当先
在中国的创新与创业浪潮中,互联网行业自然是一马当先。
毕竟中国在几乎所有传统行业中均是后来者,今天又面临着诸如产能过剩、能耗过高等挑战,通过互联网实现经济升级,可能是最好的方式。无所不在的终端、空前强大的云计算和大数据能力、不断升级的网络,使互联网得以改变消费个体的行为,改造制造、医疗、农业、交通、运输、教育等各个行业,影响政府乃至社会观念变革。
越是在新兴的领域,我们越可能发现中国的部分创业者与歐美同行们的水准相当接近,有时甚至超过了他们。PingWest创始人骆轶航略带玩笑却又认真地说道:“PayPal联合创始人Max Levchin正在做的那款管理女性生理周期的App,几乎就是柴可的‘大姨吗的40%未完成版。如果从用户数量、产品的细节设计、数据的精细程度、社区的活跃度乃至与周边硬件厂商合作的开放度上来说,我愿意承认——‘大姨吗比Glow的水平高,起步时间也略早于Glow。当这样的例子正变得越来越多。”
中国创业者大规模复制美国社交应用、图片分享应用和团购网站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们越来越少在灵感和模式上依赖国外的“创新源泉”。中美在科技创新趋势上成了两条平行线:2013年,美国商界最惊心动魄的一件事是大数据的爆炸。而在中国,大数据还在空中,最热门的趋势是互联网金融和理财、深入人们生活需求各个方面的O2O本地生活服务,以及包括智能电视和路由器在内的传统硬件改造。
终于,中国创业者从追捧“概念”转向了追随“需求”。如今中国有了一款占据全国10%电影票房收入的App“猫眼电影”,因为票贵、人多、院线信息不对称,影迷需要这样的应用;有了“阿姨帮”“饿了么”等O2O产品,因为人们需要快速简单地寻找到附近的优质生活服务;“嘀嘀打车”等打车应用在中国迅速引爆,是因为交通问题和打不到车一直是大城市生活的痛点;而支付宝和百度等推出理财产品,是因为国内金融机构理财产品的信息化程度极低,沟通流程极其繁琐,互联网激发了潜在的理财需求。
新特征
近两年,国内创业者的构成发生了很大变化。传统意义上的“草根创业者”比例开始降低,而具有在国内一线主流科技公司——例如腾讯、百度、阿里巴巴、360、盛大、新浪、网易和Google中国等从业经历的创业者越来越多。
这些在大公司做到一定管理层位置、获得了财务相对自由的创业者,心态与草根创业者不同。他们在大公司积累的产品开发的方式、对国内用户习惯和需求的熟知程度与长期以来参与公司运营的规范化经验,让他们的创业起点和质量明显高于几年前的那一批创业者——至少这意味着初创公司更高的成活率。正是这些人做出了唱吧、陌陌、猿题库和YY等明星和准明星级产品——而这些产品的经验和灵感,来自他们既有的从业经历和观察。
不仅如此,中国的互联网巨头也开始建设性地参与国内互联网创业的生态,让创业者有多找到现实方向和出路的可能性,也让创业者更容易获得回报。
2009-2012年,一个优秀的创业团队的项目一旦初有起色获得关注,巨头们马上扑过来进行复制,依靠自己的流量优势迅速消灭初创公司。但从2012年开始,国内以B.A.T.为代表的互联网巨头与初创公司的关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巨头成了战略投资者,甚至是最后的收购金主。
“这种关系的变化是根本的。因为获得回报的可能性加强,创业者就更容易专注在思考如何探寻本地用户的需求这件事,从而加速了产品优化的过程。”骆轶航说道,“另一方面,创业公司也能从腾讯、百度、阿里巴巴、360、携程和小米们的方向和需求上,更精准地定义自己的产品和业务方向——这些巨头深谙国内用户的需求和运营。”更重要的是,与过去不同,如今它们或多或少地为投资初创公司或其所在领域留出了合作空间,帮着初创公司“接地气”。
“大多數创业以失败告终,大多数新产品并不成功,大多数新公司无法支撑到大展身手的那一天。”商业作家埃里克·莱斯的悲观论调,正在中国逐渐改变。因为有两样至关重要的事物在中国燃起——创新与创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