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山
摘要:“读”是传统语文教学的重要方式,黄厚江继承了传统“读”的精髓。在开展“本色语文”教学时,他的“读”设计独到,形式多样,真正做到了智慧“读”和“读”智慧。
关键词:黄厚江;本色语文;读
中图分类号:G45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9094(2014)03-0050-04
许多老师认为,黄厚江崇尚的是“本色语文”,他的课是“本色”语文课。这是不错的。而在笔者看来,黄厚江语文教学的第一“本色”就一个字:“读”。他的读,或“娇读”或“醉读”或“痴读”或“野读”或“猜读”或“演读”,不一而足。在这方面,若说黄厚江有两下子,可用“智慧‘读”和“‘读智慧”来概括。
一、智慧“读”
“智慧‘读”是指黄厚江带领学生走向文本的智慧,或者叫“设计读书”的智慧。
自2005年开始,笔者现场听过黄老师六节公开课,加上观看的网络视频课,共有十多节。笔者以为,黄厚江最精彩的课,每每是智慧“读”的结果。或许智慧“读”是他教好一切语文课的主要特征。可以这样推测,“读”的设计,一定是黄老师教学前“绞尽脑汁”的大事情。笔者每次现场观课或者观看他的教学视频,觉得他开展语文教学的最大本色就是朴素的“读”,并进而走向智慧“读”。
年轻老师常常把语文课堂教学的时间和精力,花在“讲”上——讲背景、讲情节、讲结构层次、讲人文情怀、讲表现方法……仿佛一讲便本色,一讲便成了学生的楷模。久而久之,一堂课45分钟,往往都被“讲”占去了,学生只好被动地听、记,老师则成了典型的课堂“讲霸”!其实,“读”是既传统又现代的学习母语的方法。当读课文的时间被挤掉了,教师的“讲”又怎能唤醒学生的心动呢?即使是打起精神真的听教师“讲”,恐怕也难听得意味深长,听得如痴如醉。如此长期“讲”下去,结局便是学生睡倒一大片,语文课成了“无味课”、“无聊课”。
而黄厚江则非常智慧,他把备课的主要精力放在“读”的设计上,他把课堂的主要时间用在学生“读”的体验上和“读”的指导上。他每每于学生的读中挑选一两个关键的问题,让学生再读再思考。于是,一堂本色语文课便在读中逍遥自在地完成了。
1.“娇读”
“娇读”,就是小心翼翼地试读,娇嫩、娇贵地品读,以感受人物的气息和语言的情味。文言教学贵在“接地气”,贵在领略文言的情味,黄厚江每每使用“娇读”,一点一点地逼近作者的情怀深处,一点一点地读出文言文特有的情味。“娇读”时,在黄厚江的眼里,那文言好像非常娇嫩,学生的心田又仿佛非常柔弱。是以“娇读”中,他唯恐用力过猛坏了“读”这件大事。文言课堂上,他引导学生以“娇读”揣摩字里行间的文言气息、人物情味,给笔者的感觉,双手仿佛捧着非常娇贵的“转世灵童”——似乎“读”不好便会破坏一世的念想。
黄厚江教学《谏太宗十思疏》[1],布置预习时就已经要求学生反复诵读课文,公开课伊始,他又“请三位同学分别读课文的三个段落”,并请大家对诵读作简要评点,以看看“诵读有没有体现文言文诵读的特点和基本要求”。而学生点评过以后,他又请同学们“先听录音诵读,再听他的诵读,然后作比较和评价”,他要大家看“怎样诵读更能表达作者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文言是柔嫩美丽的,他生怕学生读不出作者的情味,于是不惜时间一层层地“娇读”。我们看这个环节——
生1:我更喜欢老师你的诵读,因为我感觉这是魏征对太宗说的话,你的诵读体现了他对太宗所作所为的着急以及他激动的心情。
师:激动的心情,很着急,愿望很迫切?
生1:对。
生2:我也认为黄老师你读得比较好,因为你抑扬顿挫比较明显;而录音读的时候,感觉读起来好像比较平,比较柔。(学生笑)
生3:我觉得还是温柔一点比较好。如果他怕掉脑袋的话,他应该温柔一点吧。
师:我想,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篇课文,应该是什么样的感情基调呢?是“柔”一点还是“刚”一点?或者说,如果魏征上书要当朝读这篇奏议,他诵读时的感情应该是怎样的?
生4:应该很着急,希望能说服唐太宗。
师:对,这是他的目的。(转向一位学生)你体会出这篇文章感情基调是什么样的?
生5:我觉得应该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
师:强烈的责任感?是不是说“以天下为己任”更好?刚才一位同学分析得不错——“如果他怕掉脑袋的话,他应该温柔一点”,可是作者怕掉脑袋吗?不怕!在这样的背景下进谏,可能“温柔”吗?
