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王蒙八十年代小说创作中的乐观情结

2014-04-29 00:44陈云燕
青年文学家 2014年23期
关键词:乐观王蒙青春

陈云燕

摘 要:王蒙80年代的小说创作中散发着一种乐观明朗向上的精神,在当时反思忧郁的文化氛围中,增添了明亮的色彩。这种乐观主义主要体现在对于革命理想的坚持和对青春的呼唤追忆之中,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生活的热爱。

关键词:王蒙;理想坚持;青春;乐观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23-0-02

整个80年代可以说是20世纪末期中国小说家热情最为高涨探索最为积极的一个阶段,当在文革中被压抑的创作生命得到解放,作家们纷纷重新执起手中的笔,或揭露、或反思文革带给人们的创伤。王蒙作为时代潮流的一员,在70年代末重返文坛,以一股高昂的热情,火山爆发式的姿态创作出一系列有代表有价值的作品,为社会主义的新时期文苑锦上添花,正如王蒙自己所说:“50年代的写作,好像只是我们这一代人从事文学活动的一个序幕,经过20年的锻炼和丰富,我们的文学生活现在开始了。”

与当时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单纯地揭露、控诉、反思的题材的一个不同之处在于:王蒙小说中所体现出的对于信仰的一种忠诚、对于理想的一种坚持、那种对生活的热爱、乐观的幽默,给当时充满伤痕忧郁的文学氛围添加了醒目的明亮和乐观的神采。这在当时王蒙所创作的小说《布礼》、《蝴蝶》、《杂色》、《春之声》、《海之梦》等作品中都有所体现。而这种乐观的情结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理想坚持中的乐观情结

王蒙的这种乐观明朗的情绪首先体现在对信仰的执着,对未来的期待,对生活的热爱之上。

在《布礼》之中小说主人公钟亦成身上就明显表现出那种对理想对信仰的执着,对青春激情的赞美。钟亦成13岁接近地下党,15岁入党,17岁担任支部书记,18岁离开学校做党的工作,后被划为右派。他一直坚信:“他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道路,他为之而斗争的信念是崇高的信念”,他坚信:“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为了这一崇高的信念,钟亦成发出了这样的誓言:“在中国如果需要枪毙一批右派,如果需要枪毙我,我引颈受戮,绝无怨言,虽然划为了右派我仍然要活下去,我仍然能活下去,就因为我有这个坚定不移的信念,坚如磐石重如泰山。”

钟亦成有着如此坚定的信念,如此执着的追求,在钟亦成错划为右派的20余年时间里,尽管“有些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褪色,然而,这记忆却像一个明亮的光斑一样,越来越集中、鲜明、光亮。这20多年间,不论他看到和经历到多少次令人痛心,令人惶惑的事情;不论有多少偶像失去了头上的光环;不论有多少天真而美丽的幻想像肥皂泡一样地破灭;也不论他个人怎样被怀疑、被委屈、被侮辱,但他一想起这次党员大会,一想起从1947年到1957年这10年的党内生活的经历,他就感到无比的充实和骄傲,感到自己有不可动摇的信念”。在王蒙笔下经历了坎坷困苦的逆境的赤子,怀有的不是对政治信念的幻灭而是对政治信念的愈加执著和坚定,如此的一个“普罗米修斯式”的人物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百折不挠的追求和奋斗。这是王蒙关于理想、信仰、乐观的一个典型表现。

在王蒙的创作中,文学与革命是紧密相连的。他曾说过:“我始终认为,文学与革命天生地是一致的和不可分割的,它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文学是革命的脉搏,革命的讯号,革命的良心;而革命是文学的主导,文学的灵魂,文学的源泉。”用文学去展示革命的信仰也似乎是一个无可厚非的事。80年代的王蒙保持着乐观坚定的革命信仰,去展示对新时代的期待,包含着对生活的热爱。

