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猫和狗一样

Jocelyne Duparc

译者简介：王世恒（1982.09-），男，河南郑州人，厦门大学01级法语本科专业毕业，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09级工商管理硕士。目前，在中国土木工程集团有限公司从事法语地区项目开发和商务管理工作。

两只猫卷曲在羽绒毯子中，不断地打着哈欠。在用责备的眼光瞄了一下打扰它们困意的主人后，犹豫地将爪子在冰凉的地砖上试探了一探，跳下了床，然后顺着狭窄的石梯跑了下去。

想到两只猫如此不情愿的起床，科琳娜摆上了两个香喷喷的饭盆给它们以示奖励，也可驱散它们早晨的坏心情。然后，科琳娜坐在一本冒着热气的茶前，多亏祖母留下来的搪瓷炉子，才使得底层比楼上房间暖和多了。

科琳娜喜欢早起利用早晨的时光。她住的房子是一个古老的小楼，坐落在村子边缘。惯常早早用完早餐后，科琳娜快速冲了个澡，穿上牛仔裤和T恤，便开始了工作。

在一间作为起居室又兼作餐厅的圆形宽大房间中，一台电脑作为唯一的现代化物品，摆在中间。科琳娜整个早上都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打着键盘，给小朋友讲述搞笑紧张的奇遇故事。如果问她是从哪搜寻出这么多打动孩子的点子时，她自己都没有孩子，只有一只暹罗猫和一只灰白色肥猫。她旋即转身说道，她掌握了吸引孩子的永恒秘诀。总之这不是一个三十二岁人说的谎话，尽管她看起来不到二十五岁。她从未表露出自己内心，固执童年的回忆一直帮他保存着那些未经触碰的青少年时的秘密。

菲利普没赶上二十岁的生日，在秋天的一个晚上，从一个派对上返回的路上，他倒在一辆因道路湿滑失控的汽车下，再也没起来。科琳娜很长一段时间都以那一晚为对她来说什么都结束了，然而伤痛渐渐地消逝。那时她也有几个对象，但是与她初恋相比，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

在菲利普的影响下，她创造出一个放荡不羁的同性恋，一个将要崭露头角的侦探队的头头。只要她缺乏灵感，她只需闭上眼睛记忆中搜寻灵感，她就能重新看到菲利普十二岁时皎洁的目光或是他战胜小伙伴趾高气扬，又复活的样子。她就又能为那个永远年轻、总是胜利的人一页一页的写那些情节波折故事。

当然，这些年来她对初恋的思念总是有分寸，她身边曾有一些男朋友，但与她的职业生涯相比，她的感情生活却不成功，她的恋情总是很短暂。

在一番痛苦失望后，她决定离开巴黎，独自居住在可格拉兹的家中。正是在那里，在布列塔尼祖父母家中，她度过了愉悦的假期，也是正在那里他遇到了菲利普。科琳娜的父母在可格拉兹度过了他们的童年，他们熟知那里的一草一木，当看到科琳娜，他们惊讶得大叫。他们怕对在巴黎回来的女儿关心的够不够，但是他们的担心多余了。自从回到可格拉兹，科琳娜从没感到无聊，她甚至还和菲利普逝世后那些遗忘的童年伙伴重新联系了起来。

还有已是两个淘气小鬼妈妈的堂姐马丁娜，她不惜一切的想把科琳娜给嫁出去。她用一切拙劣的手段给科琳娜介绍当地二十五岁到五十岁的单身男人。在科琳娜看到堂姐的伎倆后，她试图躲开“好事”的堂姐，然而，在昨夜，她还是上当了！她想起了马丁娜在一次单纯的家庭晚宴上给他介绍的一个讨厌对象：

在编造的托词下，马丁娜避开其他客人，把科琳娜带到了厨房。开始给描述她所说的对象如同印第安纳琼斯和加里库珀合体。但是科琳娜可不那么想，她觉得如果一个男的长得不丑，那他就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那个人渐渐走过来……一个穿着古怪，带着一把猎枪和三条猎狗的男人。在和这个男人的交谈中，科琳娜发现他竟然还经营着菲利普祖父的农场。后来，男人发现自己不怎么受欢迎。不出意外，饭后尽管他礼貌的要送科琳娜回家，但科琳娜还是明确地拒绝了。她宁愿一个人在寒夜步行回家，也不愿这个人开车送她回家，车后还跟着三条丑陋的狗。

