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与色彩(组诗)

2014-04-29 00:44张新泉
青年作家 2014年5期
关键词:森森涪江梵音

[周家沟茶场的鸡和羊]

茶垄间踱步的鸡

个个仪表堂堂,神态高傲

看见来自尘世的访客

眼中露出警惕

不满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它们随意交配,就地孵蛋

毅然摒弃了矮窝低舍

纷纷以树为巢,步步登高

这里的鸡大多会飞

呼朋引辈,施肥捉虫

茶林中有许多它们邀来的鸟

从南坡下来一群羊

行色匆匆,不苟言笑

它们今天要去啃

北坡茶林的野草

据说羊不轻易碰茶

只在身体不舒服时

才扯几片叶子嚼嚼??????路边,一只白羊在喝水

我想约个时间和它聊聊

它冲我晃了晃蓝色的胸牌:羊舍八幢,二楼三号

[七曲山古柏]

森森是你们,肃穆是你们

蓝天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也是你们

树神。树圣。千岁之下

在此已算年轻

张亚子来,唐玄宗去

春春秋秋之后,你们依然姓柏依旧高古得不染纤尘

鸟儿不会在林中大声啼唤

画笔和相机总是难以入韵

颐指气使,长吁短叹,俪曲哀歌均到此缄口;荣辱兴衰,生老病死远不如树身的一块小小瘢痕……

越来越多的树都进城了

都以鲜活的向往枯于绿酒红灯你们是不来也不去,晨钟暮鼓里你们肃穆,你们森森

[野川带我们看涪江]

约等于一条河带我们看另一条河

其时,那个叫野川的人不顾夜色已浓

不顾涪江与我们还隔着一道栅栏

他执意要带我们去,态度坚决

仿佛我们不看涪江,是一个天大的遗憾我们只好顺从,努力睁大眼睛

黑漆漆的五十米外,涪江只是一个概念

但我们尽量夸大表情:啊!哦!!真乃河中上品,波光潋滟??????

某年某月某夜,三台县河滨

涪江黑黑地睡了,诗人野川斑斓如一帧画卷

[一堆毛笔 ]

一堆毛笔。一大堆毛笔

软毫。硬毫。兼毫……

屏笔。联笔。植笔……

安静地靠在一起

有的刚爬了一座山

有的才蹚了一条溪……

主人说,大家都累了

洗洗睡吧

于是,休息

那些狼毫会不会集体怀念

从前那张亲爱的皮?

那些竹制的笔管会不会放肆伸展怀旧的根须?

我替就寝的主人担心:

一觉醒来,一匹美狼

正向他微笑,彬彬有礼

庭园里风搖竹影

姓湘名妃的竹枝上

淌着新鲜的泪滴……

安静的靠在一起

一堆毛笔,一大堆毛笔

[看刘云泉作画]

给一些孤独的山峰

束起白云的腰帶

让它们在烟岚中伺机变幻飘来荡去,胖瘦高矮

有一种鸟,经你的秃鋒劝慰

从此不再悲鸣,随遇而安

飞得比麻雀高

栖得比大雁矮……

此人的羊毫和白发

有两个别名

一个叫自由

一个叫自在

[大唐卓玛的画室 ]

窗外不远处就是大山,就是

刚毅的蓝。响亮的黄。闪光的绿至少有两扇窗开着

楼下的红玉兰和樱花

只须纵身一跃,便能进来

在画架上,欣赏情窦初开的自己

盈耳生香的《心经》

婉转诵唱的《梵语》

如同轻移的光与影

暖今岁来,送昨日去

厄运不一定纯黑、深灰

那些由白转青的发丝?

在逆光中,透着彻悟与坚毅

修炼即美,蒙面的珙桐说:善是一切疾患的克星

这里的梵音与色彩

能使诸多病痛不药而愈

[邛海的早晨]

探身窗外的少女用一根鸡毛掸子拂拭向海的玻璃

有一团绒绒的白

在她够不到的地方她必须往前挪一挪七点钟的身体

一朿朝晖移过来但帮不上忙

只吻了吻她那件纯棉睡衣

那团白色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一是一只鸟的影子

一只白鹭骑着风

正练习深呼吸

[少女,辛夷花和我]

花名辛夷,学名木笔

花树下是一位紫裤黄衫的少女她在镜头前蹦跳、扭腰,摆胯她健康,爽朗,有点俏皮

微风吹她,春阳照她

她想,俺就是那树上的一朵

理应和花们一同艳丽……

我坐在一边看

看那树花和那个花一般的女子我是现场唯一的观众

应该看得专心专意

但是,我先是微醺,继而

在草坪上睡去

听见山上那尊花神说

先生正在接受美疗

无病增寿,有病自愈

[作者简介] 张新泉,四川富顺人。曾做过二十余年编辑工作,出版诗集《野水》《鸟落民间》等。曾获四川省文学奖,首届鲁迅文学奖。现居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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