当然,单纯地歌颂是盲目的,一味地暴露也是不合理的。在《蝴蝶》中的那个张思远在经历了作为一个赫赫权威的领导者到被揪出成为一个孤独的囚犯,后先放到儿子冬冬插队的山村成为了老张头,当他在老张头身上渐渐找到了生活的乐趣时(和儿子和解习惯山中生活的时候),四人帮粉碎了。他可以复职重新成为执政者张思远,然而面对这些文革所带来的一系列坎坷遭遇,张思远丢了自己。他变成一只蝴蝶,分不清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他有时候自问可能有另一个张思远,另一个自身,即那个被唤作老张头的我仍然生活在那个遥远的、美丽的、多雨又多雪、多树又多草、多鸟又多蜂蝶的山村呢!当他低头踏进吉姆车的时候,那个老张头不是正在鸟鸣中上山拾柴么?”

最后,他最终离开了部长楼,一个人踏上旅途去寻找老张头——另一个自己。

重回山村,面对乡亲们的热情招待和真切的期盼,张思远找回了自己。他重新发现了自身的价值,发现了和劳动大众真正结合在一起的感受,正视了自己的责任,“他的心留在了山村,他也把山村装到自己的心里 装到汽车上带走了”。

小说最后以“明天他更忙”收尾,寓意着张思远又重新恢复成文革以前“普罗米修斯式”的人,又重新将自己投入到共产主义的伟大的事业之中,再一次的坚持自己的理想。

张思远自我迷失寻找自身的过程,即是他重新寻回自己革命信念的过程。在这一期间,他曾经彷徨、迷惘,在经历小石头—— 张思远—— 老张头——张副部长的自我迷失与曲折变异的过程中映射出主人公痛苦、自责、迷失、反省、追求等相当复杂的精神状态。主人公的革命信仰的一度遗失也正是为了更好地来巩固最后重新确立的信念。小说最后“桥梁”那一段,用轻松、充满希望的语言充分展示了王蒙生命中那股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在革命年代,王蒙始终保持着对革命信念的坚持。《布礼》、《蝴蝶》中的主人公,一定程度上是王蒙自身的一個反映。王蒙中学时代就开始参加中共领导的城市地下工作;15岁加入中国共产党;19年那年怀着无比崇高热情创作了长篇小说《青春万岁》,记录了革命时代青年们饱满狂热的革命青春热情;1956年因为作品《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被划为右派20余年。然而,面对这段经历,王蒙始终怀着一种乐观的情感,始终怀着对生活无上的热爱之情。正如他自己所说:“愈是处在逆境下愈要争取生活的快乐与学习的长进,生活是不可战胜的,邪恶者永远不可能全部摧毁生活的乐趣。文革当中我在新疆农村,被剥夺了写作的权利与参加政治生活的权利,我的前途十分渺茫,然而我仍然努力生活得快乐和有意义。”在新疆生活的时间里新疆成为王蒙后来回忆的第二个故乡。王蒙在那里结交了纯朴善良的维吾尔族朋友,欣赏到了新疆大地独特的自然风光,学会了维吾尔语新疆民歌。

王蒙的这种革命理想坚持中的乐观精神,是他作为一个少年布尔什维克,处在50年代那种激进的革命氛围中所受到的感染。李子云在《关于创作的通信》中就曾这样说过王蒙:“由于他的信念形成于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的革命高潮与革命胜利时期,由于当时整个的革命事业蓬蓬勃勃、充满生机,因此,这一代青少年形成于此时的信念就显得格外明朗,带有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的色彩。”在经历了六七十年代的岁月,在八十年代的创作中王蒙仍坚持着少年时代那份高昂的革命理想,以一种智者的态度,包容的心态,面对人生的苦难经历,乐观主义精神始终不灭,这是值得我们好好尊重和学习的一大方面。

二.青春呼唤中的乐观情结

王蒙乐观的情结还体现在对于青春时代的赞美和追忆。

青春对于王蒙来说始终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在青春洋溢,热情澎湃的那个年代,青年的王蒙创作了《青春万岁》《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等一个时代经典的作品,真诚地发出了“青春万岁”的口号,为那个革命时代特有的青春情怀谱写了一曲动人的赞歌。那个时候的王蒙是年轻的,身上充满的是青春期特有的高昂热情,身处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青春万岁》是王蒙自身的青春写照,是自己“少共情怀”的正面抒发。然而,进入了八十年代,中年的王蒙已不再年轻。1957年被划为右派,1963末29岁的王蒙携带妻儿远离政治文化的中心地,远赴新疆,此后直到1979年,王蒙在新疆度过了16年。青春革命的热情慢慢褪去,现实生活的历练留给王蒙的是对于那段逝去岁月的追忆与反思。