生6:我觉得这篇文章整体语言都是慷慨激昂的。
这堂课,黄厚江一直渴望通过渐渐的“娇读”,让学生悟出魏征进谏的情怀,读出魏征的进谏口气,读出进谏现场氛围。他希望学生“通过诵读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表现出文言文特有的魅力”。在他看来,文言文是柔嫩美丽的,要“读出文言文特有的情味”就要“娇读”,小心翼翼地读,揣摩场景与心情地读,否则就破坏了文言特有的情味了。这堂课上,黄老师音质并不美丽,但这并不影响他在课堂上展示自己的“读”。在现场,笔者听到他很浓的盐城腔,但依然抑扬顿挫,情味毕现。他沉浸在魏征的情怀中,仿佛就在进谏的现场……
2.“痴读”
黄厚江曾经说过,懂得写作才能教好写作。[2]以此类推,在他心中有一个情结:懂得阅读才能教好阅读。他曾紧紧抓住一个“冤”字,带领学生“痴读”《窦娥冤》[3]。
所谓“痴读”,就是变换各种角度、非常着迷的去读,教学中师生读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在读《窦娥冤》时,黄老师非常注意“痴读”的层次设计。他“一读”课文,让学生用关键词语概括窦娥的性格特征;然后,“再读”课文,让学生分析窦娥身上的内在矛盾冲突,体味窦娥在绝望中的无奈和挣扎;接着,“三读”课文,引导学生着眼于整个剧情思考“还有哪些矛盾”——“自己招认,是由于舍不得婆婆受刑;鸣冤,是可以为婆婆而死,但不能为婆婆而冤”。至此,黄老师通过“三读”已经引导学生把人物内心分析得清清亮亮。可,黄老师还有“四读”,要求学生用“既 又 ”(在横线上补充一对矛盾的词语)的格式来概括窦娥的性格特征。当学生写出“既刚强,又软弱”,“既恪守封建道德,又不满封建制度”,“既信任官府,又痛恨官吏”,“既痛恨封建社会,又寄希望于封建秩序”时,学生对作品的解读,达到相当的深度。而临近下课,黄老师还有“五读”,写剧本,演窦娥……如此“痴读”,当下恐怕不多见。而正是这样不断变换角度去读课文,让学生徜徉在课文的情境中,学生才不断发现课文中隐藏着的秘密。
3.“野读”
“野读”,就是教学时放开学生的手脚,让学生随着自己的性情、喜好,不受拘束地自由地读。黄厚江年纪较大,但在“读”的设计上并不老气横秋、中规中矩。他常常让学生“野读”课文,让学生随着自己的性子自由去读、去探究、去比较。他在公开课上甚至以《江南的冬景》《西地平线上》为对象,以“野读”的方式引导学生探究文本“如此动人的秘诀”。[4]
“野读”过程中,黄老师先分别用一个课时让学生整体感知两个文本,通过自由的“野读”来品味文本之美。而与“野读”相伴的是让学生重点理出《江南的冬景》的作者是如何写出对江南冬景喜爱的,即写了哪些景,采用了怎样的写作手法;《西地平线上》则让学生初步“野读”后填写表格,找出三次落日的地点、特点、作者感受、产生的联想以及联想的作用等。可以说,这样的“野读”,学生随着自己的爱好、感受去读,是没有边际的。也正是这样的“野读”,让学生过足了自由阅读之“瘾”。
公开课上,黄厚江则让学生自由找出“野读”中“最喜欢的写景语段,交流评点”。而评点之前,他仍然不忘记强调让学生“有感情地朗读”在“野读”中找到的文段。这样“野读”之后,便是“思考、讨论作者写得如此动人的秘诀是什么?”和课后的“拓展延伸”。这里,黄老师以“野读”文本的方式,把智慧“读”的艺术发挥到极致。
二、“读”智慧
“‘读智慧”是指黄厚江带领学生读出了文本蕴藏的智慧——语文学习上的智慧,语文素养积累上的智慧。
“文选式”教材本是学生领悟、运用祖国语言文字的“例子”。黄厚江在多种场合提出,语文教学要让更多的时间回到语文上去,做语文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语文教学。而对于“读”来说,“做语文的事情”就是读出语文学习的“智慧”。
有的老师说,我的课上学生读到了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地步,这是不是读出了智慧呢?其实,我们只要从“文选式”教材存在的意义,就可以明白。叶圣陶先生说:“……语文教材无非是例子,凭这个例子要使学生能够举一而反三,练成阅读和作文的熟练技能;因此,教师就要朝着促使学生‘反三这个标的精要地‘讲,务必启发学生的能动性,引导他们尽可能自己去探索。”[5]因此,学生仅仅读到了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地步,还不能算得上“读”智慧,因为语文课堂教学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只有读得了文本这个“例子”中蕴藏的真智慧——“练成阅读和作文的熟练技能”,读得了语文课本里的真高潮——热爱祖国的语言文字,这“读”才真正称得上智慧,这课才真正称得上是“读”智慧的本色课。
因此,对于让学生“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文本,我们还应该让学生“冷静下来”,引导学生作些理性思考:“课文为什么这么感动人?”“作者用了什么技巧?什么句式?”“课文再怎样写还可以这样动人?”“我能不能写出这样感动人的文章来?”……所以,读到激动之处并非课堂教学的高潮之处。而引导学生探讨激动背后的语文因素,才是语文学科的使命所在、高潮之处。
1.“演读”
笔者理解,本色语文课就是引导学生去“读”智慧。黄厚江用“演读”教学《黔之驴》[6],这节课可谓达到了“读”智慧的高度。
教学《黔之驴》之前,他问学生:“知道学习文言文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当学生齐声回答“读!”时,黄老师说:“对,首先要读。”之后,他请男生与女生分别朗“读”课文。这个过程,可看作是“初读”。接下来,黄厚江在引导学生分析“驴”形象过程中,顺便把“以为神”“不胜怒”“船载”翻译清楚了,还归纳了出自课文的成语“黔驴技穷”“黔驴之技”“庞然大物”等。这时,黄老师说:“古人读《黔之驴》从驴的角度概括了很多成语,我们能不能从老虎身上也概括几个词?”学生立足文本阅读便创造出“黔虎之智”“黔虎识驴”等“新成语”。可见,学生们读得了文本蕴藏的创造性智慧——“凭这个例子要使学生能够举一而反三”!
