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徽饰(组章)

2014-04-29 00:44谢臣仁
星星·散文诗 2014年9期
关键词:草帽民谣汗水

谢臣仁

民 谣

民间这个林子很大,民谣跳跃在各个枝头。

他们都是我的祖辈,娓娓叙述着淳朴的历史。这些生命的声音,在我们无尽的岁月的四周飞翔。

就像从一个窗花的边缘开始,所有的图案简单而迷离,所有的词句熟稔而新奇;

旱烟袋和七寸金莲翻墙幽会(这与爷爷奶奶的恋情相似);

长满爱情的高粱地(我想走出高粱地的怕就是父亲出生的故事);

牛皮鼓(击碎我每一根痛苦的肋骨),铜唢呐(喑哑着招魂的唤声)母亲还是走了;

红烛高烧的印花被(不是我盛大而朴素的婚礼么)……

这里的民谣,不只是那犁光镰影里破碎了的陶片,这是真正的民谣,是经过风雨洗礼的几代人。米酒流淌的传说,飘浮着荤素不同的风格。

有生命的地方都布满了民谣。即使有些久远的,打着难以破译的哑语,都暗示着一个个可贵的真理,让我们明白哲人的走向,让我们明白应该尊重他们:

就像尊重土地,播下汗水,收获汗水;

就像尊重母親,播下眼泪,收获眼泪;

就像尊重图腾,播下永恒,收获永恒……

一唱民谣,我就想到以不同的方式回报恩典,而最直接的就是──在树下拾起两片音乐的叶子。

一顶草帽

正如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我与我的农民兄弟,谈论的是一顶草帽。

六月、七月,擦身而过。风把草帽从城市头上撞落,于是草帽成为不惹眼的壁挂。

我听到一棵麦子在哭。

只有荷锄者这时深深怀念草帽。这个草帽盛满整个夏季白花花的阳光,一窝窝地旋动,旋成圈圈镰道。当镰刀的锋利触及我的双眼,汗水浸漫过麦秸让我泪珠饱满。我明白麦子为谁而哭!

深谙农事的哲学,艰辛的劳动是最好的方式。

经过一个夏季的劳作──一顶草帽形成的过程,才明白父辈对一顶草帽的珍惜,才明白草帽是种荣誉,并深深知道:谁才能佩带这村庄的徽饰。

我与我的农民兄弟,谈论的是一顶草帽──是土地留给我们的共同的兄弟。

红盖头

少女的心事,在雨水丰盈的季节,饱满成薄嫩的苞芽。

忙于活计的父母们也停顿下来,就像面对一次播种,翻开吉祥的历书,精挑细选,用娴熟的手势,把女儿嫁接在异族的枝条。

红腰带,红花轿,红头绳,新郎欣喜而红润的脸庞,铜唢呐也吹红了半边天,最动人的风景还是那招招摇摇的红盖头。红盖头,在出嫁的日子,把重重心愿紧紧地裹扎起来,等待一次开放。

婚礼红红火火。古老的仪式中,神秘的宁静后面,红盖头, 以无言之语,火焰般跳耀龙凤呈祥的祝福。

红盖头,在醇香中掀起来,掀起来,掀开贞洁的神秘,彼此走进对方的心之深处。等待了多年的故事,就在这两颗心一碰之间,开花,结果。红盖头,瞬间如成熟的果皮剥露,汁液四溢,最鲜艳的那滴,落入眩晕的盅盏。春天的飞鸟,那只陶醉了的飞鸟,呢喃着想阐述什么?

红盖头,作块幕布,让婚礼热热闹闹地上演。就像一片叶子只有一次绿的过程,就像一朵花只有一次灿烂的开放,人就风光一次。她们在这必经的细节之后,平静地接纳着所有宿命的经历。不管是欢笑还是悲哀,生命依然流淌,红盖头,千万年来一尘不变。

火 镰

质朴的乡村,黎黑的面孔陈列。

以铁的意志撞击,并以岩石的本质存在。

原始的力量,古老的智慧,至今也熠熠生辉。

用什么语言来描绘,时空的超越。历史站立:粗犷的呐喊,奔跑的兽群,锋利的标枪,是什么把文明之花引燃?火,在划动的弧光中,展示平凡的哲理。

我的父老兄弟们,常用这种方式,祭奠先祖──在静寂的黑暗中,他们别无选择地承继:沉默地忠诚,乐观地生活。

火镰映红每家门楣,笑脸像老玉米般饱满着生命。

有什么理由不跪拜,他们真实的背影?当他们为我们点燃回归的情绪,火镰只轻轻一下,就擦亮了生命的每一个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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