赞美歌颂青春最美好的时代已经过去,80年代的创作中王蒙流露出来的是对青春的眷恋与反思,但总体上保持的仍是那股乐观向上的精神。

在《杂色》中,王蒙叙述了曹千里与一匹老马在草原上行走一天的经历。已近中年的曹千里和这匹老马有着心灵上的共鸣,当初年轻时的蓬勃的朝气在经历了生活的一次次磨炼以后消失殆尽,剩下渺小而处处受到别人同情地活着。曹千里从这匹老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回顾自己的坎坷一生,最后只有不好意思的淡漠而又哀伤的一笑,对于自己的青春,“他常常充满自嘲意味地说‘那是上辈子的事了……”然而就在经历了草原上那一场草原上短暂的暴风雨后,曹千里豁然开朗,对于逝去的青春有了重新的定位和赞美:“呵,那久已逝去的青春的岁月,那时候,每一阵风都给你以抚慰,每一滴水都给你以滋润,每一片云都给你以你沸腾,每一声军号都在召唤着你,每一个人你都觉得可亲,可爱,而每一天,每一个时刻,你都觉得像欢乐光明的节日。”曹千里以一种中年人的身份去呼唤青春,找回属于自己青春的热情。最后,小说写道:“终于,曹千里骑着这匹老马唱起来了。他的嘹亮的歌声震动着山谷。歌声振奋了老马,老马奔跑起来了。如风,如电。”曹千里和老马经过了这一天的旅程最终将自己的青春寻回,身上重新散发出青年人的追求。

在80年代,王蒙的另一篇小说《海之梦》中,同样展现了主人公对自己已逝青春的追忆。缪可言在年轻的时候就有一个海的梦,他向往海,海给他的青春注入了甜蜜和爱情。可是年轻的时候却没有看过海,如今,52岁的缪可言第一次来到了海的身边,可是,面对海浪,面对自己在海水中抽筋的小腿肚,缪可言真实地感受到了“我是老了,不服也不行”的事实。生命的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经历“特嫌”“恶攻”的缪可言感受到自己有限的生命,自己的青春已经不再。然而最后,在夜晚的、永不会消逝的银光中,缪可言再次寻回了自己的青春,在“海——呀——我——爱——你——!”的呼喊声中,青春的激情再次回到了缪可言的心中。最终让他认识到了“爱情,青春,自由的波涛,一代又一代地流动着,翻腾着,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淡漠,更永远不会中断”。

单纯地歌颂赞美青春属于王蒙的少年时代,到了80年代,历经生活苦痛的王蒙面对青春这一主题,怀有的是深情的眷念和追忆。对青春的重新寻回,青春激情的再次拥有,是王蒙那股乐观明朗向上的精神在他“青春情结”中的表现。

八九十年代是王蒙先生的多产期,这一期间,王蒙先生了一系列优秀的文学作品。相对于五十年代热情纯真的创作,八十年代王蒙先生在经过岁月积累后在作品中所散发的那种乐观向上的精神更能打动我。这期间创作的小说中的主人公大都经历了坎坷的前半生,在那个激进的年代,不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之下,都没有放弃对理想的追求,对青春的追求。就如王蒙先生所言:“嘗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但更感到了生活的甘之如饴。对生活仍保持着乐观主义精神,对青春、对爱情、对生活信念、革命原则和理想我们仍忠贞不渝,一往情深。”

参考文献:

[1]温奉桥主编,《王蒙.革命.文学——王蒙文艺思想研究》,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

[2]王蒙著,《王蒙精选集》,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第3版

[3]王蒙著,《王蒙讲稿》,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年12月

[4]温奉桥主编,《多维视野中的王蒙》,青岛: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4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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