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回声（五章）

李云（女），笔名七月的海，中国作协会员。鲁21学员，参加《诗刊》第22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七月的海》 《李云短诗选》 《最美的神》三部。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等，入选多种选本。

回 声

这意想不到的回声，我不得不迎接你，以金玫瑰的不朽说出爱情。

说叶子发烧、水鸟哀鸣。可是当握紧的手指在星端颤抖，你如何能把合二为一的影子，打造成刀锋？当铁锤在头顶呼啸，爱人啊，谁又能把黑发的热情爱成苍苍白发？

此时，你举着那绛紫色的花茎，正走向哪呢？N年前，你对我说：我死了，就在昨天。

就在昨夜，你又对我说：我活过来了，快到园子里看看。

多少悲喜，只有你懂，我懂。谁的蓝鸢，又是谁的爱丽丝？你一直在走，那是感恩的歌，那是愤怒的沙……是谁举起梦幻和悲伤的知识，一次一次把我淹没？

哦，好了，你可以更勇敢一些的，但你没有。女人，海水，星空，这错误的三位一体，成为你永恒的秘密。

井

夜晚。一枚月亮下：一只猫头鹰驮着一只罩黑衣的蝙蝠，在天空飞行。而拥有你我的大地上，有人喊翩翩，有人喊小人鱼，有人磨牙，有人敲门，大地有些巫气。

而我们，跳进了同一口井里。

我们跳进同一口井里拥抱。青苔，害羞地扭过脸。那时我叫阿澈你叫三，天地多么暗呵，在黑与白间，有灰飞散。我说你是月光，你是月光的尖叫，而我只在石壁上留下齿痕。

那是一口枯井，整夜整夜，我都盼望水声弥漫。哦，那是雨的味儿，树潮湿的味儿，风明亮的味儿？黑夜搬动着发光的镜子：槐花，雪，五月……那时你我同时走在路上，但五月的蜻蜓，就是睁大一千只复眼，也看不到我们——

你坐着飞机从南飞到北。我在火车上，孤独地拍打着水声。是杜拉斯的《情人》颠覆了深夜的海：哦，短信短信，激情的铃声告诉我，你正走在长安街。

还在怀念

一丛幽蓝的光，落下来，落在灌木枝上。而那时，我正以另一只蝴蝶的身份，从一本教科书里飞出，飞成流光溢彩的刺客，可我多么害怕——我害怕血腥，害怕美在瞬间熄灭，我凝视着我的绝望，凝视着你的绝望……

可你，从来不懂。不懂我的绝望——她美丽而安详，只在午夜发出幽蓝的光，可她再也飞不动了：一滴、两滴……当蝴蝶的第七滴血落下，我用匕首剖开了一朵玫瑰——这是一个永远的空缺。哦，你已不在。铁树开花，只开一季，可我还在等待。

在时间沉重的铁轮下挣扎，却又在若无其事的微笑里吐着伤情的血块。啊，整夜整夜，我都在星端漫步：忧伤无处不在，你已不在。

我在短信和短信之间，触摸着你的微笑。在微笑里呼吸着你的气息，我是你梦中一缕变异的风，扭曲着铁质的温情。可是，相思树上早已结满了怀疑的果子，我一阵一阵的晕眩，这地下的火山……可你一步一步走远，忧伤越过了极限，那么毁灭吧！

我还在怀念。黑夜颤动，蜷缩的香气在打开自己，我羞于叙述。这迷恋中的错误过于沉重，我在黑暗中摸到了花儿们的腹语，我以为那就是你。那就是你——

无关风月

不要把我带到月光下，不要带给我耀眼的通灵，而时空没有制约，你反复使用着月光宝盒，像中了魔法，我反复给你写诗：你在南方的一个小城经商、写字、养儿育女。

当我写到这里，我曾经的天真狂野，也就化作了阵阵流水。而你，又是流水之上的哪一艘船呢？抑或你是永远的高山？而高山始终在左、流水在右。一曲高山流水让我写下浑浊的前世：今夜是谁，动用了我的月光宝盒？

此刻，夜蝉在遥远的树上啃着月光，而思念，正从月光宝盒内发出致命的空响。什么能让人冷静下来呢？上面是薄薄的浮云，下面是深深的夜海，我抱紧自己与高山流水说话，这些看上去都无关风月。

而后来，你是怎样蹿到白云之上，又是怎样把我抱走的，直到今天，我都无法相信：一头蔚蓝的狮子，竟然有腾云驾雾的本事。

为了不被虚拟的浪花淹死，我再一次把自己埋进了白云深处，看仙女们击鼓传花，我等待宿命的闪电照亮一次，再照亮一次。

暗夜里

一生之中，总会有这样一个夜晚的，花朵鸣叫着，露水潮湿着，你就来了。

你是从三百年前一路赶来的，你带来的不是人造的琴声，而是浑圆的鸟鸣。

一生之中，总会有这样一个夜晚的，海呢喃着，山呢喃着，说纳兰很纯洁，说仓央嘉措很情欲，我们好像在说别人的事。熄灯了，我才知道：我们说的，都是自己……

后来是谁衣袂飘飘，恍然在另一个时空。是夜。你看着月亮，我看着月亮，我们在看着同一轮月亮。而月华，用最漫长的私语抵达了你我——多么神秘莫测呵，我们的灵魂竟然是相通的。

夜晚熊熊燃烧，我们的灵魂是相通的。我用十个指头穿过你的头发、你的呼吸。紫色睡裙里，我一千次拥抱了你，一千次重修旧好，一千次神秘的战栗。

暗夜里，我为你又一次打开了最秘密的心脏，一颗锯齿状的心，复活了全部的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