科琳娜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强迫自己又看了一遍刚打的文字。由于想到昨夜那顿晚餐，分散了她写作的注意力，显然那个男人糟蹋了她的晚宴。她微张嘴唇苦笑，真这么讨厌他吗？诚然，他是很像哈里森福特，科琳娜自语道，她耸耸肩继续她的小说。事实上英俊的男人已经对她没有什么刺激。

与此同时，在村子另一边一个孤零零的农场中，没有鞭子也没草帽的“印第安纳琼斯”呆呆地看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也用不安眼神地注视着他。

黑夜，小巷传来一阵高跟鞋踩踏在石板路上的哒哒声，一扇门狠狠的关上，接着一辆小车打火发动……伊蒂斯再次闯入他的生活，又突然的消失。难怪他变得这么讨厌女人，他前妻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机会主义者。几年前，她带着三岁的儿子离开，而现在安东尼都十一岁了。沙发的一角，安东尼僵直地坐在那里，不安地看着自己都不认识的父亲。早上六点，整个小村还沉浸在睡梦中，安东尼被推进了这个村舍中，他听到母亲给一个半睡半醒的陌生人说：她要和维克多结婚去美国。毫无疑问这个男人让她生了这个计划外的孩子。她已经忍受这个小鬼够长的时间，现在也该轮到他的父亲了。

伊蒂斯这么说，她甚至没有让孩子回避，就像孩子不在面前或是个聋子。伊蒂斯对待孩子的方式让亚当感到震惊，然而，怕孩子更加的不安，亚当还是控制自己激增的怒气。

伊蒂斯离开了，留下了一个皮箱和受到惊吓的小安东尼，亚当转向他的儿子，他没有任何带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对待他。

“你饿吗？想要喝些什么？咖啡，茶？家里没有牛奶……”

“不，谢谢，先生，不用……”

“你可以叫我爸爸，你知道……或是亚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叫亚当。”

可能是由于困倦，或是想要回去的情绪，安东尼眼睛通红。亚当把他安顿在屋里，在他床头放了一个玻璃杯和一瓶矿泉水。当安东尼渐渐地入睡，亚大穿上他的羊皮上衣，吹口哨，叫上他的狗，走了出去，大步地穿过村子。他要冷静一下仔细想想。

亚当不时地会碰到相遇的猎人，他单手打过招呼后继续前进。亚大背着皮带猎枪的形象在当地众所周知。然而，却从没用他所谓的“老火枪”打过一颗子弹，尽管亚当看起来很有男人味，但是他却非常温柔，甚至不去伤害一只苍蝇。当他穿过森林和未垦的田野，他的狗就跟在身后，猎枪是他一个叔叔留给他的，他经常背着，为的是和村子里其他男的一样，融入当地的生活。但是那些野兔和穴兔可以完全不用怕他，可以枕着它们的大耳朵睡大觉。

亚当想起十年前刚来可格拉兹的时候，那时和伊蒂斯已经结婚三年，安东尼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当时，在他们朋友圈中，话题只有生态农业。这对年轻夫妇离开巴黎定居在一个老旧的农场中，他们决定创造一个生态农业的典范。但伊蒂斯很快就对农村和土里土气的农民感到了厌倦，她想她的朋友，怀念在巴黎美发店作美容师的生活。一天大早，伊蒂斯就逃离了，只剩下亚独自坚守。亚当喜欢清静，他有忠实的客户，种植的蔬菜受到了大家的好评。

只有一次，伊蒂斯把安东尼托付给了亚当。三个星期后，伊蒂斯把皮肤晒得古铜色的小安东尼又接了回去。之后，亚当就再也没有伊蒂斯和孩子的消息，亚当对现实也妥协了，无论如何，他似乎没有作为一个慈父的潜质。

日子一天天地过，为了找个伴，亚当养了一只狗，后来有了第二和第三只。第三只是一个黄毛名叫福维特的活泼调皮的布列塔尼小母狗。

亚当陷入了沉思，也没心思看他的三只狗。对他来说，当前最要紧的是给安东尼在附近找一个学校。这个小鬼将是个麻烦，没有什么比上学更重要。亚当决定去咨询一下他的朋友，安德瑞·勒·圭亚德，可格拉兹的市长。

