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军
留一声问候给秋天
■何小军
此刻,我懒懒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脸像天花板一样发白。窗外,霏霏细雨夹着冷风飘进窗来,落在我的脸上。我紧了紧衣服,冷秋到了。
我朝窗口看去,对面厂房里那一个个洞开的窗口,在风雨中扭曲着脸,做出一个个嘲笑的表情。
“这些挨千刀的孙子,平时像苍蝇一样围在身边转的那些人,像被杀虫剂喷过一样,立时不见了踪影。”我心里骂着,内心泛起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感,真是心比秋冷。
几个月前,我押上自己全部的家当与一家公司合作投资了一个项目,当时这家伙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那厮只是个空壳,没多久卷起全部资金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填补资金窟窿,我四处借钱却又四处碰壁。我焦心得欲哭无泪,恨不得从十八楼跳下去完事。
我后悔呀,后悔不该当初,后悔不应物欲膨胀。
这时,有人来敲门,是邮递员,他递给我一张汇款单,要我签收。这个时候还能收到钱,真是奇迹。我使劲睁大眼睛一看竟是十万元。再定睛一看,汇款人居然是松子。
我与松子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关系特别好。高中毕业的酒会上,松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搭在我的肩上说,军哥,咱俩不管以后在干什么,在哪里,都是一辈子的哥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说,对,苟富贵,勿相忘。说这话时,有点像当年的陈胜、吴广。
八月初秋,我拿到了省城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松子却名落孙山。他说,我这辈子就是种田的命。听这话时,就像一块寒冰捂住了我的心。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城里工作,松子在家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由于离家远,我只有每年的春节才回家,一年也只能见到松子一次。每次见他,我问他过得怎么样,他都说,我挺好的。但我从他那过早苍老的外表和迷茫无望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说的那种好的含义。
其实,跟他比起来,我也好不到哪去。天天干着自己不愿意干的事,看似忙忙碌碌,其实跟浪费生命没什么两样。
几年后,我告别了那种朝九晚五的生活,毅然下海了。我去了南方打工,几年后,我又自己出来创业,创办了一家小公司,依托原来公司几位老总的关照,我这个小公司一年一年地成长起来。身边也开始天天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围着转,一些同学、老乡纷纷投奔我,我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大树。但在这些人中,却始终没有松子,就连一声恭维也没有。
春节我回家过年,去看望松子,只见三十出头的他竟像是五十多岁的样子,家里除了一台电视机,身无别物。我心里不禁涌起一种莫名的酸楚。我对他说,你干脆到我公司里来吧。他说,年迈的父亲在世,我不便外出。知道他是个孝子,就不强求,我悄悄地在他枕下留下一万元钱便默默地离开。
看到松子的生活,让我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这个世界没钱就没有尊严。正是这一念头,让我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我赶紧打电话给他确认。这才知道,他用我留给他的一万元钱承包了村里的果园,那果园有几十亩,这几年正是盛果期,加上市场行情很好,每年都有好几万的纯收入。今年水果还没上市,就早早地收到了销售商的包销定金。从老乡那里得知我遇到了困难,就先给我寄过来了。
老话说,男人有泪不轻弹。此时的我,捂着那张汇款单,趴在沙发上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在我风光的时候,松子没有来烦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却得到他无私的帮助。
这十万元对于我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但无疑是肃杀的秋天里最温暖的问候。
我终于知道,留一声问候给秋天。这才是最真挚的哥们情义。