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风

2014-04-29 00:44朱肖晨
财经文摘 2014年2期
关键词:香港英国文化

朱肖晨

上街抗议游行的是香港,给汶川地震捐款的也是香港,拨开历史的雾霾背后,香港有太多值得人去关注。香港不新,秦朝时百越人就有活动的记载;香港也不旧,如果从1997年回归算起,香港只有18年历史。新旧中的香港夹杂着岭南文化、英国文化、大陆文化。回望香港,到底什么塑造了现在的香港。

香港的夹缝

岭南文化熏陶下的香港人远离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羁绊,再加上靠海文化本身的开放性,在接纳外来文化时,香港比其他城市来得更为容易。孙中山在这里待过,时代之变下的香港人观念转变比那些留了辫子的人要来得更加容易。

香港陆地上成为英国的殖民地,心里面并没有成为英国的子民。

英国也没有让香港人认为自己是英国人,翻开英国统治下的香港的教科书,中国是作为他国史进行讲述,但是英国历史却没有涉及,也没有让香港学生去效忠英国女王,仿佛香港是作为一个方外之地的存在,作为殖民地,它的教育文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英国统治香港在某些人看来就是让香港自生自灭,但这至少给了香港很大的自决权。嘉禾盛世年间的李小龙电影,电影功夫打的多是洋鬼子,扬中华国威,而此时电影中国家只是遥远的想象而已。后来的揭黑系列则直指香港洋官员的腐败。对于英国统治者,香港很难说有什么赞美之词。

除了作为工具的英语之外,英国不曾有文化上的全面入侵,香港的粤语文化教育也在之后被涉及。放开了文化产业,接下来就是政治事务了,二十世纪还拥有着殖民地似乎是一件羞辱的事情。政治领域逐渐加大了本来很少的华人官员比率,香港人自身也在通过政治运动,努力增加原属于他们自己的名额,直选出的立法官员的数量也在增加。

对于香港来说,殖民统治下倒可以做些英国本土不可能做的事情,譬如廉政公署的成立。

在七八十年代腐败横行,警察贪污是那个时代香港的常见现象。百里渠爵士(Alastair Blair-kerr)建言成立独立反贪部门,直接向总督负责。廉政公署的威信在追查总警司葛柏(Peter Fitzroy Godber)中得以确立,而香港政府也从此之后被视为廉洁有效的榜样。

虽然末任总督彭定康(Christopher Francis Patten)极力在推进香港的民主改革进程,不过这些显然在1997年回归的倒计时中一切都来不及,他所制定的时间表也在回归之后被悉数不承认。

身为殖民地,却保留着自己文化的那些东西,本土文化依旧占有一席之地,民主与自由成为英国留给香港的遗产。而这可能也是后来回归之后一次又一次民众与香港政府发生冲突的原因。

上街去

英国给统治下的香港留下了民主自由的政治土壤。习惯了自由的香港人就像习惯呼吸一样,当回归之后给香港人的基本法加上额外的条条款款,让他的呼吸不舒服,香港人就选择了上街去抗议。

香港人的上街游行并不复杂,只需要向警察提交事先规划的行走路线,紧接着在警察的指挥下保障游行的秩序。一般情况下,即使游行有着反对现在政府的目的,申请也能够批准,毕竟香港的政治文化不拒绝来自民众的声音。

七一大游行是香港最大的示威游行,不过其目的并不是庆祝香港回归,导火索是基本法二十三条的字句。“香港特别行政区应自行立法禁止任何叛国、分裂国家、煽动叛乱、颠覆中央人民政府。”民主的制度允许民众监督政府,可这个条例使反对政府等同于反对国家,更何况“当政府是恶的政府,反抗政府又有什么罪恶可言”。

现在七一大游行已经成为从2003年开始的固定示威活动,每年都诉说着不同的主题,2013年则是“人民自主,立即普选,占领中环,蓄势待发”。关于普选问题,也是未来香港社会纠结的一个主要症结所在。

香港并不需要禁锢,香港有着内地人士难以想象的言论自由,甚至指责领导人在他们那里都习以为常。他们可以公开场合指责“梁振英是地下共产党员”“要求xxx下台”。言论自由保障了他们说话的权利,只要不是什么极端主义言论,都可以在这里得到表达。而这也使得香港成为中国民运人士的乐土,毕竟这里是离故土最近而又自由民主的城市。

“一国两制,拒绝洗脑”的香港人还反对中国标准的国民教育进入他们中学教育的课堂,“还我独立思考的能力”是他们游行选择的标语。“衣服脏了,是要洗的”的言论被看作洗脑的前奏。在中国大陆习以为常的政治课在这里不得不夭折,“伟光正”的中国共产党自我表扬让他们充满警惕,十二岁的游行小学生说:“我想自己去辨别什么是好的,而不是被告知。”

在内地普遍遵守的价值标准,在香港地区碰到了钉子,爱国并不意味着爱政府。因为这里是香港,西方的民主自由在这里深深扎根,传统的行政命令显然更要听从民众愿不愿意。

只是一座城市

很难再找到一个城市像香港一样特殊,外来殖民地的文化并没有深深进入骨髓,回归之后对于内地的价值观也保留意见,维护着自己本身固有的文化。传统与现代,英国与中国多个文化融合在一起,造就今日的香港。

香港不是一个国家,它只是一个城市,不管是英国还是中国都没能塑造这个城市的全部,所在的只是局部文化改变。其实香港的地形也注定这种风格,香港没有高山可守,它不会抵抗,所能做到只是自己去选择,好的就拿为己用,不好的就弃之不理。多年时间,民主自由留下了,商业文化也留下,可愛党文化却始终进不去。

梁文道说香港教育只是叫香港人做一个市民,强调实际利益的交换。一直以来,香港以“城市姿态”来抵御、戏弄以“乡土”为主要特征的强势国家的想象。而这可能是在英国文化中保持自我,在中国文化中抗拒的原因所在。

香港没有国家的根,很难让它去以一个国家的立场思考问题。而这之前的几次移民潮,建国一次,反右一次,文化大革命一次,八九一次,对于中国,香港不可避免地失去亲近感。

香港人缺乏一个对于祖国这个共同体的想象,让他们像内地人一样热爱故土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这种情况也表现在香港民调的数据,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的数量正在一步一步地下降。随着新一代香港青年的崛起,与内地的关系更加被肢解得一干二净。他们的祖父辈还有着关于内地的记忆,至于他们,只有香港,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抛开对于游子的想象,香港可能是一个早已经回不过来的故土。领土上的统一很难让他们去和内地思考同样的问题。内地有内地人的香港,香港有香港人的香港。当许下“一国两制”的承诺时,是否应该只做到规定的外交和军事。分寸稍微过了,也许就不好。

现如今,城市自治理论在香港兴起。作为市民社会的香港在谋求更大的自治权,他们期待着2017年的普选能够如期进行。香港是香港人精神的城市。也许现在和未来,对于他们的选择还会有着或多或少的制约,至少他们自己做出了选择。

香港没有国家梦,它有的只是城市梦。而这才是一个独一无二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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