这时候，科琳娜正拿着一把大剪刀，修剪院子周围的绿篱。这些绿篱到处蔓延，她印象中即使在不好的季节，它们依然长得很茂盛。剪完后，科琳娜仔细地盯着她的两只猫，它们来回走来走去，谁都不让谁跑出花园的围篱。

突然，她看到路德维格竖起毛发，眼里发出透亮的蓝光，甚至有些泛白。沃尔夫冈发出低沉的吼叫，冲向围篱，伸出整个爪子。

在围栏的另一侧，一大团的红色毛球在地上疯狂的滚打着，卷起一圈的尘土和碎石。科琳娜赶快冲过去追那只灰白色的猫，最后时刻抓住了它。

亚当的沉思被两只狗打闹尖叫声打断了，他赶快上去控制了第三只狗。真是倒霉，前天晚上，这个女孩对他就表现出了厌恶，“这次，肯定的，后果很定很严重。”亚当想到。亚当尴尬向科琳娜道歉，但在科琳娜满脸愠色前，他知道坚持道歉是没用的。他告辞离开，此时他已经被福维特的链子拽着向它们打架的地方。“真是遗憾，她还挺漂亮。”亚当说道，“唉，她绝对是个讨厌的只追求时髦的人，我怎么这么多担心呢”

科琳娜气红了脸，她回到家中，把两只受刺激猫放在面前：

“来，过来，猫咪。到碗边喝些牛奶！”

她又高声自言自语到：

“这个男就是一个转来转去的猎人，有些人活在世上就是污染别人的生活！马丁娜竟然还想……”

科琳娜又回到电脑前，说道：“本想修剪修剪花木换换脑子，呵，真好，还真是换脑子。”

她的小说马上就要写完了，就剩在最后一章要做些调整。她写的故事让自己都觉得有点感伤。科琳娜决定这次不邮寄手稿，而是亲自送到巴黎出版商那里。这样就可以在巴黎的父母家待几天。科琳娜看了下手表，赶时间完成了小说，还收拾了行囊，把兩只猫安置车后座的柳框中，晚上上路出发。

八天后，科琳娜站在家里白色的栅栏前，感到一丝困惑。她进门后，就把猫放开了，然后赶快打开炉子，老房子的墙容易返潮。散热器开启后，她向炉子里添了些木柴，在铁板上放上了水壶。一路上都在下雨，猫也一直叫个不停，让她觉得路途很长。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脱掉鞋袜，穿上拖鞋，微笑着伸了个懒腰，回忆刚刚父母那里度过的美好时光。当水壶发出轻轻的嘟嘟声后，她放了些茶叶，凭依在窗前。

每天晚上，校车都会把孩子放在鸽棚不远的地方。科琳娜喜欢看着这些孩子从村子的四周欢快地跑来。高年级的孩子几个人一伙，女孩子则手挽手，低年级孩子则成群结队，叽叽喳喳，互相打闹。

天已经黑了，然而科琳娜注意到一群孩子似乎特别激动。突然听到一句俗语，让她想起了她的童年。一群孩子喊道：“巴黎人，大狗头，巴黎佬，大牛头。”她怎么又能听到这老口号？她似乎看到小时候自己爬到祖父家中高处的坡上，和马丁娜一起拿着一堆腐烂的苹果，投向村子里的孩子，村子里的孩子则向她投掷石头，喊着上面的口号。可话说回来，几年后，这些小鬼都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科琳娜抹了一下满是水汽的窗户，看到一个小男孩正站在她家的围篱前哭泣，一群孩子正冲着他边嘲笑边喊叫。科琳娜迅速披上外套，走出来。看到她，那群调皮鬼就跑掉了，只留下小男孩在那里呜咽。

他走到那个“小巴黎人”身边，用一只手臂抱着他说：

“别哭了，宝贝，没事的，我送你回家。”

“不打扰您了，女士，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不会的，我陪你走到路头。如果你愿意，下次，叫你爸妈到车站接你。”

“真不需要了，女士，没人在家，我爸爸还没从田地回来。”

“那，你来我家待会吧。我给你热巧克力喝，然后，我送你回去……”