按说文言语句理解了,课文成语提取了,创造成语时学生也“小有成就”了,学生对文本内容已经清清楚楚了,黄老师的教学应该停下来了。可他却没有,而是让学生“分别从驴和虎的角度”,“用自己的话讲这个故事”,而且要“分别用虎和驴的口气来讲”。这里的“讲故事”,是另一种形式的“读”——“演读”。这种“读”就是“用教材来教”,用教材来训练学生的口头表达能力,训练学生的“转述”能力。“演读”之后,黄老师说:“刚才老虎的故事比驴的故事生动全面,那课题怎么是‘黔之驴,不是‘黔之虎呢?”这一问,把“演读”转移到“探究故事的深层寓意”上,转移到追索作者的“用意”——借驴讽刺当时昏庸无能的官员上,转移到读作者使用这样的表达形式的智慧上。《黔之驴》这节课,黄老师读的形式多样,而读的成果也琳琅满目。
黄厚江的课上,“读”智慧往往是针对语文素养的习得而言的。当课文内容读到清清楚楚时,他还让学生继续读下去。笔者以为,课文内容清清楚楚,只是开展真正语文学习的一个前提,一种手段,还谈不上读得了语文学习的智慧。有时,教师还要引导学生读清作者为什么要用“这种文本形式”“这种表达技巧”来表现“这个内容”“这种情感”,还要要弄清“这种文本形式”“这种表达技巧”是不是最好的,还能不能换成别的形式和技巧。
因此,“读”智慧应是更加高远的教学追求,“读”智慧也更需要更加高深的教学智慧。从这一角度看来,“读”智慧的过程往往需要多一些曲折、回旋、反思、审美与创造。这样,课堂教学才能走向“读”智慧的境界。
2.“猜读”
黄厚江的作文课堂往往也注重“读”智慧。2013年6月19日,黄老师用“猜读”法训练学生学会“事件的展开”。①
他先读了一位学生《满分》习作的开头——“第一次考试”中作者得了“99分的遗憾”,然后让学生讨论“情节的展开”有哪些要求。当学生在他的指导下一条一条归纳出“要有思想”“符合认知规律”“要写出波澜来”“要聚焦一个点”等“情节展开要求”后,他让学生听《满分》习作中“第二次考试”的事件展开,然后让大家凝神思考“这位同学的展开是否符合我们这些写作要求”。显然,这个环节的设计,黄老师是为了强化刚刚得来的“情节展开要求”。当学生评论了“第二次考试”之后,黄老师又让学生“猜读”来创新思考“第三次考试”和“中考”情节的展开……一节课,师生就在热烈轻快的“猜读”中走进叩问“事件的展开”要求的境界中。而这节课给笔者的印象,就是黄老师用《满分》这篇切近学生写作生活的作文来“读”智慧,学生们在总结、回旋、探索、审美与创造中读出了《满分》在“事件的展开”上的技巧,也读得了这节作文指导课的乐趣。
叶圣陶先生说过,国文本是“读”的学科。[7]黄厚江在极传统的“读”上展现了新智慧,创造了新范例。黄厚江的“读”,常常是要“读”到文本化为学生自己的语言,读到作者行文智慧化为学生自己血肉还舍不得停下来的!
注释:
①此课例引用内容摘自本文作者2013年6月19日的听课笔记。
参考文献:
[1][3][4][6]黄厚江.黄厚江讲语文[M].北京:语文出版社,2008:172-174.203-204.154-156.183-186.
[2]黄厚江.懂得写作才能教好写作[J].语文教学通讯,2012(3).
[5]全国中语会.叶圣陶吕叔湘张志公语文教育文集论文选[C].北京:开明出版社,1995:6.
[7]叶至善,叶至美,叶至诚.叶圣陶集(第17卷)[C].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4:286.
责任编辑:杨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