科琳娜把小男孩领到厨房，递给他几张纸巾，让他擦擦眼泪。最终小男孩恢复了平静，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科琳娜好像一阵炫目。圆嘟嘟的脸上两个小酒窝，浅褐色的眼睛……刚外边光线不好，她一点没有觉察到。真是难以置信，像看到了菲利普，科琳娜说：“不，我一定是想歪了，所有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很像，可是……真奇怪……棕色的卷发也和菲利普一样……”

为了防止小男孩想家，科琳娜叫来两只猫给这个欣喜的小男孩玩。小男孩和猫玩了一会，就开始讲他在学校一天的生活，科琳娜则给他讲一些村子里有趣的事情，并且保证他很快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该是送他回家的时候了，小男孩已经恢复了自信，说他什么都不怕。

“真高兴能碰到您，女士。”

“我也非常高兴，安东尼，我希望我们能经常见面。总之，你知道我住在那，你想来的话可以过来看我。”

“一定！但是……如果不打扰您的话，我想让您送我回家……我害怕爸爸说我是胆小鬼。”

“别担心，你不是胆小鬼，没关系，我把你送到街头，你在路上别拖拉，小心点！”

他们互相挥手作别，科琳娜返回到家中，陷入沉思，“我真想有个像他一样的小孩。”科琳娜自语道。“别做梦了，堂妹，有个这样小孩前，得先找个孩子他爸。”科琳娜学着堂姐马丁娜的口吻说道。

遗憾的是，第二天是周六，学校不上课，也没有校车来接送孩子。只有到周一才能看到她的新朋友。周日早晨，“我要到市场上走走。”科琳娜想到，“说不定还能看到孩子的父母。”能有这么一个讨人喜欢又有教养的孩子，父母一定是好人。

科琳娜决定晚餐简单地喝碗汤，早点睡。她第二天还要早起，还要修剪该死的围篱，枝杈都长到邻居家了，可不想让人家不高兴。

路上的劳顿，科琳娜很快就在大羽绒床上睡着了，两只猫缩成球偎在她的脚边，她一觉睡到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精神饱满。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科琳娜决定去堂姐家，给他讲讲巴黎的八卦，她可非常感兴趣。正当她穿皮外套的时候，他的花园的小铃铛传来清脆的声音。

“嗯，可能是科琳娜来了。”

当她向窗外瞟了一样，真是意外。只见安东尼一手拽着铃铛的皮绳，另一只手牵着“印第安纳琼斯”，“琼斯”则显得很不自然，似乎要挣脱。

科琳娜含微笑迎接拜访者的情景还真是可笑，亚当想到，科琳娜如果不面带嗔怒，还真的挺漂亮。他儿子给他讲了昨夜发生的事，还夸科琳娜素养高尚，替他解围。亚当决定应向科琳娜致谢。在儿子的局促不安前和一大堆赞美前，不一会就能想象出这个年轻女人的样子。正好站在上次小狗福维特弄的一个大洞的围篱前，他在那里制止住了福维特。

亚当和安东尼走进这个装饰温馨的三居室。为了不使孩子难过，两个大人装的就想两个老朋友。安东尼很快就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和两只猫玩了起来。科琳娜打开一瓶波尔图红酒，把托盘上的酒杯斟满。他们两并排坐在皮沙发上，从这刻开始，不知不觉的，魅力蔓延。他们谈了村里的事，互相戏谑被彼此为巴黎流放者。

“是什么偶然机会，您发现了可格拉兹？并买了这个农场？”

“哦，我沒有买下，我是从祖父母那里继承下来的。”

“您的祖父母？但……那不是菲利普的祖父母吗？菲利普之前住在那。”

“您知道菲利普？那是我堂弟。虽然我们却见面不多，但彼此之间处得很好，因为我父亲是职业军人，驻扎在德国。但是我们经常写信，我们彼此分享所有的秘密。

“嗯，你们可能说到过我……”

“哦，我想到了，是……当然！您是可可！他在每封信上都给我讲科琳娜……我应该知道！”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科琳娜向杯子里添了添酒。

“和安东尼这么像…… 我一点也不吃惊，你就是那个“著名的”亚当，我有印象，菲利普说：有天，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表哥亚当，但是你千万不要去勾引他，否则我扭断你的脖子。”

“真搞笑，他也这样对我说您！”说着亚当把手放到了科琳娜的手上。

亚大温柔地看着科琳娜说道：

“我想仍要冒一下险，去勾引你。菲利普一定会原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